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奴婢……姿色平庸,若是日日掛在這里,恐有……” “蠢東西?!碑嬒€沒說完,景仲就懶洋洋截斷他的話頭:“孤聽說,你們大邯公主生得極美。你們大邯皇帝真會打如意算盤,用個姿色平庸的,換了孤極美的公主。這生意,孤委實有點虧。你說是不是?” 畫溪張了張口,發覺自己給自己挖了個深坑,此刻跳也不是,不跳也不是,只能硬著頭皮道:“能得王上青睞,是我的榮幸。您看掛哪兒合適?是這邊影壁還是這邊?” 說完,她在心里嘆一句——這位爺,只能順著哄著。 景仲這才滿意地點點頭:“掛影壁吧?!?/br> 畫溪應了聲,接過畫軸正準備喊人進來掛畫,景仲忽的又開口:“你不會打算就這么掛上去吧?” “請王上示下,有何不可嗎?”畫溪虛心求教。 景仲手指輕點著膝蓋,悠閑地問:“你倒也罷了,另外那人,掛在孤的寢殿,像話嗎?” 不像話,委實不像話。求您了,別掛了吧。 畫溪斬釘截鐵:“不像話,王上的意思是……把畫劈成兩半?” 景仲掃了他一眼,唇角漾起笑意:“說你蠢,你就這么自暴自棄?找個畫師,臨一幅一樣的,把另外那人抹了?!?/br> 畫溪低眉,小聲說:“我在柔丹沒有認識的畫師?!?/br> 她心底嘀咕,擰著眉,不知他為什么老是罵她蠢,以前別人都說她頂機靈。 橘生淮北為枳,是柔丹這地兒不好,不怨她蠢。 景仲揉揉額角,語氣不耐煩地說:“去吧?!?/br> 畫溪悻悻,嗯了聲,就喊人把東西抬去庫房。然后上廚房給景仲打點吃食。 * 景仲躺在床上,剛闔上眼,耳尖一動,微微側眸看向門外。 片刻之后,景克寒小小的模樣就闖入眼簾,他在雪地里跑得飛快,侍衛婆子跟在他身后,一面喊他一面追來。偏他生得像猴,上躥下跳避開那些粗苯下人易如反掌。 猴兒剛要躥到廊上,溫青閃電一樣飛出來,攔腰把他舉起,一面撓他的咯吱窩,一面舉著他往西殿外頭走。 斜陽拍在景克寒稚嫩的臉頰上,使他小巧緊湊的眉目柔和了很多。 目睹這場鬧劇,景仲忽覺累了,雙目微合,休息了會兒。 “王上?!辈欢鄷r,溫青又回來了,他神情雀躍,嘴角微揚,默了一下,又道:“安良國那邊來人說,事情應該要成了。安良國國主應該不久就會向我們遞建交國書?!?/br> 沒有回應。 溫青知曉景仲的脾氣,道:“屬下先告退了?!?/br> “慢著?!本爸俚穆曇舻统?,帶有幾分倦意,抓起枕邊的畫軸向他一拋:“找個畫師,重新臨一幅。該留的留,不該留的不留?!?/br> 溫青愣了一下,他緩緩把卷軸拉開,掃了一眼,頓時明白什么該留,什么不該留。 頓了瞬間,溫青又問:“王上,要不要讓畫師把你也畫上去?” 景仲沒忍住,笑出了聲:“滾出去?!?/br> 作者有話要說: 小天使們,對不起呀,時間定錯了,我來晚了~~~~ 上一章畫畫的珠花顏色換了哈~~從紅粉換成了黃白~~ 溫青內心os:我給王上p個雙人照?。?! 感謝在2019-12-24 18:28:17~2019-12-26 15:44:4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嘻嘻_、半夏微涼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 18 章 西殿外,被溫青扔出去的景克寒蹲在雪地里,撿了截枯枝忿忿不平地劃拉著地上的雪。烏云珠守在他身后,急得快上火了:“世子,咱們回去吧,看樣子又快下雪了?!?/br> 景克寒不屑地看了他們一眼,不耐煩地開口:“不回?!?/br> 烏云珠知道小世子素來頑劣,眼睛圓瞪,道:“再不回我就告訴王上,讓他查你功課?!?/br> 景克寒這才揚了揚小下巴,古怪地看了眼烏云珠,又問:“七哥最近為什么不讓我進西殿?也不讓我和他睡一屋,他是不是打算把我扔去濟容院?” 上回伺候他的林嬤嬤說要是他不好好吃飯,就稟奏王上把他送去濟容院。 烏云珠心想,同他說王上中毒他難免聲張,因而只哄他:“王上成親了,自然是要和王后睡的,不然你從哪里來的小侄子?” 景克寒聞言,小乳牙都快咬碎了:“我就知道,七哥是因為那個膽小的女人不理我?!?/br> 他扔了枯枝,緊緊攥著胖乎乎的小拳頭,回屋去了。 晚上景仲去書房,虞碌給他施針祛毒,畫溪也離了殿,到廚房準備宵夜去了。 景克寒避開侍衛眼線,悄悄摸進西殿,趁人不備,到了景仲的寢殿。 他站在自己專用的小軟榻前,兩只濕漉漉的小眼睛充滿哀傷——那些和七哥一起睡覺,聽他講故事的日子一去不復返。 他小心翼翼從兜里拿出預備好的大蜘蛛,拉開小被子塞到枕頭下。rou呼呼的小拳頭又捏起了——那女人膽子那么小,肯定會被嚇得尿床,七哥就會讓她搬出去。 做完這一切,他又避開眼線躥出西殿。 畫溪在廚房忙完,準備好晚膳,時辰已經不早。天隱隱黑了,又開始下雪,大朵大朵從天際灑下,銀芒四舞。她撐著傘去書房找景仲,剛過月門,溫青便推著他走了過來。每次施針后,他臉色都很蒼白,在雪地里,越顯羸弱。 畫溪快步走過去,解下自己的披風蓋在他膝上:“外面下著雪,王上怎么穿這么少就出來?還不撐傘,會冷的?!?/br> 溫青正要解釋,施針后景仲渾身會發熱,不會冷。但低頭一看,景仲默不作聲把她的紅披風往上扯了扯,厚顏無恥地把雙手也攏了進去。 “孤知道了?!?/br> 溫青便閉嘴了。 畫溪又轉身對溫青道:“下次出來時記得帶傘,王上的衣裳也得加,太單薄了些?!?/br> 單薄也就算了,衣襟還沒扣好,露出一小截脖子和小片胸口的肌膚。凍得微微發紫。 她給他攏了攏衣襟,心想,回頭得給他做一條圍脖。 溫青看了眼景仲,又看了眼認真整理衣襟的畫溪,忙點頭笑道:“是,王后?!?/br> “好了,王上,回去吧,晚膳已經備好了?!?/br> 景仲點了點頭,示意溫青不必再跟著,自己撥動輪椅,緩緩向前走著,畫溪撐傘緊跟而上。 晚膳都是虞碌吩咐過的清淡飲食,她摸不清景仲的口味,所以做了很多樣,一碟一碟精致地擺了一桌子。景仲低著頭無聲地吃飯,畫溪悄悄抬眼打量他哪樣挑得多,哪樣挑得少,好摸清他飲食上的喜好。但他發現,景仲的喜好好像是——他面前的菜。 他夠得著的地方吃得多些,夠不著的地方干脆懶得伸筷子。 還真是不挑,畫溪抿了下唇角,把他面前那幾道快吃完的菜挪了下,又另換了幾道菜過去。 他視若無睹,繼續安安靜靜吃飯。 畫溪打量他的神色,夾了一塊青菜,慢條斯理地嚼著。吃得太認真,一抬眼,一大塊rou便飛到她碗里。抬眼,便對上景仲懨懨的臉:“蠢東西,吃飯也不認真?” 畫溪看了眼景仲,又攪了攪碗里的rou。肥瘦相間的五花rou,看上去讓人十分有食欲。但畫溪不愛吃肥rou,怕長胖。 但這塊是景仲給她的,不敢扔。只能硬著頭皮,連嚼都沒嚼就吞了下去。 幸虧她燉得軟爛,這才沒有噎著。重油重鹽烹的,這一口下去也不知克化得動否。 景仲眼角的余光覷到的小表情,眼尾微微勾起。 畫溪又夾了片青菜,抬眼,又一塊五花rou飛進她碗里。 “太瘦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柔丹鬧饑荒?!本爸倜鏌o表情地說。 畫溪扒拉著碗里的飯粒,捏了捏臉頰,小聲說:“我打小就吃得少,不長rou?!?/br> “不若,孤放你去軍中歷練歷練,辛苦了,就吃得多了?!?/br> 畫溪捧著碗的手頓了下,搖搖頭說:“今日這rou燉得真爛,好香?!?/br> 不等景仲再伸手,她自己又夾了兩塊。 吃完飯,擱下碗筷,畫溪覺得肚兒都快撐圓了。宮人把碗筷收拾下去,畫溪命人打來熱水,她絞了帕子伺候景仲梳洗。梳洗完畢,她去鋪床,想到那夜景仲渾身冰涼的樣子,她到櫥柜里翻了床褥子出來墊在底下。 做完這些,她才扶景仲上床。他沒有睡意,靠在床頭看書,畫溪又取了兩個湯婆子,灌了熱湯,一個塞進被窩里,一個塞進他手心。 景仲抬眸掃了她一眼,畫溪解釋說:“王上看書手涼,握著它就不冷了?!?/br> 景仲撩起眼皮看她,默納了湯婆子,嗯了聲。 安頓好景仲,畫溪出門喊桃青,讓她送來一張狐皮和她做針線的東西。 她就著昏黃的燈光給景仲做了條圍脖,白色的毛,柔軟輕盈。畫溪的針線活又快又好,陣腳細密,十分緊實。她對圍脖的長度拿捏不準,時而抬頭打量景仲。 意外地發現他在燈光下的側顏十分挺拔,眼睛深邃,鼻峰高挺,眉飛如鬢。就連那隨意披散在背后的發都別是一番風華。 畫溪垂著眼睛,耳尖浮起一抹霞。 “要看就光明正大地看,別偷偷摸摸的?!本爸贈]有表情,說話間又翻了一頁書。 他怎么知道自己在看他? 畫溪尷尬不已,站起身拿起幾塊布料走到他面前,小聲問:“王上喜歡哪一塊?” 景仲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隨意指了指,又把目光挪回書上:“干什么?” “我看王上沒有圍脖,給你做一條?!碑嬒f。 景仲道:“孤從來不用那東西?!?/br> 畫溪臉色有些不大好看,咬了下唇瓣兒,才吞吐開口:“用不用是王上的事,做不做是我的事。更何況,王上現在的身體,到底也不如從前,該仔細保養才是……” 景仲咂摸著她的話味兒不對,撩起眼皮看她。 畫溪自覺失言,低著頭拿起布回到軟榻上繼續縫制圍脖。 沒多久,畫溪就把圍脖做好了,抖了抖浮毛,正打算送過去給景仲試試。卻看到他不知什么時候已經睡下了。她把圍脖放在枕邊,俯身整理景仲的被子,將邊角都仔細壓好,這才吹了燈回到外間。手腳麻利地把貴妃榻上的東西都收拾好,她理了理被子,打著哈欠正要躺上去,手突然觸摸到個突起的東西。 她納悶,掌燈細看,嚇得臉色都白了,“啊”一聲尖叫起來,下意識跌跌撞撞跑向里間:“蜘蛛,好大的蜘蛛?!?/br> 迎面被人掐著腰,往懷中一帶,她本能地把頭埋過去,而后便聽到一陣“咔嚓”亂響,貴妃榻轟然塌了。 景仲走到榻前,翻了翻那堆渣滓下幸存的“蜘蛛”殘軀,似笑非笑地回頭看了畫溪一眼。 畫溪還站在隔斷那兒,扯著簾幔不敢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