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我寫完了”,葉九兒把功課都拿在手里,“蘇jiejie,我先去把功課給李嬤嬤,等回來我們就能去玩了”,一溜煙出了書房。 齊開文笑笑,轉而看向蘇慕葉,“蘇姑娘在看《茶問》?” 蘇慕葉合上書冊,“不過隨便翻翻”。 齊開文拿起毛筆,揮灑筆墨,不一會兒宣紙上便是一首向玉的《茶論》。 讓蘇慕葉驚訝的不是齊開文竟知道如此冷僻的詩,而是齊開文的字,遒勁有力,瀟灑天成。 蘇慕葉素來喜歡書法字畫,此時禁不住贊嘆一句,“齊公子的字是苦練過?” “小時候喜歡,后來長輩覺得書法無用,有時間不如多讀四書五經,便沒再練了”,齊開文說著把宣紙卷了起來,“蘇姑娘若不嫌棄,可以拿去”。 蘇慕葉看著齊開文簡樸的打扮,全身上下沒有任何的佩飾,便知齊家現在的處境不好,想著若直接拒絕,或許會刺痛齊開文的自尊心,以為她瞧不起他。 蘇慕葉淺淺一笑,客套道,“多謝了,這么好的字我受之有愧”,說罷伸手去接,齊開文卻握住宣紙不放手,看著蘇慕葉漂亮的眼睛道,語帶曖昧,“蘇姑娘若不不好意思,可否端午時送我一個香囊作為回禮”。 蘇慕葉立刻松開手,剛剛積攢的對齊開文的好感瞬間煙消云散,二人才說了幾句話,齊開文就敢明目張膽地挑逗她了。 齊開文還真好意思,直接要她送香囊,真當她是十四五的小姑娘呢,隨便幾句話,就被他迷住了。 考慮到齊開文是齊韻娘家的人,蘇慕葉不想撕破臉,只冷冷地看了齊開文一眼,就往外走去。 齊開文見蘇慕葉沒有上鉤,趕緊解釋,“蘇姑娘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隨口一說……” 葉九兒正好回來了,看著齊開文不明所以,蘇慕葉沒再理會他,帶著葉九兒直接走了。 翌日,葉九兒上完課后,迫不及待地上了馬車,隨蘇慕葉一道去城外的蹴鞠場看蹴鞠。 蘇慕葉一進蹴鞠場就看見了一身紫裙的蔣飛煙,旁邊還跟著一個身材威猛的男子。 “三meimei,你是來看我比賽的嗎?” 蔣飛煙一皺眉頭,“誰是你三meimei,我約了人一道看比賽,你別跟著我”。 霍為一下緊張了起來,“是男子嗎?三meimei你怎么能輕信他人,隨意與外男同行呢”。 蔣飛煙不耐煩地撇開眼,這時正好看見了蘇慕葉,忙走了過去,“蘇jiejie,你來了”。 霍為看到蔣飛煙約的是女子,終于放下心來了,“這場比賽的彩頭是夜明珠,等我贏了比賽就送給你”。 蔣飛煙漫不經心,“你能不能贏還不定呢,快去比賽吧”。 霍為只當蔣飛煙是鼓勵他,憨厚地點點頭,高興地回去了。 蘇慕葉認出那是之前與蔣云亭比武的男子,武功不在蔣云亭之下,只是招式少了些靈活。 霍家是京城有名的習武世家,霍家子弟個個精通武術。蘇慕葉故意打趣道,“三meimei?霍哥哥?” 蔣飛煙撇撇嘴,“我才不會這么喊他呢”,接著逃避蘇慕葉投來的視線,拉著葉九兒去了前面看蹴鞠。 場上分為兩隊,都穿著短裝,只是顏色不同,蹴鞠球在兩隊間來回滾動,比賽異常激烈。 葉九兒看得興奮,兩臉紅撲撲地沖到最前面看比賽,有嬤嬤和丫鬟跟著,蘇慕葉也沒太在意,同蔣飛煙一道坐在后面聊天。 蔣飛煙嘆口氣,“太沒意思了,都是些莽夫,橫沖直撞的”。 蘇慕葉挑眉,“霍為還不錯嘛,長得高大,往那一站,對面的人都要退幾步”。 蔣飛煙搖搖頭,“不過榆木腦袋,武功是不錯,腦子差了些”。 蔣飛煙看著場上的人影,遺憾道,“不過這世上能文能武的男子也不多,葉景然算一個,可惜是個……”。 一提葉景然,蘇慕葉就怔了怔,聽到蔣飛煙后面的話,趕緊解釋道,“葉景然他不是,都是流言,我瞎說的”。 蔣飛煙一臉懷疑,“可是不止你這么說,我派人去打聽了,好些人都說他有問題呢”。 蘇慕葉眼前一黑,這讓她怎么辦,若不解釋清楚,讓葉景然知道了,準又覺得她瞎傳,斬釘截鐵道,“反正他就是不是,你別信流言”。 蔣飛煙眼珠轉了轉,嘿嘿一笑,“你怎么知道的?難道你看到你舅舅……” 蘇慕葉趕緊捂住蔣飛煙的嘴巴,有些心急,“上回你是不是同你哥哥說了,他告訴葉景然了,他回來就找我算賬了,反正他不是啊”。 蔣飛煙拿下蘇慕葉的手,眼珠子更亮了,“他怎么同你解釋的,你怎么就那么信他?” 蘇慕葉猛地就想起那夜二人曖昧的距離,以及葉景然眼底的意味不明,立即搖了搖腦袋,不愿繼續再想。 蔣飛煙了然地拍了拍蘇慕葉的肩,“男人都好面子嘛,我懂的,你被你舅舅脅迫了吧,放心,我不會出去傳的”。 蘇慕葉哭笑不得,放棄了繼續解釋,蔣飛煙誤會就誤會吧,她總不能拉著蔣飛煙去“眼見”吧。 比賽結束后,霍為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三meimei,我們贏了,你要去看看夜明珠嗎?” 蔣飛煙看向蘇慕葉,蘇慕葉察覺到霍為臉上的期盼,不愿打擾二人,“我還要看著九兒呢,你去吧,我在這兒等你”。 蔣飛煙點點頭,“我很快回來的”,一邊走一邊同霍為道,“你那個夜明珠真的稀奇嗎,要是不好看我可不要”。 霍為撓撓頭,“說是南清國那邊進貢的,我看著挺好看的”。 蘇慕葉看著二人漸漸遠去,蔣飛煙時不時地瞪霍為一眼,霍為好脾氣地追著她喊三meimei,蘇慕葉笑了笑,二人看著還挺像一對良配的。 蘇慕葉收回視線,瞧見左邊有一姑娘,穿著紅色騎裝,頭發高高束起,英姿颯爽,正朝她走來。 蘇慕葉笑語盈盈,“穆姑娘,你也來看蹴鞠?” 穆靈已經看了蘇慕葉好一會兒了,蘇慕葉今日穿了一襲水芙色云雁細錦裙,花鬢間插著一只素雅的梅花白玉簪,肌膚勝雪,明麗動人。 穆靈手握成拳,上次見過蘇慕葉后,她回去一打聽就知道了蘇慕葉母親是葉老太太meimei的女兒,蘇慕葉同葉景然并無血緣關系。 二人只是名義上的舅舅和外甥女,穆靈了解葉景然,對他來說,若是他想要,這點名義上的約束根本攔不住他。 今日見了蘇慕葉,穆靈更不服了,不過又是一個嬌嬌柔柔的閨閣女子,整日只知情情愛愛,除了漂亮,一無是處。明明之前那些個高門貴女葉景然都沒瞧上,怎么蘇慕葉偏偏就入了葉景然的眼。 穆靈掃了蘇慕葉一眼,眼神高傲,“我不是來看比賽的,我是下場蹴鞠”。 蘇慕葉敏銳地察覺到穆靈對她的敵意,把夸贊穆靈的話咽下,淡淡一笑,立到一側等蔣飛煙回來。 第46章 穆靈卻不肯就此放過蘇慕葉, “你現在借住在承達侯府?” 蘇慕葉禮貌答道,“父親意外去世后,葉老太太就讓我放心住下”。 穆靈常年與將士打交道, 說話直接,“你就真住下了?你母親只是葉家養女,你倒心安理得”。 蘇慕葉眉頭一皺, 這穆靈顯然是來找茬的,她住在葉府,葉家人都沒意見, 穆靈一個外人倒有話說。 蘇慕葉知道若她不反駁, 穆靈只會真當她是軟柿子可以隨意欺凌,便道, “老太太喜歡我, 各位舅舅也沒意見,穆姑娘管這么寬,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姓葉呢”。 打蛇就要打七寸,蘇慕葉雖不知道穆靈為何為難自己, 但那日在金玉閣, 她也看出了穆靈對葉景然有意, 既然如此,自然是要往痛處戳了。 “沒想到瞧著柔柔弱弱的,說起話來倒挺牙尖嘴利的”, 穆靈聽出蘇慕葉的言下之意,目光閃了閃, “我認識葉大哥那么多年了,一起上過戰場,感情不一般, 我能不能成葉家人還真說不準”。 穆靈不屑地看了蘇慕葉一眼,“倒是你,父母雙亡,一個孤女,身無長處,不如早些琢磨自己的婚事,免得成了老姑娘了還賴在侯府”。 蘇慕葉被這話氣得不輕,她剛到侯府時,自然有些自憐,擔心他人看低自己。但日子久了,發現侯府下人都對她畢恭畢敬,幾個舅舅都關照她,蘇慕葉自然就不再總想著自己的身份尷尬了。 今日被穆靈這么一說,之前的情緒又涌上了心頭,蘇慕葉撥弄著腰間的玉佩,這穆靈說什么與葉景然關系好,若葉景然真對她有意,關于他不舉的謠言怎么會那么多。 想到這兒,蘇慕葉眼睛一亮,看著穆靈道,“我四舅舅最疼我了,但他從未同我提過你,你就不要癡心妄想嫁給他了”。 蘇慕葉說完,只覺快意,見穆靈看著她身后,眼里有些驚訝。蘇慕葉心底升起不詳的預感,慢慢轉身,果然見葉景然一身白袍,身材頎長,正緩緩走來。 蘇慕葉只覺五雷轟頂,眼前一黑,她就隨口吹個牛,怎么就被正主聽見了。 穆靈一臉高興,“葉大哥,你是來看我比賽的嗎?明天還有一場”。 葉景然看都沒看穆靈,只走到蘇慕葉面前,垂眸看她,“慕兒”。 蘇慕葉面上染了一絲緋紅,不敢抬頭,暗暗道,她日后必要謹言慎行。 葉景然瞧著那兩個圓圓的花鬢,唇角噙笑,“看你這模樣,是受委屈了?” 蘇慕葉抬眼,對上葉景然眼里的溫柔,心里一顫,半響才回神,“沒什么,我和穆姑娘說笑呢”。 穆靈一聽,長松一口氣,“對,正巧遇見蘇姑娘便聊了兩句”。 葉景然抬眼朝穆靈看去,眼里的警告意味十足,“慕兒既住在侯府,就是我葉家人,容不得外人置喙”。 看著穆靈一下子變青的臉色,蘇慕葉心中雀躍,葉景然果然護短啊,這么罩著她這個外甥女。 蘇慕葉沒聽懂葉景然的言外之意,穆靈卻是明白的,葉景然這是警告她,蘇慕葉是他的人,他絕不允許別人欺凌她。 看著葉景然同蘇慕葉遠去的背影,穆靈眼角酸澀,心有不甘,慢慢握緊了拳頭。 翌日,蘇慕葉去了留雨居,正看著賬本,楊槐進來稟告,“姑娘,馮風來了”。 蘇慕葉抬眼一看,來的不只馮風,后面還跟著一個著破布衫的婦人,她手里抱著一個小女娃,兩邊還跟著兩個大些的男孩。 馮風看見蘇慕葉,窘迫地笑笑,不安地搓了搓手,“蘇姑娘,我有眼無珠,才會被我大哥誆騙了,您大人有大量,高抬貴手,不要和我計較”。 蘇慕葉看著手里的賬本,沒有說話。 楊槐沒忘記之前馮風伙同馮天來砸鋪子的場面,諷刺道,“你大哥在城西開了這么大的書鋪,你何苦求到我們這兒來”。 馮風扯出一個無力的笑容,馮天逃荒似的帶著全家離開了京城,他上哪找他去,“我當他是大哥,但他卻只想利用我,臨走還不忘騙走之前付給我的五百兩銀子”。 “蘇姑娘,之前是我糊涂才想著毀約,我真不是東西”,馮風拉著兩個孩子,“您就算不想搭理我了,能不能看在孩子的份上,給口飯吃”。 馮風說的百般可憐,楊槐冷哼一聲,“這回學聰明了,還知道用苦rou計了”。 蘇慕葉終于放下賬本,看了看馮風的三個孩子,小的才三四歲,趴在那婦人懷里,可憐巴巴的模樣,兩個大的穿著不合身的臟衣服,低著頭,不敢亂看。 蘇慕葉嘆了口氣,“若是今后再有書商找你呢?” 馮風連連搖頭,“絕不會有下次了,經過這回我就明白我不是做生意的料。以后我就老老實實寫話本子,絕不聽信那些人的哄騙”。 馮風見蘇慕葉還不說話,有些著急,“我不用那么多分成,只要兩成,以后的書也只賣給留雨居”。 簽訂了新的契書后,馮風終于放下心來,帶著妻兒離去。 楊槐不解地問,“姑娘,你為什么要幫馮風啊,之前他跟著馮天來的時候,氣焰可囂張了”。 蘇慕葉收起契書,“做生意的目的是求財,馮風寫的話本子能掙錢,我自然沒必要和他鬧翻。這次馮天的事也是個教訓,今后他自然不會再折騰了”。 蘇慕葉早料到了馮風的書火后,會有書商來挖角,做好了兵來將擋的準備。這次有了葉景然的幫忙,更是意外地順利,輕輕松松地處理了這事。 從留雨居出來后,蘇慕葉去了她與清鸝一道開的嫣然坊,剛走到門口,就見一個婦人拿著一盒水粉,氣勢洶洶地喊來伙計,“你們這水粉搽臉上和鬼似的,我要退貨”。 清鸝聽到響聲,裊裊走了出來,吩咐伙計拿來另外兩盒香粉,溫聲細語同那婦人道,“夫人您天生麗質,不施粉黛都面色紅潤,我瞧著您也就二十歲,確實用不上這水粉”。 那婦人面色明顯緩和下來,“我都三十余歲了,哪有你說的那么夸張,該用的香粉還是得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