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清鸝笑笑,“我看這盒珍珠粉最適合夫人,這珍珠粉產自西域,乃是養顏圣品,平日里賣三兩銀子一盒。既然夫人要退這香粉了,我就折價三兩兩盒賣給夫人”。 那婦人試了試珍珠粉,在清鸝一番夸贊下,滿心歡喜地付了銀子,拿著兩盒珍珠粉走了。 這時蘇慕葉才走進嫣然坊,“清鸝姑娘冰雪聰明,做生意比我強多了,輕輕松松就勸走了那難纏的客人”。 清鸝喊人給蘇慕葉倒茶,“之前在萬紅院,日日要察言觀色,曲意逢迎,沒想到現在出來了,這些招數還可以派上用場”。 嫣然坊這幾日剛開張,忙不過來,蘇慕葉便從采靈坊叫了幾個丫鬟來幫忙,這會兒正是如衣沏了一壺茉莉花茶過來。 聽到二人的談話,如衣接道,“之前清鸝在萬紅院就最聰明,總有辦法對付那些個難纏的客人,有時候想不接客就不接,韓mama都拿她沒辦法”。 如衣說者無意,清鸝聽了卻是眼皮一跳,見對面的蘇慕葉并未在意,只默默喝茶,才放下心來。 出了嫣然坊后,楊槐稟告道,“姑娘,問清楚了,那清鸝果然向底下的丫鬟,伙計打聽您了,只是問得巧妙,他們都沒設防,才告訴她了”。 蘇慕葉回想剛才清鸝在嫣然坊的待人接物,對鋪子的安排,都不像一個剛從青樓出來的女子,她之前一定接觸過這些,只是對蘇慕葉隱瞞了。 “她問了些什么?” 楊槐撓撓頭,“好像也沒什么要緊的,盡是姑娘喜歡吃什么,用什么,還有就是與何人來往”。 蘇慕葉一時也摸不清楚清鸝要做什么,擔心誤會了她,便吩咐楊槐再去好好查查。 翌日,便到了與葉景然約好去查案的日子,蘇慕葉先從侯府出來,接著去采靈坊換了套男裝,扮作葉景然的隨從進了官衙。 葉景然這回請了各地有經驗的仵作來驗尸,說是驗尸,但其實不抱太大希望。 尸體已經在地下埋了五年了,皮rou已經腐爛,白骨森森,散發出難聞的味道。 蘇慕葉只呆了一會兒,便有些坐立難安。她不懂衙門里驗尸的流程,也聽不懂仵作說的術語,只覺得屋子里的氣味實在熏人。 葉景然本在聽仵作說話,余光瞧見蘇慕葉的神色,便吩咐隨從把她帶去隔壁看棺材里的陪葬品。 進了隔壁屋子,蘇慕葉不禁感嘆,這陪葬品也太繁多了。葉景然已經吩咐人把陪葬品清洗整理了一番,整整齊齊地擺在柜子里。 蘇慕葉細細看過去,有好幾套的鑲滿寶石的頭面,幾柄玉如意,還有許多金器玉器。 “把那個玉佩拿下來”。 小廝立刻取了玉佩拿給蘇慕葉,蘇慕葉仔細瞧了瞧,搖了搖頭。遠看有些像蘇越澤的那塊貼身玉佩,拿近看了才覺得色澤不一樣。 把屋子里的陪葬品大致看了一遍后,蘇慕葉已經確定,這里面并無蘇越澤的東西,那些首飾大約都是德親王府給陳玉露的陪葬,陰差陽錯到了蘇越澤的墓里。 蘇慕葉放回玉佩后,想著玉佩畢竟在棺材里埋了五年,即便擦拭過也不干凈,便讓那小廝帶她去凈手。 屋子不遠處就有一口井,不巧的是沒有水桶,小廝便匆匆忙忙去取水桶了。 蘇慕葉等在一側,這時一個華服公子走了過來,盯著一身男裝的蘇慕葉看了好一會兒,“你是隨哪家的官爺來的?” 蘇慕葉見那公子油頭粉面,眼睛在她身上轉來轉去,皺了皺眉頭,沒有出聲。 第47章 那公子不以為意, “你想凈手?”一招手,他身后的隨從立刻拿著木桶給蘇慕葉打了一桶水上來。 蘇慕葉還有什么不明白的,準是這人瞧見她過來了, 便把木桶拿走,好將與她同行的小廝引開。 蘇慕葉抬腳往回走去,那公子伸手攔下, “一直不吭聲,怎么,是個小啞巴?” 原來這油里油氣的公子哥正是知府的小兒子佟少元, 這佟少元不學無術, 游手好閑,還行事張揚, 京城人皆知他好男風, 平日里看到唇紅齒白的小廝總要調戲一把。 這不今日看到一身男裝的蘇慕葉就拔不動腿了,恨不得立刻向他主子討要, 反正只是個下人,看在他爹面子上, 大部分人也就給了。 蘇慕葉看著佟少元擋在自己面前, 眼睛一直黏在她身上, 不禁心生厭惡,“讓開”。 佟少元臉色一變,他胡作非為慣了, 沒想到一個下人竟敢喝斥他,手一伸捏住蘇慕葉的下巴, “這京城里能讓爺讓開的可沒幾個,今個兒就讓你知道知道爺的厲害”,說著還想去抓蘇慕葉的手。 “啪”, 蘇慕葉直接一巴掌扇到佟少元臉上,“你算哪門子爺,一個牲口罷了”,說罷用力地擦了擦佟少元摸過的地方。 佟少元身后的小廝提著一桶水,滿臉震驚,看蘇慕葉裝扮只是一個下人,竟敢甩知府公子一巴掌。 佟少元看著蘇慕葉走遠,氣急敗壞,拿過那桶水,用力一潑,蘇慕葉的后背直接濕了一大半。 佟少元滿臉得意的笑容,“走什么走,等會兒爺就找你主子要了你,今晚你就好好……”話說到一半,佟少元臉色驟變。 葉景然大步走了過來,脫下外衫披在蘇慕葉身上,還拿出方巾替蘇慕葉擦了擦頭發上的水珠。 佟少元一臉震驚,難道外面傳的葉景然好男風是真的?他惹到葉景然寵愛的小倌了? “四爺,這小郎君要洗手,我想給他水,一不小心就……”佟少元心驚膽戰地解釋。 葉景然面色冷厲,黑眸如墨,“剛才你哪只手碰她的?” 佟少元面如死灰,“撲通”跪了下來,“四爺,小的知錯了,我,我還要科考呢,手不能廢”,說著往蘇慕葉的方向爬去,“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小的給您磕頭,饒過我吧”。 佟少元的手還未碰到蘇慕葉的衣角,就被葉景然一腳踹開,整個人連連退后,撞在石頭上才停下,直接吐出一口鮮血。 “既然你不說,那就兩只手一起吧”,葉景然的神態語氣仿佛只是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李禾聽后立刻上前讓兩個侍衛壓住佟少元,很快傳來凄厲的慘叫聲。 一陣風吹過,蘇慕葉忍不住打了個噴嚏,之前佟少元發瘋潑她一身水,她還只是氣憤,現在看到葉景然的凌厲手段,身子不自覺地顫了顫。 “受涼了?”葉景然垂眸看向蘇慕葉,見她胸前衣襟也沾了水,姣好的身形顯現,官衙里來來往往的男子不時地朝她看去,葉景然眸色一冷,直接橫抱起蘇慕葉朝外走去。 這一下讓蘇慕葉措手不及,驚慌地抓住葉景然的衣襟,仰起小臉,“四爺,你這于禮不合,先放我……” 葉景然不待她說完,就把她的小腦袋按到自己懷里,低聲道,“別露臉”。 蘇慕葉一聽,立刻明白過來了。之前她穿著男裝跟在葉景然身后,只是個小隨從,沒人會注意她?,F在佟少元鬧出這么大的事,若有心人記住她的臉,日后再去打聽可就麻煩了。 蘇慕葉便不再掙扎,老老實實地待在葉景然懷里,葉景然身上有著好聞的氣味,冷冽清新。堅毅的胸膛傳來溫熱,二人第一次靠這么近,蘇慕葉不自覺地紅了臉。 葉景然在這附近有座私宅,宅子里的下人看見葉景然懷里抱著一個男子,皆是震驚,攝于葉景然平日里的威嚴冷厲,個個都低著頭不敢亂看。 宅子里的丫鬟給蘇慕葉送來一套青色的繡花襦裙,脫下濕漉漉的男裝后,蘇慕葉整個人都舒服了不少。 重新梳妝后,蘇慕葉進了隔壁的廳堂,葉景然正坐在上首,見她來了,吩咐下人端來剛煮好的姜湯,“喝些姜湯驅寒,莫染了風寒”。 蘇慕葉端起白瓷碗小口小口地喝著,葉景然見她面色紅潤,看著無恙,才放下心來,“佟少元的兩只手都已經廢了,你若覺得不夠,就把他丟牢里……” “不用了”,蘇慕葉雖厭惡佟少元,覺得葉景然廢了他的雙手是為民除害,但佟少元畢竟是知府的兒子,蘇慕葉不愿葉景然再把事情鬧大。 蘇慕葉回想起剛才葉景然抱她的場景,期期艾艾道,“其實我可以自己走的。你這么抱我出來,流言只會更甚了”,那些個官吏指不定回去會如何添油加醋,大傳葉景然好男風。 葉景然看著蘇慕葉的一雙水眸,嘴角微翹,“這點流言算什么,清者自清”。 蘇慕葉心中狐疑,上回葉景然知道她傳流言時,可不是這么云淡風輕的態度,抬眼看去,正好撞上葉景然眼里濃郁的溫柔。 蘇慕葉一怔,差點打翻手里的白瓷碗,手忙腳亂地把碗放回桌子上。 葉景然眼帶笑意,伸手擦了擦蘇慕葉唇邊的藥汁,語帶寵溺,“怎么這么不小心?” 溫熱的指腹從唇邊劃過,蘇慕葉的心臟忽地就漏跳了一拍,暗道這也太親密了,慌張地垂下腦袋,一絲緋紅染上了瑩白的耳垂。 蘇慕葉心里不住打鼓,葉景然是何意?剛才他看她的眼神,絕非長輩對晚輩的關照那么簡單。 葉景然瞧見她這嬌態,心里動了動,唇角噙笑,悠悠道,“我那么疼你了,你緊張什么?” 蘇慕葉臉一熱,葉景然當時果然聽見了,手抓著衣擺,更不敢去看葉景然,只能提起上午的驗尸,“寧蘭的死因查明了嗎?” 葉景然收回目光,眼里恢復清明,喝了口清茶道,“仵作發現寧蘭的右腿曾中一箭,還在里面發現了余毒”。 “這毒比上次的琴花毒更稀有,請了幾個名醫都沒查出這毒的來由,只知里面有一味只有南清國才有的抱珠草”。 又是南清國。 蘇慕葉想起之前城里就在傳南清國派了死士來行刺圣上,不過被葉景然抓到了,想到葉景然一直追查陳玉露的案子,蘇慕葉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南清國的人能在京城如此猖獗,若說沒人給他們撐腰,三歲小兒都不信”。 葉景然捏著青瓷茶杯,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慕兒,你想說什么就直說”。 喊她名字時,語氣格外的溫柔繾綣。 蘇慕葉看著衣裙上的花紋,努力不去想葉景然對她的態度,“是德親王嗎?” 葉景然點點頭,“現在已經有眉目了,遲早揪出他來,你別擔心”。 蘇慕葉兩手交握,她擔心什么?葉景然乃當朝權臣,權勢滔天,有什么是他辦不到的。 回了點水院后,蘇慕葉沒再去想案子的事,坐在窗前,看著窗外青翠欲滴,交錯掩映的樹木,腦海里反復想起葉景然今日的態度。 抱著她往外走時,葉景然一手托著她的腿,一手攬著她的肩,即便隔著衣物,蘇慕葉依舊可以感受到葉景然的手臂強健有力,抱著她格外緊,從他懷里抬眼看去,依稀可以看見葉景然的喉結微動,眼里有隱隱的克制。 素云端著一個托盤進了屋子,“姑娘,四爺派人送了些人參血燕來,說是給姑娘壓壓驚”。 平日里,葉景然總會給她送些玩意來,有時是奇瀾閣新出的首飾,有時是名貴華麗的布匹,蘇慕葉總以為這是長輩對晚輩的關心,還有就是她知道葉景然不少秘密,所以葉景然送禮來籠絡她。 如今看來,葉景然的心思可沒那么簡單。 看著送來的人參血燕,蘇慕葉不禁想起了葉景然漂亮狹長的眼睛,看著她時格外地深情迷人。 “姑娘,這血燕可是好東西,聽說是專門進貢給宮里頭的,今晚便讓廚房做一碗”,素云早習慣了葉景然給自家姑娘送東西,這會兒正高高興興地盤算著。 蘇慕葉擺擺手,“不了,先收起來”,素云有些奇怪,不過還是什么都沒說,便退下了。 清風拂柳,蟬聲陣陣,窗邊的蘇慕葉滿臉惆悵,心如亂麻,最后把臉埋進抱枕里,久久不動。 接下來幾日,葉景然派李禾來傳過幾次話,讓蘇慕葉一道去看看案子進展。蘇慕葉心知葉景然手下能人眾多,根本不需要她去,之前葉景然讓她一起查案不過是借口罷了,便都拒了,悶在屋子里。 很快便到了五月初五端午節,葉府的眾人都會去游船上看賽龍舟,故蘇慕葉早早起來了,素云選了一襲藕荷色撒花軟煙羅裙給蘇慕葉換上,接著拿了一支珍珠玲瓏簪來配靈珠墜子。 “你怎么給我拿這個?”蘇慕葉不虞地摘下靈珠墜子。 素云咋舌,在打扮上面,姑娘向來最好說話了,怎么今日偏就不戴那靈珠墜子。 素云便又挑了一個素馨玉墜子,給蘇慕葉戴上。 用完早膳后,蘇慕葉如往常般拿了小白菜去喂榔頭,卻發現院子里的籠子里空無一物。 幾個丫鬟分頭在院子找都沒找到,舒玉道,“榔頭常常亂跑,不過再怎么跑也出不了府的,等它餓了自然就回來了”。 蘇慕葉不放心,見點水院后頭有條偏僻的小徑,上面似有兔子的腳印,便尋了去,果在小徑的盡頭看見了悶頭吃青菜葉子的榔頭。 蘇慕葉抱起榔頭,“院子里有葉子你不吃,跑這兒來做什么”,正奇怪這么偏僻的路上怎么會有人放青菜葉子,就見假山后一個男子走了出來。 第48章 齊開文一身竹青色長袍, 長發用玉簪束起,整個人顯得清爽干凈,看到蘇慕葉后, 眼里皆是意外,“蘇姑娘,這是你的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