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
她大口大口喝完藥,慢吞吞地把碗遞給云昭,抬起頭就望到了站在門口的畫溪和桃青,不由怔了下。 桃青大步沖過去,不可置信地喊了聲:“妙月jiejie?!?/br> “桃青?!闭缰樾Φ脺厝?。 曾經圓潤飽滿的姑娘,變得消瘦病態。桃青心里堵得難受。 云昭站在一旁,把桃青方才送來的紫米粥遞給甄珠:“娘娘,用些甜的,壓壓苦氣吧?!?/br> 甄珠點了點頭,接過燉盅,攪著勺子正要張口。 桃青忽然想到什么,往前面一攔,奪過燉盅,抹了抹臉頰上的淚珠兒,問:“妙月jiejie,我記得,你以前不能食百合,對不對?” 甄珠道:“沒錯,我有喘癥,食了百合容易犯病。犯起來就呼吸困難,險些喪命?!?/br> 桃青手開始顫抖,冷冷地盯著那碗紫米粥:“有人要害你?!?/br> 甄珠看了看桃青,又看了看畫溪,遲疑開口:“此話怎講?” 桃青靜了一瞬,重新開口:“溫將軍說,紫米粥里有百合粉,分量下得輕,不易察覺?!?/br> 畫溪臉色頓時鐵青。 “去,把虞碌先生請來?!?/br> 虞碌很快就過來了,畫溪把甜點甜湯都推到他面前,讓他聞嗅。 虞碌一一聞過,回稟說,每樣甜點里或多或少都有百合。 碾成粉,不易察覺。 顯而易見,是沖甄珠來的。 畫溪緩慢地眨了下眼睛,心思飛快地思索著。 下百合粉的人挑這種場合,有可能是對甄珠不滿的安良人,正好趁此機會除掉她,可以把罪名推到畫溪身上;也有可能是對畫溪不滿的人,害死甄珠嫁禍給她,自己摘得干干凈凈的;要么就是想破壞安良和柔丹建交。 不管處于何種目的,害人性命,居心至毒。背后的人,也是她沾染不起的。 畫溪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暫且把消息壓了下去,又聲稱甄珠身體不適,不許隨意打擾。 * 日暮時分,景仲手執一本冊子,正坐在書房里閱折子。 溫青過來小聲通稟:“王上,王后給你送參湯過來,在外頭候著呢?!?/br> 景仲小口啜了口茶,低聲說:“讓她進來吧?!?/br> 這小東西,看上去柔柔弱弱,實則一肚子壞水兒。平常怕沾染上是非,對他的書房避猶不及,今天倒主動來了。 不得不說,這小東西心里藏著壞的時候,看上去順眼多了,端著一盅參湯悄聲走到景仲面前,含笑望著他,甜糯乖巧:“王上公事辛苦,歇歇吧?!?/br> 景仲掃了她一眼,眼睛彎著,嘴角翹起,目光里像落滿了星子。裝得越無辜,心里越有鬼。景仲沒有應聲,只給了她一個“放下”的眼神,畫溪的心跟著抖了抖,仿佛自己做了什么錯事一樣。 景仲微瞇了眼,瞥了畫溪一眼,懶懶收回目光。他放下手中的冊子,去夠湯盅。畫溪連忙展開帕子,鋪在他腿上,又揭開湯盅蓋子,雙手遞給他。 “王上,你嘗嘗看,味道合不合你的口味。這湯是我專門為你燉的,早上就下了鍋,用野雞煨了大半日,下午把雞rou拉起來,把湯里撇得干干凈凈,一絲油沫子也沒有,然后加了天麻、人參,又慢慢煨了三個時辰,參都滲進湯里了。我聽虞碌先生說,你最近恢復得還算不錯,只要好好保養,過半個月一個月就能脫離輪椅自由行動了呢。我真期待……王上早早好了……“ 畫溪語氣真誠,小嘴巴一張一合,嘰嘰歪歪說了老大一通,聲音舒舒緩緩,跟唱小曲兒一樣。 哦不,說得比唱得還好聽。 可是景仲一直低頭喝湯,沒吭聲。 畫溪一個人說了那么多,聲音逐漸低了下去。她偷偷看了景仲一眼,又迅速收回視線,盯著繡花的鞋尖。 她想了,這事她沒那么大能耐,查不出來。 “說完了?”景仲默了一瞬,才扯了扯嘴角,說:“味道有點淡?!?/br> “好?!碑嬒兔柬樐浚骸跋麓挝叶喾劈c參?!?/br> 景仲狡黠的眸子里閃過一絲訝色。 畫溪回憶了一遍龍洢云每次跟皇上皇后撒嬌的樣子,輕輕吸了口氣,緩緩走到景仲身旁,攥著他的袖子,輕晃了下,聲音軟糯:“王上,我又犯了錯?!?/br> 景仲垂眸,看著衣襟上嫩白的蔥根,不疾不徐地問:“蠢東西,又犯什么錯了?” 畫溪聞言,垂著頭,眼內吧嗒吧嗒地掉,墜到景仲長有薄繭的虎口,有些灼熱。她哽咽道:“甄皇后患有喘癥,不能吃百合。底下那些宮女婆子,不曉得是誰粗心大意,竟然往甜湯里放了百合。都怪我,管教不嚴?!?/br> 小姑娘泫然欲泣的模樣,讓人看了心軟。 景仲攥著她的手腕,把人拖到自己腿上坐著。畫溪甫一沾到他的腿,脊背都挺了下,隨即調整表情,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淚,輕聲喚了一句:“王上……” 景仲抬起眼,深邃的眼睛看著她問:“人有事嗎?” 被他的目光盯著,畫溪渾身不自在起來。對上他的眼神,畫溪搖搖頭:“沒事,幸虧桃青發現得快,不然就要釀成大錯了?!?/br> 景仲輕笑,將她搭在袖間的手放在掌心,別有興致地捏了捏。 “查了嗎?是誰做的?” 畫溪有點抵觸,不自覺地蹙起了眉。但很快,她就忍下了不該有的情緒,說:“沒有。膳房都是用的大邯皇帝的人,他們知道我的身份,都看不起我,欺上瞞下,我怕他們不肯配合?!?/br> “是怕他們不肯配合,還是怕背后指使的人,你兜不???”景仲不緊不慢地說。 畫溪心虛地低下了頭,還以為裝得多高明呢。結果每次心里的那點小九九,都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我怕兜不住?!碑嬒蠈嵙耍骸案以谶@時候對甄皇后飲食動手腳的,不是尋常人。就算我從大邯帶來的那些宮女婆子對我有再大不滿,也絕不敢如此膽大妄為?!?/br> 景仲了然。把畫溪一拉,壓著她的腦袋,低了幾分,湊近她的臉,近距離瞧著她的眼睛,笑道:“說你是蠢東西,還知道禍水東引?!?/br> 畫溪的心忽然跳快了兩下,距離太近了,他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她臉頰上,化開,有些灼熱。畫溪略略覺得有點尷尬,悄悄側開臉,小聲說:“王上說過,會護著我的,畫溪都記著呢?!?/br> 景仲低聲笑起,松開畫溪的小腦袋,隨意挽了一縷發嗅了嗅,慢悠悠地用食指從她的肩膀滑到她胸口,戳了戳,說:“孤也記得,你說過這里是屬于孤的?!?/br> 他的手指搭在胸口,稍稍用力,就能把她的心戳得稀巴爛。 畫溪睫毛顫著,目光無辜地看向景仲,溫聲細語地說:“是王上的呀,我對王上忠心不二?!?/br> 景仲笑而不語。 畫溪看著景仲,又輕晃了下他的胳膊,巴巴地問:“王上?” “你是想求孤幫你查這件事?” 明知故問,畫溪知道景仲的脾性有些古怪,沒辦法,誰叫自己有求于人呢。 “是?!碑嬒Я艘Т?。 “你看你,哪有半分求人的姿態?!本爸倭闷鹧燮?,端過湯盅,又喝了一口:“孤私以為,上次在九尺臺聽墻角那宮女求人的姿態就不錯?!?/br> 寡淡的湯。 畫溪微怔了下,柔了聲音,軟了筋骨,抱著他的小臂,學著那宮女的語調,細若蚊吶地求:“求求你,好哥哥,就幫我這一回嘛?!?/br> 細瓷的臉上浮起紅釉。 景仲心滿意足地撫了撫她的青綢:“好。哥哥幫你?!?/br> 小姑娘唇都快咬破了。景仲覺得再逗下去,她晚上回去說不定要埋在被窩里哭了。 終于松開畫溪,雙手掐著她的腰把她推離他的腿,兩人之間扯開距離。 景仲換了尋常語氣,喊道:“溫青?!?/br> 溫青快步走進來。 “查一查膳房里的婆zigong女,最近有無異常?!?/br> 作者有話要說: 柏狀元都走了三千公里了,宮里的醋味兒還沒散完(手動狗頭)。 感謝在2020-01-15 19:01:24~2020-01-16 16:12:4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茹茹 3瓶;靜樂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 34 章 有溫青親自出馬, 不過三五時辰,就查出是宋嬤嬤最近和明氏交往匪淺。前兩日宋嬤嬤才剛去了明氏的宮里,過了半個多時辰才出來。 溫青當即把宋嬤嬤拘進審訊室。 宋嬤嬤起先還嘴硬,堅稱明氏傳她去訓話。但溫青是何人, 刀槍霜劍, 兩句就激得宋嬤嬤和盤托出。把和明氏合計的話都吐了出來。 溫青前來回稟。 “什么?是宋嬤嬤和大娘娘合謀給甄皇后下藥的?”畫溪笑意僵在嘴角, 目光在景仲面上一帶而過,然后垂著頭, 沉聲問道:“她膽子竟敢這么肥?” “是?!睖厍嗫戳搜郛嬒? 最終望向景仲,緩緩道:“她起先還狡辯,多問了幾遍,她招架不住, 就什么都招了?!?/br> “今日這事, 都是我惹出來的?!碑嬒桶偷刈叩骄爸倜媲? 隨著她的走動,裙擺輕晃,拉出來長長的影子在地面上浮動。她低下頭不去看他的臉, 視線落在他骨節修長的手指上:“宋嬤嬤知道我出身不高, 頂替公主的名分來柔丹, 名不正言不順,早就看我不慣。上回我又責罰了她,她肯定記恨于心,這才和大娘娘勾結成jian?!?/br> 她抬起頭望向景仲,眼中潭水幽幽。她慢慢矮下身子,半蹲在他腳邊,捏起小小的粉拳輕巧他的腿。她咬著唇, 唇都咬得緋紅,景仲看在眼里,心上像是有只柔軟的手在輕撓。 酥酥麻麻。 她說話時,纖長濃密的睫毛顫抖不已,像一把小小的羽扇,輕盈活潑。景仲沒忍住,手賤,撥了撥她輕輕顫抖的睫毛。 畫溪下意識縮回頭。 轉念一想,現在她有求于人,硬著頭皮忍著,任由他撥弄自己的羽睫。 景仲饒有興致地剝了一會兒,纖長的骨節沿著她雪白瘦削的臉頰滑到下頜,食指微曲,抬起她的下巴,含笑注視著她的眸子,低聲說:“說你是蠢東西,連自己的下人都管不好?” “不、不是……”與他離得這么近,畫溪心跳快了一瞬,說:“我以為王上威名赫赫,他們忌憚王上威名,不敢放肆,這才放松了管教?!?/br> 景仲低下頭瞧她,似笑非笑,語氣莫名:“那現在你的人犯了錯,孤應該如何?” 畫溪低頭思忖片刻,試探性地說:“宋嬤嬤竟然如此膽大包天,照理說罪該萬死。不過,她好歹是大邯皇帝派過來的,私自處罰,倒惹得大邯和柔丹交惡。不如把她打發回大邯,交由大邯皇帝處置?!?/br> 景仲拽著她的手,納入掌心,用力捏了捏。畫溪嬌嬌軟軟地“呀”了一聲,抽回手,軟嫩的指尖縮到唇邊,吹了吹,軟噠噠地問:“王上以為怎么樣?” “還不算太蠢?!本爸佥p笑,語氣里帶了絲戲謔:“利用完孤,再利用大邯皇帝。既威懾了在柔丹的宮人婆子,你還落個仁心慈善的美名?!?/br> 畫溪下意識地揉了揉衣擺,抬起眼,對上景仲戲謔的目光,捏著衣角的手一緊,又松開,柔聲說:“王上……我不是那個意思?!?/br> 景仲沒說話,微微闔目,既沒點頭說可以,也沒說不許,只道:“孤想沐浴了?!?/br> 畫溪愣了下,自從她到柔丹,雖然一直伺候景仲,不過沐浴這種事他一般是喊別的內侍服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