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給暗戀的死對頭 第84節
夜色中,崔荷看不清他的臉色,但聽他啞著嗓子的低喝聲,崔荷有種被否定的感覺,當下便抽回手,直接背過身去。 離開了那具溫熱的身軀,崔荷縮了縮身子,即便有些冷了,也不想再靠近。 很快,謝翎的身子便貼了上來,他無奈地靠在她耳邊低聲解釋道:“我只是怕傷著你,你想了?” 崔荷沒答話,睜著眼望向床榻里靜止的樹影。 身后暖意侵襲,崔荷感受到游走在自己身上的大手極具侵略性地攻城略池。 眼前浮起一陣水霧,她咬著牙想要負隅頑抗,可她和晃動的樹影一樣,神思早已飄離。 呼吸不受控制,后頸浮起薄薄的細汗,橫在腰間的手如烙鐵般炙熱,她忽然牙關一松哼出聲來,仰頭撞到身后之人的肩窩,有片刻的失神。 樹影停了,柔軟的臂膀上貼著他結實有力的手臂,他勾住她的手,貼近她耳側,低啞的聲音響起,帶著懇求:“該輪到夫人了?!?/br> 她轉過身來,仰頭看向謝翎,漆黑的床榻里,她借著朦朧月色,看到他微微揚起的下頜,呼吸的節奏有些凌亂,他忽然低下頭來,黑暗中,那雙眼睛亮若星辰,崔荷不敢再看,閉上眼睛,風隨影動。 一晌貪歡的結果便是睡過了頭,待她醒來,身側床榻早已冰涼一片。 在屋中坐了一會,洗漱更衣,去筑蘭苑與老太君說話,出來后特意繞去西邊的庫房看看。 西邊的庫房與別的院落別無二致,只是因為鮮少有人居住,院子里有些雜草,也無人在意。 管家正在那里監工,看見崔荷來了,忙上前招呼道:“夫人,您來了?!?/br> 庫房豎起了好幾個梯子,幾個青年男子站在屋頂上壘砌磚瓦,崔荷與管家閑聊著,眼睛掃過每一個人的模樣,根本沒看到蕭逸,她又分心數了數人數,和那天看到的一樣,確實是七個不錯。 她打量起破敗的屋頂,問道:“庫房何時能修好?” “回夫人的話,大約還要個三四天?!惫芗也缓谜f個準確的時間,大致算了算日子,模棱著回答。 “嗯,你且盯著吧,我先回去了?!贝藓尚牟辉谘傻負]退管家,平靜地轉身離去。 崔荷走后,站在屋頂的一個青衣男子盯著她離去的背影久久未能錯開眼睛,直到身側的人提醒,才低下頭來,嘴角勾起一抹陰冷的笑容。 第96章 夜涼如水, 攜裹著寒意的冷風毫不留情地吹刮過廊檐下掛著的燈籠,燈籠被撞得東搖西擺,里面的燭火隨風搖曳不定, 明明滅滅。 紫極殿內的地龍燒得正旺,大殿西側的窗戶被人打開。 衣衫單薄的崔瀛站在窗檐下,仰頭望向漆黑天際, 孤月旁的紫微星被耀眼的月光映襯得黯淡無光。 崔瀛靜默地看著月光,眉頭緊皺,明日便要啟程出宮前往太廟祭天,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 可是不知為何,他總覺得心神不寧,一想到要與依賴多年的姑姑徹底決裂, 他便止不住的恐慌, 當真要如此了嗎? 一件厚厚的狐裘披到了崔瀛的肩上, 他回頭, 就看到了臉上帶著溫柔笑意的關淑寧:“皇上這是怎么了?夜深了還不早些安寢,明日皇上還得早起準備呢?!?/br> 崔瀛面上流露出淡淡的擔憂:“淑寧jiejie, 朕睡不著?!?/br> 在最親近的人面前, 他不再掩飾住心中的情緒。 “皇上是在擔憂明天的事?臣妾父親早已做足了萬全準備,皇上只需安心等她死了, 您自然可以順利拿回政權?!标P淑寧如一朵解語花, 溫聲細語, 循循善誘。 “朕知道……”崔瀛仍是過不了自己那一關,雖然早就與昌邑侯商議妥當, 可殘存的那點親情讓他心生不忍。 況且長公主若死了,整個崔家便只剩下他一個人, 他沒有十足的把握能把持住朝堂。 昌邑侯雖是父皇暗中留給他的弼臣,可老昌邑侯死了,新襲爵的關榮膺真的能和他父親一般,待自己忠心耿耿? 關淑寧見他愁眉緊鎖,只以為他優柔寡斷,掩飾住眼底的鄙夷,抬手搭上他的肩膀,溫柔安慰道:“皇上您太過仁慈了,長公主可是您的殺母仇人,您就不替麗妃娘娘想想?若當初不是她和先皇后暗中謀害麗妃,您又怎么會小小年紀就沒了母親?!?/br> 崔瀛垂眸不吭聲,關淑寧繼續添柴加火:“陛下您仔細想想,長公主若真是想治好您,又怎么會故意讓太醫拖延您的病情,這么多年若非臣妾祖父暗中囑咐您韜光養晦,只怕您初露風頭便會被她扼殺在襁褓之中。長公主想要的只是一個傀儡皇帝罷了?!?/br> “您執掌政權的這段時間,長公主對您諸多打壓,分明就是想讓群臣認定您是個無能的帝王。她縱使再有本事,也只是一個女人,朝臣們只聽從真龍天子的話,她不過仗著您的威儀在殿前狐假虎威,等她死后,有我父親從旁輔佐,您只需一聲號令,群臣自會為您俯首稱臣?!?/br> 窗外寒風蕭蕭,樹影在寒風中晃動不止,簌簌響聲在寂靜夜空里格外陰森。 關淑寧走上前去掩上窗戶,嗚咽的風聲被隔絕在窗外,窗牑闔上發出的聲音與一道咔嚓樹枝斷裂聲合二為一,聽不真切。 牽著崔瀛的手回到屋內矮榻坐下,關淑寧坐到他身側,親自為他沏了壺熱茶,崔瀛碰過熱燙的杯沿,冰冷的手心被熨得一片溫暖。 關淑寧瞥他一眼,崔瀛垂眸時,那張陰柔的臉蛋與崔荷有三成相似,晃眼看去她險些誤認,定了定心神,又說道:“皇上記得五年前的宮變嗎?” 崔瀛倏地抬頭,點頭道:“記得?!?/br> “當年爭到最后的是三皇子,若非臣妾父親趕來清君側,如今這皇位是歸三皇子所有,但三皇子絕非實力最強之人,但你知道為何他走到了最后嗎?” 崔瀛搖頭,他當年還小,并未親身經歷過,而且幾位皇兄死后,父皇將所有知情人都處理了,他無從得知當年的事,只知道三皇兄殺了五皇兄,但最后被老昌邑侯斬殺了。 關淑寧微微一笑,解釋道:“因為最有競爭力的幾位皇子全都在奪嫡之爭前死于非命,他們死得十分蹊蹺,就連經驗豐富的刑部仵作都無法查出他們的死因?!?/br> “其實這一切全都依賴三皇子這瓶毒藥。中了此毒,皆會產生幻像,直至癲狂至死,而且此毒無藥可解,還不會被人檢查出來,是殺人不見血的利器?!标P淑寧從懷里掏出一個小瓷瓶放到桌上,對上崔瀛茫然的眼神,她笑意更濃。 她頓了頓,輕嘆了一聲,無奈地說道:“皇上恐怕不知道,這瓶毒藥是長公主送給三皇子的,臣妾祖父一直在追尋當年的真相,直至他死前才找到當年制藥之人。長公主心腸歹毒,與三皇子狼狽為jian,讓她嘗一嘗苦果,才是對您母親,您那些慘死的兄弟,最好的安慰?!?/br> 崔瀛看著桌上的瓷瓶,眼底閃過掙扎,一時心亂如麻。 見他優柔寡斷不肯下決定,關淑寧決定再壓一壓他,柔荑握住他發涼的手指,溫聲道:“陛下,您如今有臣妾,還有我們腹中的孩子,您并非一個人。為了您的孩子,您應當狠下心來做一個合格的帝王,方能護住他,您知不知道,長公主曾動過殺我們孩子的念頭,臣妾喝的保胎藥里,有藏紅花?!?/br> 崔瀛不敢置信地抬頭,長公主視他為眼中釘也就罷了,連他未出世的孩子也不肯放過。 和姑姑相比,他確實毫無手段。 既然如此,他也不能坐以待斃,再顧念那點稀薄的親情。 幽幽夜色中,有一道身影在窗臺底下一閃而過,很快便沒了蹤影。 —— 正在屋中處理政務的長公主聽聞門上一聲輕叩,宋喻的聲音隔著木門傳來:“殿下,有急事?!?/br> “進來吧?!遍L公主擱下奏章,借著明亮的燭光看著宋喻推門而入。 宋喻掩上房門,緩步走到她身側,低頭與她說了兩句話。 長公主沒吭聲,望著燭臺里晃動的焰火,復雜的情緒最終幻化做一道幽幽嘆息。 “雛鳥終有長大的一天,本宮也知曉,他翅膀早就硬了?!?/br> 青銅面具下那雙眼睛閃過一絲擔憂,宋喻低聲問道:“殿下可要我找人換了那瓶藥?!?/br> 長公主抬手制止:“無妨,本宮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的狠得下心給本宮下藥?!?/br> —— 天色熹微,雞鳴日升,濃稠薄霧被縷縷炊煙穿透,朝陽破云而出,吹散了最后一點霧靄。 聽荷院的小廚房燒起了熱水,金穗銀杏在廊下等了一會,屋里才傳喚叫水,她們端著熱水進屋,很快又退出了屋子。 謝翎自榻上起身,來到紫檀衣架前抽出崔荷昨夜備好的戎衣換上,去隔間洗漱完畢后,崔荷才疲懶地從被窩里坐起。 一頭青絲鋪滿了鴛鴦錦被,她慵懶地靠在床沿,借著不甚明亮的晨光,懶懶倚靠進他懷里,任由謝翎用溫熱的棉巾替她擦拭臉頰。 “什么時辰了?”崔荷懶得去看屋內的滴漏,只等著他的答案。 謝翎看了眼時辰,抽過矮凳上的衣服給她披上,低聲說道:“快到辰時了,我得出門了?!?/br> 崔荷這才清醒過來,抬手配合著穿上衣物,謝翎替她攏好外袍,又系上腰帶,不敢系得太緊,生怕勒著,他低頭看了眼崔荷隆起的小腹,微微躬身湊近,對她腹中的孩子說道:“乖乖,白天少鬧騰你娘,夜里阿爹就會講故事獎勵你?!?/br> 崔荷不由輕笑出聲,撫上他梳戴整齊的腦袋,面露嫌棄地說道:“你在西北那點事我都聽厭了,換點新鮮的成不成?” 謝翎坐起身,問道:“那你想聽什么?” 穿了羅襪的腳丫子晃了晃,崔荷撐在床榻上,摸著圓滾滾的肚子,嬌嬌笑道:“就說你是從什么時候喜歡上我的,我想聽呢?!?/br> 謝翎聳肩一笑,輕彈她的腦門,說:“聽我說多沒意思,我也想聽你說說看,你又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喜歡我的?!?/br> 崔荷眨了眨眼,慌張躲閃開他的視線,抿著唇扭捏道:“不說就算了,時候不早了,你趕緊出門,錯過時辰怎么辦?!?/br> 謝翎有些遺憾,崔荷雖然嘴硬,但他也不是木頭,回憶起他們的點滴,也知道有些情愫早就埋在了過去不起眼的小事里,說與不說,又有何關系,反正都是自己的人了。 “那我先走了?!敝x翎揉了揉她腦袋,直至把她滿頭青絲揉亂了,把她氣得要起身打他才戀戀不舍離開。 出了院門,謝翎不再留戀,大步流星往外走去,路上正巧碰到領著工匠進府的管家。 管家主動上前與他行禮:“老爺?!?/br> 謝翎嗯了一聲,目光掃過他身后眾人,狀似無意地問道:“庫房怎么還沒修好?” “回老爺的話,還差一兩天?!?/br> 謝翎沉吟片刻,望向逐漸透亮的晴空,瞥了眼工匠,關懷道:“過幾日要下雪了,趕緊完工,別耽誤人回家過冬?!?/br> “老爺放心,這幾日會加緊的?!?/br> 謝翎叮囑完后才放心離去,紅色的披風隨著他離去的步伐在空中飛舞,露出一身黑色戎裝。 待他離去后,管家才領著人繼續往庫房走去,隊伍末列跟著的兩個粗布麻衣男子悄悄回頭看向謝翎離去的方向,直至沒了蹤影才收回視線。 來到庫房后,工匠們開始了一日的勞作,扛著梯子爬上屋頂埋頭苦干,瓦礫搭建發出的叮咚聲,在侯府上空飄揚。 日頭出來后,曬得人后背一陣發熱,驅散走了冬日的寒涼。 管家靠在廊下百無聊賴,懶洋洋的打著哈欠,不遠處走近一個丫鬟,管家嘴巴還未來得及閉上,連忙抬手掩住嘴巴,摸著鼻子掩飾住尷尬,問道:“金穗姑娘,找我什么事?” 金穗瞥了眼正在忙碌的工匠,解釋道:“夫人一會要去虎鶴園曬書,你找幾個下人幫搬一下書案,大約需要七八張吧,庫房里好像就有幾張?!?/br> 管家頷首應是:“我馬上就找人搬過去?!?/br> 金穗走后,管家去庫房內找了幾張合適的書案,又喊了幾個下人過來幫忙搬抬。 庫房里搬出來的書案都是黃花梨木精雕細琢的,需要兩個人合力才能抬起。 一來一回,進出的人逐漸增多,庫房內外擁擠不堪。 一時無人察覺,工匠中少了兩個人。 虎鶴園外,下人們哼哧哼哧搬著書案進出,金穗與銀杏站在門外盯著,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寬敞的廣場上擺滿了書案。 從院門往里面望去,能看到崔荷坐在院子中間的美人榻上懶洋洋地曬太陽,手里捧著一卷書,神情懶散地盯著丫鬟們在書案前忙碌晾曬。 待她們擺好后,崔荷擱下書卷,揮手示意:“你們先回聽荷院吧,一會別過來,我一個人待會?!?/br> 金穗和銀杏對此提出了異議,郡主如今身子笨重,她們怎么也放心不下讓她獨自待著,可崔荷態度很堅決,甚至還鮮少地發了一頓脾氣,皺眉的時候不住沖她們使眼色,金穗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拉著銀杏福身告退。 出了院落,銀杏仍舊不放心,想留在院門外候著伺候。 金穗和她站在門外,心中驚疑不定,總覺得郡主好似有事隱瞞,于是回頭看了一眼,見崔荷皺著眉瞪她們,金穗終于明白過來,郡主是真的不想讓她們留在這兒。 思慮再三,拉過銀杏的手,對她說道:“咱們回院子里拿件有兜帽的斗篷過來,院子里風大,郡主受不了冷風?!?/br> “你去吧,我在這兒守著?!便y杏固執己見,非得守著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