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魔
溫久抬起龍骨指著龍崆,泠然道:“你何必在我面前裝糊涂?” 龍崆聞言笑了笑,他就算笑,臉上也透著三分死氣,他道:“他是虛云?長大了啊,和小茗長得越來越像,讓我想起從前,他也喜歡穿紅色的衣服?!?/br> 溫久倒不知道天帝龍茗幼時喜歡穿什么顏色的衣服,不過第一次見虛云的時候,虛云就穿著一件寬袖紅袍,長發無拘無束的披散,看起來既俏麗又可愛。 溫久擋在虛云面前,因為身高差了幾公分,恰好露出一雙眼睛,龍崆看著虛云的眼神從渙散開始重新聚焦,而后目光凝聚在自己身上,他能感覺好虛云的情緒越來越炙熱。 龍崆無聲的笑了,他覺得心里竟然有些奇怪的感覺,這時他余光落在旁側,那個一直站在不遠處不出聲兒的孩子身上。 因為他身上的味道,龍崆覺得很熟悉,但他睡了太久,已經忘記太多東西,確定碧落身上沒有魔氣,他目光凌厲地問道:“你不是我的孩子,你是何人?” 碧落像是收到了打擊,想開口卻不知從何開始說。 他會認自己嗎? 他會想看到自己嗎? 當初如果沒有自己殿下怎會變成如今這幅模樣嗎?他現在應該是風光無限的天帝陛下,受萬神朝拜,妻兒與之共殊榮,而不是被這陰暗的見不得人的破池子囚困了數千年。 “裝腔作勢,”龍崆猛地抬手一擊,將碧落的面具打碎,碧落難過又期待的望著他,但龍崆明顯沒認出他,只奇怪的說:“鬼靈?還是個雜種,你……” 碧落艱難的說:“我,我是洛川……您還記得我嗎?” “洛川?”龍崆猶豫著,道:“什么洛川,那是誰?” 溫久頗為意外,見碧落失魂落魄的收起彎刀,笑的幾分凄涼,他認真說道:“是誰都不重要,我是來救您出去的,我是您忠實的信徒?!?/br> 龍崆左右打量碧落,似乎覺得很有意思,他道:“你愿意跟隨本尊?你身上穿的可是幽州圣物玄蟒鱗片做成的蟒袍,由此可見你的地位不低,你當真愿意跟著本尊?本尊可是魔啊?!?/br> 碧落撫摸身上的玄袍,道:“屬下愿意獻出蟒袍?!?/br> 龍崆低哼了一聲,道:“可本尊只信同類?!?/br> 碧落單膝跪地,坦蕩道:“亦愿成魔?!?/br> 龍崆愉悅的抬手,將碧落扶起來,溫久卻出聲打斷他,“你是誰,你當真記不得了?” 放任碧落成魔?開什么玩笑。 且說碧落雖然一手策劃了這一切,但溫久并不希望他被魔化,不管是他變成沒有思想的魔物,還是變成像歡喜生這樣僅此魔尊之下的大魔,都是極為棘手的存在。 一個擁有滅龍之力的魔神,他的力量會變得多么可怕,誰能說的準? 龍崆活動活動筋骨,骨頭卡卡作響,他好似暫時不想與溫久動手,嘴角一直微挑著,看起來格外游刃有余,龍崆說:“收與不收,本尊隨意的很,只是你知道的,本尊此刻最厭惡的人就是你啊,只要是你不愿意的,本尊就樂意的很!” 龍崆將手掌放在碧落額頭的上空,魔氣如蛛絲一般侵入他的眉心,就在這時,空中忽然燃起一小撮業火,撕拉一聲將魔氣燒斷了,虛云扶住溫久的肩站出來,他看起來精神不是很好,桃花眼看了一眼龍崆,又看向碧落,擰著眉毛說:“大伯,你還真是越來越隨心所欲了?!?/br> 龍崆倏然出現在虛云面前,兩人只隔著一指的距離,溫久毫不猶疑一掌拍過去,理所應當空了,龍崆聲音出現在他們上方,道:“本尊只是想瞧瞧自己的親侄子,蘇河,你緊張什么?哈哈哈哈哈....” 笑聲在空曠的石洞中徘徊,刺耳至極,虛云緊緊抓住溫久的手,現在還不知道龍崆的力量恢復多少,他方才那聲怒吼,除了告知三界他又回來了,恐怕還在召集他手下,外面不知如何了,決不能讓龍崆與眾魔,眼下必須將龍崆困在誅仙池! 虛云將溫久推到身后,血紅的衣袍如浪一般撩起一片火海,龍骨就像聽見他的召喚,同時爆發一陣強烈的火光,沖破石壁,眼前的景象驟然明亮,然而這樣強烈的火光都從不破四周的黑暗,原來,他們現在身處的位置,是一片黑水中的孤島,環顧四周,是一片望不到盡頭的,粘稠的黑水。 難怪龍崆這樣游刃有余,這四周全是他的養分啊,這一萬年來三界化解不了的怨氣全被誅仙池吸到這里,龍崆就像一個掉進米缸的老鼠,雖然不愁吃喝,卻因為米缸被蓋子蓋住了,他出不去,索性睡起大覺。 虛云手指微微發抖,天時地利,都不在他們這邊,這是蘇河困住魔尊的最佳之地,此刻也成了埋葬他們的絕佳之地。 自己 溫久執劍,背靠虛云,道:“別怕,我不會讓你有事?!?/br> 虛云無奈的笑道:“我只是覺得好不甘心,還有許多許多事想要和哥哥一起做,我怎甘心交代在這里?!?/br> 溫久閉眼笑道:“我既然進來了,就已經想好對策,何況,虛云,我一直相信,你就是絕境中的那一道奇跡?!?/br> 虛云有些驚訝的低頭,認真的注視溫久的臉,溫久余光看他一眼,道:“先將你的龍魂拿回來,碧落短時間用不了瞳力,龍崆就交給我?!?/br> 溫久提起龍骨,飛身朝龍崆砍去。 虛云目視溫久的背影,再回頭時,臉上的笑容早就消失不見,他面無表情的看著碧落,那眼神像一柄利刃,鋒利而冰冷,碧落從未在虛云身上見過,他在這樣的眼神下竟然生出想要逃遁的沖動。 碧落嘴唇動了動,他瞬間怔住了,甚至覺得荒誕可笑,這一刻他竟然想和虛云解釋,我取你的龍魂是迫不得已,我一直瞞著你是有苦衷的,你為什么不能等到一切都結束后再清醒過來?到時候我一定求魔尊放過你,畢竟你也是他的血親......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龍崆魔氣的影響,碧落的情緒明顯有些不受他自己控制,他有些氣急敗壞的道:“你看我作甚么,你為什么要醒過來?不.....你就不該從龍衍山出來!” 熱浪吹動虛云的發,業火已經將碧落層層圍住,虛云依舊看著碧落,目光不如開始那樣銳利,他想了想,說:“我不明白,你為何只拘走我一魂,全部拿走豈不高枕無憂?” 碧落狠狠瞪虛云,他的碧綠的眼瞳早已充血,情緒波動下,黑色的血從他眼角流下來,他嘲諷道:“因為我覺得一魂就夠了,像你這樣的窩囊廢,能翻起什么大浪?” “是嗎?”虛云說:“我的想法跟你不一樣呢,當初阿湘自爆,我將一魂放進龍骨中,一直未取出,你對我使用曈力時本想取兩魂,卻發現我只剩兩魂,因此你才只拿走了一魂,倘若我三魂盡失,六魄會跟著散去,屆時我的仙體就散了......” 碧落狼狽地打斷道:“那是因為你死了會有更多的麻煩!” 虛云安靜的看著碧落,道:“我認為,我活著對你沒有任何好處,碧落,將龍魂還給我,我可以既往不咎?!?/br> 碧落突然笑了一下,道:“我發現你也不是什么好人?我殺了這么多人,你要對我既往不咎?” 虛云微笑道:“你誤會了,你犯下的業障與我何干?我不追究的是你欺我,騙我,瞞我,碧落,或者該叫你洛川?不要浪費時間,你該知道,失了重瞳的你,面對我沒有任何勝算?!?/br> 碧落拔出彎刀,道:“虛云殿下,在下倒要領教一二了?!?/br> 溫久將真元注入龍骨中,還未靠近龍崆時便已使出“修羅域”,四周的業火變得黏稠,一股股向龍崆涌過去,龍崆面帶譏諷,一揮手,四周的黑水皆由他調動,黑水掀起滔天巨浪,頃刻間將“修羅域”淹沒。 另一邊虛云受到波及,化龍騰風而起,眼見碧落仍舊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他抬手一道颶風欲將碧落拉出黑水,碧落卻揮刀斬斷颶風,剎那間被黑水吞沒,龍吟聲起,碧落手中的龍魂最終回到虛云身體里。 虛云:“.......” 黑水散盡,再次出現在面前的碧落儼然成魔,他眼球的位置空空如也,像是兩眼深淵,虛云呼吸一窒,碧落猛地橫劈過來,虛云閃身躲過,身后的黑水被切開兩半...... 碧落身上的蟒袍早就穿在龍崆身上,龍崆現在絲毫不懼業火,他就像戲耍獵物一樣,指揮黑水攻擊溫久,溫久現在是人族的身體,而龍骨是神器,在這樣做無所謂的攻擊他的靈力遲早要耗盡,到時候真的要任人宰割了。 龍崆悠閑的說:“你一個人完全不夠我打啊,蘇河啊,你說,本尊該怎么出去呢?” 溫久使出千里冰封,暫時封住四周的黑水,奈何誅仙池的怨氣太重,這里的黑水多的就像大海的水一樣讓人絕望,沒過一會,別處的黑水攜帶雷霆之力沖破他的禁制,溫久咬牙道:“想出去?自殺更快?!?/br> 龍崆冷哼道:“你以為不說本尊就猜不著?你們是怎么進來的,本尊就能怎么出去,洛川,你來說?!?/br> 碧落身型一頓,剛想開口,卻發現一直顧忌不傷到他的虛云,掌風拍向他的胸口,那黑紅色的業火直接穿過碧落全身,碧落猛的吐出一口血,空落落的眼睛看向虛云,虛云留給他一個冷硬的側臉,五指彎曲,碧落的心臟離體而去。 一陣黑浪打來,碧落被卷進黑水中,最后看見自己的心臟在虛云手中被業火燒成一團巨大的火焰。 龍崆:“.......” 虛云足尖幾掠,停在溫久身旁,碧落的心臟早已燒成灰落進黑水里,虛云的臉頰始終繃緊,溫久側目瞧他一眼,沒說什么。 龍崆不知道是不是觸景生情,整個人看起來氣壓極低,原先的那副閑庭野鶴的神態在看見碧落被挖心時早就不見蹤影,他森冷的笑著說:“頂著這張臉,還真敢做,你們父子兩都喜歡挖人心燒著玩嗎?我記起來了.....” 龍崆摸著自己的胸膛說:“這里是空的,就是因為你的血本尊才會死,那朵該死的血靈花,本尊記得,當初你玩刀劃傷自己,雖然傷口很快痊愈,卻也生出一朵血靈花,那花差點炸死本尊貼身仙娥,若不是本尊在場,她便死了,從哪開始,你再也不碰利刃,哈哈哈哈哈” 龍崆的笑聲聽著滲人,虛云握緊拳頭,手中空空如也,少年郎誰人不愛兵刃,可他卻從未摸過任何兵器,他唯一使過的只有自己的骨頭。 “只要蘇河成神,誅仙池就會自動打開?!?/br> 碧落的聲音從黑水地下傳來,他置身的那片黑水沸騰的如油鍋一般,碧落緩緩從中升起,溫久看向他的胸膛,那塊有個巴掌小的洞,碧落現在的模樣與他成魔前,相差實在太大,好好一個美人,變成現在這幅模樣,真叫人不忍。 虛云看碧落好好的,倒是一點也不意外,他伸手將溫久護在身后,寬大的袖袍被熱浪吹得鼓脹,他道:“你們休想碰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