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
書迷正在閱讀:拜見教主大人、超級聚魂幡、和魔頭奔現后,我跑路了、宇宙本源訣、洪荒第一暴君、神話之我在商朝當暴君、神話之我在商朝當暴君(又名:洪荒第一暴君)、封少嬌妻,有孕出逃、天才神醫、落日前 告白
小山該不會發生什么意外吧? 穆雪進門的時候,岑千山正彎腰收拾灑落了一地的漱洗用品??匆娔卵﹣砹?,他的眼神十分奇怪,帶著一絲委屈又混著一點薄怒,眼角堆著春情,面上桃花未褪。 穆雪本就心底有鬼,被他拿這樣的眼神一看,莫名覺得一陣心虛,隨便打了個哈哈,不曾進屋就想要離開。 里站的屋頂是透明的半球體,可以看見頭頂那璀璨而閃爍的星辰。夜色寂寥,樓下的酒肆里還趴著一兩個喝悶酒的旅客。 微弱的燈火,把窗棱的影子打在穆雪的肌膚上,她眉目彎彎,雙眸在倒映著點點星輝,閃著一點狡黠的光。 明明剛剛還肆意擺弄了自己,卻又想裝著若無其事地離開。 就像是從前,只有自己一個人日日魂牽夢繞,但她的目光永遠都只專注于術法修行上面,從不曾真正看過自己一眼。 寂靜無人的走廊上,被欺負了半夜的岑千山一步跨出屋門,拉住了穆雪的手,一把將她拉進屋里來,抵在花格斑斕的門背上。 夢過了多少次,和她這樣耳鬢廝磨,彼此親近。 在這樣躁動不安的夜里,他終于鼓起苦守寒窯一百八十年累積的勇氣,決定徹底大逆不道一回。 他氣息濃烈,心跳如鼓。他氣勢洶洶而來,臨到落下了,卻終究還是收斂成那份小心翼翼。 那樣炙熱而又克制的落下吻來,輕輕地咬一咬,觸一觸。仿佛只是這樣便能夠紓解那蝕入骨髓的相思,化開那沉珂多年的痛苦煎熬。 青澀而不得章法,癡迷而又徹骨溫柔。 穆雪雙手捧住他的臉, “我在大歡喜殿,學了一套功法?!彼种降念~頭,聽見彼此濃厚的呼吸聲,“需要兩個人一起……修煉。嗯,你想不想?” “想?!贬胶硪粲值陀謫?,“我想,哪怕你以我為鼎爐,我都想?!?/br> “胡說,怎么舍得以你為鼎爐?!蹦卵┪兆×怂碾p手,在他的唇上輕輕啄了一下,“這一次,我們進你的黃庭好不好?” 黃庭是修行之人最重要,也是最脆弱隱秘的地方。 以岑千山如今金丹大圓滿的修為,進入穆雪的黃庭之內,其實十分危險。只要他一時忘了克制自己,一念沖動,驅動強大的靈識,很容易會讓穆雪身受重傷。但相反的 ,以穆雪現在的修為,若是進入岑千山的黃庭,除非她故意加以傷害,是不至于損傷到岑千山強大的境界的。 而且作為雙修道侶,敞開自己,接納對方進入彼此的黃庭之中,也是一個必然的步驟。 因而,穆雪打算讓岑千山帶著自己,到他的黃庭內修煉大歡喜秘法。 她原來以為這是一件已經水到渠成,輕而易舉的事。但面前的岑千山卻低下眼睫,沉默了許久,才終于點頭同意了。 他拉著穆雪的手,似乎要想說點什么,最終還是一言不發,在沉默中打開了自己最為柔軟脆弱的密境,引著穆雪進入獨屬于他的璇璣天地。 穆雪怎么也想不到岑千山的黃庭是一口井。 漆黑、潮濕、狹窄、幽深黑暗。 她和岑千山一并站在黑暗的井底,抬頭看去,頭頂的天空又高又遠,只有小小一塊亮點,陽光永遠也照不進這樣漆黑的井底。 在腳下的泥濘中,躺著一個小小的男孩。他半張臉陷在泥濘中,衣不遮體,雙目失神,呆滯地蜷縮著身軀,一動不動。淤泥中偶爾翻出一條花斑細蛇,從他的肌膚上爬行過去。 模樣是幼年時期的岑千山,看年紀,比他到穆雪身邊還要早上好些年。 穆雪想要上前查看,身邊的岑千山卻拉住了她,他閉了閉雙眼,“本來不想讓你看見這個。沒事的,不用管這里,我們上去就好了?!?/br> 他拉著穆雪向上飛行,脫離了這個黑暗潮濕的世界。 從井口鉆出來之后,穆雪發覺他們身在一個白雪皚皚的庭院中。 院子幾乎和穆雪曾經的家一模一樣。 大地白茫茫一片,玉乾坤銀世界,紛紛淼淼的落雪,孤立其中的小小庭院。 院中三兩間大屋,燈光溫暖。唯一不同之處,在這寒霜飄雪的季節,院中卻有一株開得正濃的桃花,妁妁其華,花開正盛。樹下落英繽紛,鋪就一地春紅。 岑千山終于松了口氣,牽著穆雪的手,領她看那桃花。 他眼眸映點雪光,帶著期翼,似乎這是他在這樣荒涼而又冰天雪地的黃庭中,唯一拿得出手的東西。 黃庭,又名祖竅,人身之內的玄牝之門,萬物生發之所,本是恍惚查冥無色相之所在。只因修行者各自的心境,生成出不同的景象。 上一世穆雪的黃庭蕭瑟荒涼,死寂一片。 如今,她的黃庭內卻有璇璣自轉,日月生發。心湖一片如鏡,湖邊綠草依依,蒹葭蒼蒼。時有飛鳥掠湖而過,又有水虎羞澀,飛龍頑皮。倒顯得生機勃勃,熱鬧了許多。 想不到小山的黃庭,卻是這般景象。 穆雪抬頭看那株艷麗的桃樹,又回首看腳下黑暗無光的深井。這樣的井絕不算是什么好的心境。有此一洞,梗在心中,只怕于將來渡劫飛升,大是有礙。 穆雪緊皺著眉頭。在自己的記憶中,依稀也出現過這樣的一口井。 那時候,她剛剛收岑千山為徒,新收的小徒弟每日將身邊的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條,包攬了所有瑣事,讓她十分滿意,更加專注地沉浸入煉器中去。 是有那么一次,她沉浸在術的世界里,不覺時間流淌,不知日月更替了幾回。 等她在工作臺前回過神來,才發現庭院中寂靜得很,地板上有了一層薄灰,手邊的水杯也早就干了。 新收的小徒弟不知哪去了,似乎很久都不曾回來過。 她出門尋找,走了半天的路毫無線索。 直至放開神識細細搜索,才在十妙街一處僻靜的廢棄枯井底下,搜到了屬于小徒弟微弱的神識。 穆雪趕到那里,掀開被刻意壓在井口的石板,下到井底抱出了蜷縮在底下的岑小山。 那時候的小山和眼前的一模一樣,蜷縮著瘦骨嶙峋的身軀,雙目失去焦距,在她的懷里不停地顫抖。 “有蛇,好多的蛇?!蹦莻€男孩夢囈一般,口中反復呢喃著這句話。 “大冬天的,哪里有蛇?”穆雪四處查看一番,沒有發現任何一條他口中的蛇。 但懷里的人仿佛看不見,也聽不見一般,只抱著肩膀,抖個不停。 小山不是個怕苦怕痛的孩子。剛來時候,明明斷了腿,卻能拄著拐杖,談笑自如地忍了兩三天。直到高燒昏迷才被穆雪察覺出來不對。 但這一次,把他抱回家哄勸了很久,他依舊縮在那里僵著身體一動不動。即便被人關在井底,一兩日沒吃東西,也不該嚇成這副模樣。 穆雪不知道該怎么哄他,她沒有哄孩子的經驗,也沒多少哄孩子的耐心,于是生出不耐煩之心,懶得再管。 可是當她走到庭院,回首看那個被留在陰暗中縮成一團的小小身軀,想著他這些日子,殷勤小意,忙里忙外。又無奈地嘆了口氣。 她翻找出不少木料,坐在岑千山的身邊,叮叮當當搭起一張不算大的小床,還在床頭嵌入了那個能發動蟾光鏡的金蟾。 魔靈界眾所周知,金蟾克一切毒蟲。 “好了,以后你就睡這里?!蹦卵┳龊媚敬?,鋪上被褥,把縮在一起的小小身軀提起來,放在床上。 “看見沒,這是金蟾,你睡在它吐出來的這個圓光里,任何蛇都進不來了?!蹦抗獯魷娜私K于恢復了一點清明,僵直的小小身體,放松了下來。 于是那張小床就被擺在穆雪的工作臺附近。即便沉迷煉器的時候,也可以隨時抽空看那個小小的男孩一眼。 看他慢慢恢復體溫,看他雙目漸漸明晰,看他抱著被角眼巴巴地望著自己。 在聽見他做噩夢的時候,能夠及時伸手把他搖醒,在他反復發燒高熱的時候,可以隨時摸一摸他的額頭。 雖然自己工作的聲音吵了點,但小徒弟似乎睡得不錯,總算慢慢好轉了起來。 總算哄住了。養個徒弟還真是麻煩啊。根本不知道這些小孩腦袋里想些什么。那時候的穆雪無心多問。搖了搖腦袋心里還抱怨著。 “你,原來你是怕蛇的嗎?” 小山怕蛇,自己為什么從來不知道?穆雪從后知后覺地想到了這一點。她突然發覺,雖然一起生活了這么久,小山對自己的一切喜好了如指掌。但自己似乎并不清楚小山害怕什么,也不太知道他喜歡些什么。 “也沒有多大的事。小時候因為不聽話,被義父丟進一口枯井中,他封住井口,倒進來一大筐的蛇,把我和那些蛇一起關了好幾天?!贬秸驹诰?,看著那深不見底的黑洞,輕描淡寫地提了一句,“那時候年紀小,所以有些怕這個?!?/br> “后來呢?” “后來?后來到師尊身邊,為了不在戰斗中添麻煩,我獨自找到蛇窟練了幾次。如今已經不再怕了?!彼麤_穆雪笑了笑,寬慰她不必介意。 不再怕了為什么黃庭中留有這樣一口井? 現在想想,自己這個師父實在不夠稱職。不曾關心過他年幼受傷的心靈,不知他的畏懼,也沒有了解他的喜好。甚至他在身邊消失了一到兩天,才想得起來去找他一下。 他是自己收拾好了破碎的身心,自己長成了這樣好的一個男孩。還將一顆心都放在了她的身上,把她的生活也一并打理得無微不至。 而那時候的自己只埋頭追求大道,很少將目光停留在他的身上。 “他這些年過得很辛苦,你應該多抱抱他?!蹦卵┑哪X海中突然響起了千機說的話。 穆雪轉過身,跳下了那口深井,將淤泥中那雙目失神的小男孩抱了上來。當著岑千山的面抱著他走進亮著燈光的大屋中,把他放在屋里的那張小小床榻上。 回到庭院之外,岑千山還站在那株桃花樹下看著她。粉色的花瓣飄落在他的肩頭,他的目光始終流連在穆雪身上,雙眸瀲滟又生動, “現在就開始了嗎?”看見穆雪出來,他只是輕聲尋問。 “算了,今天就不修行了。我陪你看看桃花吧?!蹦卵┳叩綐湎?,這么多年,第一次想把修行之事排在后面。只想將這大好時光,用來和眼前之人共渡消磨。 她目光落在小山的肩頭,和他并肩而立。 一樹芳華,深深淺淺,開滿枝頭。 “真是漂亮,你這里竟然會有桃花樹,我最喜歡的就是桃花?!蹦卵├氖肿诨湎?,伸手接那些飄落的粉色花瓣,“小時候,家鄉總是下雪,聽說有一種開起來像是天邊云霞一般的花。就總夢想著長大了有朝一日能見一見?!?/br> 岑千山只是看她,看著那桃花樹與花相映紅的面容。 “偶爾這樣,不用修行,悠悠閑閑的好像也不錯?!蹦卵┬τ剞D過臉,把他的頭拉下來一點點,“什么也不管,只陪你做一點快樂的事?!?/br> 他在心口種下了桃花上百年,直到今天,這一樹桃花才算真正的開了。 第二日,大家早起收拾行裝,出發的時候,里站內已經幾乎沒有了人。 “這些魔修還真是勤快啊。走得比我們還早些?!弊诤J上的高宴伸起手臂,壓了壓肢體的韌性,“來這里一趟,好像連我都變得勤快了起來?!?/br> “是啊,魔靈界和我想象中完全不同?!倍√m蘭捋起被風吹亂的頭發,“這里新奇的事物好多,這里的人也比我們想得熱情?!?/br> “想到幾天后就要回去,還有些舍不得年叔您呢?!?/br> “哼,別再來了,一個兩個,老的小的,都不是省心的家伙?!?/br> 葫蘆上的歡聲笑語還未消退,一股嗆鼻的血腥味順著冷風傳來。 年叔沉下臉色,減慢葫蘆飛行的速度,懸浮空中的寶葫蘆,慢慢漂移,轉過眼前白雪皚皚山嶺。 眼前一嶺銀白的世界被成片的鮮血染紅,那樣慘烈的紅色,觸目驚心。 昨夜還在酒肆里見過的生命,鮮活又放肆的少年,此刻已經變成一具具生機全無的尸體。 昨日在戰場上英姿颯爽的戰士,轉眼之間,無聲無息地葬送在了雪地中。 “師師生得艷冶,媚娘嫵媚多情,小魚最是溫柔。贏了這一場,我就去尋她們?!蹦菚r說這句話的強壯男人,此刻撲倒在雪地里,一動不動,肩頭堆砌著細細白雪,已經不再有機會去見那些溫柔漂亮的姑娘們。 程宴跳下地去,在他眼前,仰面躺著一位年輕的女子。 一根尖銳的木樁貫穿了她已經冰涼多時的身軀。她茫然睜著雙目,仿佛留戀不舍地看著落雪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