第44節
看到畫溪,她眼神僅是停留了一瞬,便滿眼粲然看向景仲:“奴婢新熬了杏仁茶,請王上嘗嘗?!?/br> 畫溪的目光落在托盤上,不由深思。 許是察覺到她的疑惑,風荷道:“奴婢不知王后也在寢殿,是以只端了一碗過來。王后若是想進,奴婢稍后再端一碗過來?!?/br> 畫溪唇畔流轉著莫測的笑意。 今兒下午她一直待在寢殿里,哪里也沒去。風荷既然曉得景仲回來了,又怎么不知道她沒出去過。 分明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伺候景仲是什么好差事?她日日手里提著腦袋,步步驚心,她倒好,分明離得遠遠的,倒自己主動撲上來。 到底是十多年的老相識了,雖然風荷對她一直懷有莫名的敵意,但能幫一把算一把。 畫溪臉一垮,道:“不必了。你的茶矜貴,我無福消受。紅菱什么時候好了,還是讓她回來當差吧?!?/br> 風荷心思太多,還以為自己藏得有多精明。 撞進景仲手里,只有死路一條。 風荷杏目圓睜,不可置信地看著畫溪,又用乞求的目光看向景仲。 畫溪眉毛一挑:“怎么?我說的話,不算。王上說的才算嗎?” 景仲側躺在榻上,一只腿微微曲著,手順勢搭在膝蓋上。聽到畫溪的話,他停下晃腿的動作,睨了她一眼。喲,稀奇,她怒了? 目光往下一掃,又看到了那個大臉盤子。 大臉盤子臉上抹了不知多厚的粉,梳著蠢東西常梳的頭發,穿著蠢東西愛穿的顏色。 這兩天天天在自己面前晃悠。 景仲不難知道她的心思。 目光從大臉盤子驚恐的臉上挪到畫溪慍怒的小臉,他努力嗅了嗅,這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醋酸味兒? 他樂了,朝風荷招了招手。 風荷立馬舉著杏仁茶膝行過去,景仲端過茶盞,小啜了口,道:“還行?!?/br> 風荷唇角漾起絲笑。 畫溪低下頭。心里暗想景仲腦子肯定不正常,他喜歡喝奶香重的杏仁茶,風荷煮的一看就滋味寡淡。 她糾結了下,忽然想到,景仲不會已經看上風荷了吧? 她悄悄側眸,目光在兩人間逡巡。 這點小動作,落入景仲眼里,他唇角的笑意越甚。 他聽說大邯的女子多內斂溫婉,不善表達自己。 拈酸吃醋,也只敢悄悄藏在心里。 “還在這里干什么?”畫溪目光掃向風荷,心中暗道,再幫你一回,要是你還撲上來,日后若是有三長兩短,也怨不得自己。 風荷咬了下唇,有些委屈地看了看景仲。 景仲心情大好,笑著揮揮手:“先下去?!?/br> 風荷磕了個頭,退下。 屋子里就剩兩個人,景仲從榻上坐起來,擠到畫溪面前,湊在她耳后深深吸了口氣,語氣開心:“聞聞,這什么味道?” 畫溪抬起袖子聞了聞:“沒味道啊?!?/br> “你撒謊,孤聞到了?!本爸傩Φ瞄_懷。 “哪有?”畫溪用力嗅了嗅,還是沒味兒,側過身子一看,景仲已經笑得前仰后伏,彎得像只煮熟的大蝦:“王上就知道逗我?!?/br> 景仲下榻,扯了扯腰帶,說:“好了,不逗你了。孤還有事,先去書房?!?/br> 畫溪指著小幾上的茶盞:“你的杏仁茶,不喝完再走?” 景仲已經走出兩步,聽到她的話,腳步停了下來,回過頭,唇角一勾,說:“留給你吧,孤不喜歡喝酸的?!?/br> 說完,人就走出了殿門。 畫溪看著他的背影,念著他的話,覺得景仲神神叨叨的。說些話,她聽也聽不懂。 * “怎么樣了?”風荷一出來,就被紅蕊拉到了茶水間放茶葉的小隔間后面,她興沖沖地說:“我打聽了好久,才知道王上每天下午在書房都會喝一盅杏仁茶?!?/br> 其實是無意中聽兩個宮人說的,知道后馬上就回來告訴給風荷了。 風荷被她陡然一問,臉上浮起一抹羞赧之色,隨即,那抹羞赧里摻雜了幾絲惱怒:“王上應是喜歡我的?!?/br> “真的?”紅蕊興奮。 風荷點頭:“今日畫溪想趕我離開,是他替我解了圍,還喝了我親手煮的杏仁茶。他們不都說王上性格乖張暴戾么?可是這么多天,他對著我一次脾氣也沒有發過?!?/br> 紅蕊直勾勾地看著風荷,眼里閃過一絲急切,忙向風荷福了福身:“既然如此,那我便先恭喜風荷meimei了?!?/br> “jiejie!”風荷臉頰上的嬌羞被慍怒取代,頓了頓這才說:“現在說這些為時尚早?!?/br> “這是何意?” 風荷道:“還不是畫溪那個小蹄子,她知道我會對她造成威脅,今天當著王上的面說,回頭還是把紅菱換回去。她可沒有容人的雅量?!?/br> “那……你怎么辦?”紅蕊眉頭皺起。 風荷嘴角不自覺地微微翹著:“她容不下我不要緊,只要王上心里有我,我成了王上的人。那她還能奈我如何?” “你的意思是?” 風荷道:“來柔丹之前,宮里的教引嬤嬤不是給了柳嬤嬤一些東西嗎?” 當初大邯送她們來柔丹,便是來取悅柔丹男子的。是以宮中有教引嬤嬤教她們男女之事,并送了些助興之物。不過只有她們為柔丹貴族看上帶走,負責保管東西的柳嬤嬤才會給她們使用。 紅蕊明白過來她的意思,駭了一跳:“風荷,你到底是姑娘家,若是……” “怕什么?”風荷頗為無語地掃了她一眼:“我有自信王上對我有情,只要我主動,成了好事。不愁他不收下我。這樣,我才有長久留在西殿的資格?!?/br> 她已經做了決定,要認認真真和畫溪斗一斗。 * 景仲從書房回來,畫溪正伏在案上,身上披了件大氅,對著昏暗的油燈在寫什么。 他走過去。 畫溪停下手中的筆,抬起眼看了他一下:“王上回來了?” 她站起身,迎上前,去解他胸前的披風絳帶。 取下之后掛在衣架上,回過頭時看到景仲的目光在往案上看,她忙拿起信紙晃了晃,說:“我正在給甄珠jiejie回信?!?/br> 景仲低眸,對上她濕漉漉的雙眸。 她已經梳洗過了,里面只穿了件中衣,外面披著大氅,手一抬,露出一小節瑩白藕臂。 景仲忽然攤開手,說:“孤的呢?” 畫溪愣了愣,原來他是認真的啊,她細細去瞧景仲臉上的表情,吞吞吐吐地說:“等等,我明天再給你好不好?” 景仲冷哼了聲,左手拉著她的胳膊,把人拉到腿上坐著,右手抬起巴掌就在她屁股上拍了下,語氣甚是不悅:”孤還要排在她后面?” 畫溪還來不及反應,就被打了一巴掌,屁股火辣辣的疼。 怎么會有景仲這種變態?從早到晚面對著面,為什么還要寫信? 腹誹的話不敢說出來,喉嚨一滾,成了:“今日的來不及寫了,我說給你聽行嗎?” 景仲這才扯起嘴角,笑了,點頭,準奏了。 畫溪委屈巴巴地揉了揉屁股。 “打疼了?”景仲問。 畫溪緩緩點頭,有些難以啟齒:“有點疼?!?/br> 景仲站直了身子,把人攔腰抱起來,放到床上,手沿著她中褲的腰帶向下,恬不知恥地說:“孤看看?” 畫溪嚇得一下子提緊褲腰帶,臉色唰白,視死如歸地搖頭:“不了,補了,不疼了?!?/br> “確定?”景仲唇角一勾:“孤的推拿掌很帶勁,這會兒推了,明早就不疼了?!?/br> 哪有往人屁股上推拿的! 畫溪兩頰熱得厲害,尷尬地拉過被子,掖得嚴嚴實實。 景仲站直了身子,畫溪一驚,難道自己拒絕讓他推拿,他就生氣走了嗎? 她慌忙開口:“王上!” 景仲彈指,桌上那張只寫了兩行字的信就自動飛了過來,落于他掌心。景仲挑眉,懶懶瞥著她。 “怎么?怕孤去給別人推拿?”一開口就戲謔道。 畫溪臊得臉頰guntang,搖搖頭。 景仲嗤笑,把信紙往她掌心一拍:“孤要跟她一樣的?!?/br> 畫溪怔怔點頭,她默了一瞬,在肚子里整理措辭。 重新抬眼,眉眼中染上幾絲迷茫和困惑,一對上景仲略歪著打量她的腦袋,到了舌尖的話都不知怎么開口了。 景仲眼尾慢慢堆著笑,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畫溪被他看得不自在,悄悄低下頭,聲音如呢喃:“王上?!?/br> “嗯?”才剛起了個頭,景仲就不滿了:“你稱呼的她甄皇后?” 畫溪搖搖頭,低頭看了寫給甄珠的信的抬頭。 要跟她一模一樣,抬頭也要一模一樣嗎? 景仲嘴角勾起一抹淺淺淡淡的笑,靠在另一頭,和她面對著面,標準地看大戲的姿勢。 畫溪垂著眼,雙手手指捏在一起,糾結了片刻,才重新開口,這回聲音比剛才還要低,細若蚊吶:“吾之所思所念好哥哥?!?/br> 景仲嗤笑出了聲,手原本托著下巴,聽到這個抬頭,右手抬起捂著嘴,笑意從指縫漏了出來。 畫溪被他笑得更難為情,頭垂得更低,掃了他一眼,眼睛瞪得圓圓的,像是威脅他不許再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