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杖殺jian宦帝心疑
李承恩帶著天策將士一行人到了劍門關外,被哨卡巡邏軍士攔下,對方要求他們遞交節令,李承恩除感慨吳王治軍之嚴外倒沒有什么不滿,熟門熟路的打算按部就班來,畢竟在他看來,本來守衛邊軍就該有這個樣子。 玄宗派來的監軍宦官朱常卻不以為然,陰陽怪氣的冷笑了一聲,故意道了句:“吳王殿下真是好大的架子,不見人影不說,居然敢直接給皇帝特使一道下馬威?!?/br> 李承恩挑了下眉,沒接話,這個朱常來干什么的他自然清楚的很,也不想卷入皇帝和吳王的爭斗中去,反正他來之前已經和朱軍師商量好了,只管打吐蕃人,至于其他的,只要不威脅大唐江山,一律不管,畢竟他祖上徐敬業的前車之鑒不遠,李承恩深以為他們這些打仗的,管好軍隊就可以了,想不開去摻和政局實在沒有必要。 那邊守城的將領檢查了節令后吩咐放行,對那宦官的態度也是極為漠然,任由他在那邊嘰嘰歪歪卻一言不發,天策諸人見自己統領沉著臉不說話,也都紛紛的視而不見了,跟這種人為伍,說出去也夠丟人。 眾人一路順利過了劍門關,往劍南道守軍大營之處去了,李承恩一路走來,見軍容整肅,巡邏緊湊,不禁暗暗點頭,心道這吳王卻是看不出來,剛出去的時候沒有一個人看好他,現在看來卻是把南詔邊軍管的好好的。 他正想著,忽然前方有一小隊人馬馳來,為首之人是個少年男子,披甲佩劍,眼角眉梢都透著雅致風流的味道,整個人給人一種尊貴中透著傲氣的感覺。 出來迎接的李瞧見了李承恩等人,眉梢微微一挑,一拉馬韁,座下寶馬便長嘶一聲,停了下來。 “某吳王帳下先鋒,受命前來迎接天策統領及監軍?!甭曇粢彩抢涞徛?,帶著股天性的傲氣。 雖然對方沒有自報姓名,卻不妨礙李承恩這般眼毒之人猜測到他估計就是那位年紀輕輕屢立戰功的皇孫,遂拱手客氣道:“勞煩閣下引路,容我等拜見吳王殿下?!?/br> 李也在不動聲色的打量著這個天策府統領,聞言微微頷首,正要領眾人前往,那監軍的宦官朱常卻忽然插嘴:“哼,無名小卒,吳王就派你前來迎接本官不成?” 聽見這么不客氣的話,李也沒當場給人難看,只淡淡掃了他一眼,道:“軍中自有軍中的規矩,莫不成使者還想要吳王丟下一大堆軍務親自前來相迎,這誤了軍機敢問算誰的?” 朱常臉漲的紫紅,卻憋不出一個字來,李承恩無語的看了他一眼,向李告罪后,眾人才去見了吳王。 見到吳王后,李承恩順利的宣讀了圣旨,對方也很爽快的接受了由他負責南詔邊軍的統轄大權,自己僅負責劍南道的守軍,李承恩松了口氣的同時,宦官朱常卻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沒意思,他原本想著吳王定然不會同意分兵權給李承恩,到時候自己就能小題大做在圣上跟前夸大事實,完成楊先生的囑托,不料吳王居然如此爽快,好似壓根不當兵權一回事一般,弄得他心口悶了口血吐不出來。 在這缺衣少食,動不動要受到南詔部落掐架的池魚之殃,還時不時要如驚弓之鳥似得感受一番吐蕃人的游擊戰術的日子里,宦官朱常過的很是糟心,他雖然名義上是監軍,這些守軍卻都不怎么鳥他,整天連吳王的面都見不著,更不要說打小報告了,在這種極度無聊到近乎人道毀滅的寂寞里,朱常終于遇到了個同道中人——安祿山,兩個人互吐苦水,倒是很難得的成了難兄難弟。 安祿山說起吳王及其養子的跋扈,架空了他的權利不說還把他打發去做最無聊的事情,就是為了要獨攬大權,朱常則說吳王壓根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不尊重君父,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卻不知他們之間的對話早就通過探子到了李的案頭。 對這兩個人談話的內容李雖然表示嗤之以鼻,不過還是叫人日夜監視著他們,只因姑母之前叮囑過要格外小心那個安祿山,而叔父似乎也有些關注他。 事實證明,李這么做實在是有先見之明,只因這兩個人,居然差點干出一件不得了的事情,害的他們險些被吐蕃人燒了糧草,進而造成更大的損失。 事情的起因是這樣的,有一天剛好論到安祿山巡視堡壘,他卻覺得這兩天看起來都沒什么大事,自以為偷個懶沒有人發現,便只顧著和那宦官抱怨,貽誤了軍機,那些吐蕃人成功偷襲,若非李早得消息,和葉楚河一道率眾前往支援,莫說大營糧草不保,搞不好會發生什么大的動亂。 得到奏報后,李瑁匆匆出了中軍帳,臉色難看的盯著被葉楚河五花大綁的兩個人,按著劍柄的手忍不住青筋暴起,這年輕卻早已被戰場歷練出了沉穩和冷銳的節度使淡漠的掃了一眼眾人,對李承恩道:“將軍雖然身受皇命,但本王終究是劍南節度使,統領劍南道所有駐軍,此事既然發生在我軍中,必當秉公處理,以免軍心動搖,不知將軍意下如何?” 李承恩和這兩個人都不熟,自然沒什么閑心給他們求情,何況吳王說的也是,要換成他,非宰了這兩個不可,當下表示了一切任由吳王處置的態度。 李瑁便宣布革除安祿山的職位,鞭三十,同時監軍軟禁在營中,不得隨意外出或與任何人有所交流。 那邊被壓著跪下的安祿山立刻不滿,用力震碎了自己身上的繩索,一拳打飛了好幾個兵士,站起來一臉輕蔑的看著吳王道:“本將只識得圣上,不認得什么節度使,我乃圣上親封,你這黃口小兒哪里有資格革本將的職?” 被隊友鼓舞的朱常也尖細著嗓子道:“吳王殿下明知道我乃圣上指派卻膽敢軟禁,想必是早有圖謀,心懷不軌吧?” 之前押解著他們兩個的兵士都有些猶疑,安祿山一身的蠻勁兒方才那么一下還是很有震懾力的,沒見那幾個兵士都吐血了嗎? 那邊負手站著的白衣皇孫卻是面帶譏誚,眉梢一揚,喚了左右侍衛拿下此二人,冷冷道:“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況你二人通敵賣國,難道還有假?” 安祿山這次掙脫不開了,只能惡狠狠的瞪視著李,而朱常則被李陰鷙的眼神嚇得差點失禁,有些心虛的轉了轉眸子,哆哆嗦嗦道:“你……你可別亂扣帽子,我……我何時通敵賣國了?” “你沒通敵賣國,怎么今日吐蕃人能如入無人之境,即便是安祿山無能至極,其他的守軍又不是死人,何至于此,”言及此處,李再次冷笑,語帶深意道,“我看這件事情,怕沒那么簡單?!?/br> 李承恩和李?;剡^神來,紛紛思索起來。 李見叔父沒有什么反對的意思,眸色深處微微一幽,便揚了袖袍,冷言道:“此二人不遵將令,侮辱節度使,給本將拉出去,各杖六十!” 二人面色慘白的被拖了下去,安祿山皮糙rou厚,打了六十杖除了屁股開花也沒什么大礙,那身子嬌弱的宦官可不一樣了,直接就這么被打死了。 ----------------------------- 紫宸殿 玄宗聽著高力士念完了李承恩和李瑁雙方的奏報,靠著龍椅貌似閉目養神,半天不發一語,下面的臣子多面面相覷,不知當說什么好。 過了一會兒,一個年紀輕輕的青衣小御史站了出來,道:“安祿山擅離職守,宦官朱常又有通敵之嫌,吳王賞罰分明,不應降罪,反應受賞?!?/br> 太子門下的一名五品官員也走了出來,道:“吳王養子如此跋扈,擅自打死監軍,不管是為了什么,其行為已經算的上是大逆不道,吳王又袒護其子,臣以為,應當重罰才是?!?/br> …… 聽著下面的官員吵吵嚷嚷鬧成一片,玄宗才緩緩的睜眼,冷冷的環視了眾人一圈,微微拔高聲調,道:“御史中丞何在?” 一邊一直沉默著避嫌沒說話的武聆泉忽然被叫出來,眼皮微微一跳,出列道:“李統領奏折中的前因后果與吳王一致,想必他們沒有欺君,此事,雖然李做的有些出格,但終究是出于好心,安祿山不遵軍令,擅離職守,本該如此,至于朱常,他辜負皇恩,應當處死,卻也死有余辜,臣以為,頒旨斥責吳王父子即可,無需因為這點兒小事,傷害了父子祖孫的感情?!?/br> 玄宗沒有什么表示,只是微微挑眉,目光落在一旁拼命往后縮的忠王身上:“老三,你怎么看?” 被點名的忠王渾身一個哆嗦,唯唯諾諾道:“此……此事,兒臣以為……那李實在是辜負皇恩,居然敢得罪父皇的人,不若……不若嚴加教訓的好,最……最好是押解回長安,免得他在外面惹是生非……” 張九齡冷哼了一聲,對忠王為了自保如此行徑表示不屑:“圣上,臣以為李雖然小小年紀,卻行事得體,頗有天家風范,安祿山不過一介武夫,那朱常也不過區區宦官,哪里及得上皇孫身份的高貴,忠王所謂‘得罪’實在言過其實,‘押解’更是侮辱至極,臣以為,應當重賞李,以示嘉獎,這樣才不會寒了邊關將士們的心?!?/br> 楊國忠聞言也出列,笑道:“張相此言才是過了吧,明明那李就是仗勢欺人,不罰反賞,是何道理?” 張九齡瞥了他一眼,冷哼了一聲,顯然不屑于講話。 楊國忠一下子有些尷尬。 玄宗最后看向站在最前面卻一言不發的另外一名宰相李林甫,微微瞇起眼:“李相以為呢?” 李林甫淡淡一笑,出列道:“臣以為,這并不是什么大事,自古以來,疏不間親,都是圣上的骨rou親人,哪里輪的道臣等外人說三道四,臣以為,圣上心中早有圣裁,無需臣再多言?!?/br> 玄宗嘴角不著痕跡的僵了一瞬,面無表情的開口:“此事,當屬安祿山與朱常之過,朕非昏庸,自然知曉,至于李……如張相之言,小小年紀有我天家風度,雷厲風行,傳旨下去,封李為建寧郡王,以昭朕意?!?/br> 這話一個字也沒提吳王,聰明人已從這旨意里嗅到了皇帝內心的壓抑和不滿。 玄宗看也懶得看這些大臣一眼,幾乎冷著個臉退了朝,直接奔著后宮去了。 --------------------------- 楊玉環站在玄宗身后,為其按摩著肩膀,眸光閃爍,尋思著待會兒要怎么說話。 侍女奉茶上來,被玄宗心煩意亂的打翻,灑了他一聲,皇帝郁積在心的怒火騰的一下就點燃了,厲聲喚了高力士,將此人拖下去杖斃。 楊玉環看著從未如此面容猙獰的皇帝,心下咯噔一聲,臉色有些慘白。 玄宗看了她一眼,忽然道:“你覺得吳王如何?” 楊玉環被他這沒頭沒腦的問的有些懵,但很快反應了過來,低著頭道:“臣妾身份低賤,哪里敢評論貞順皇后的愛子,只是……” “只是什么?” “沒什么……臣妾還是不說了?!?/br> “哼,有什么不能說的,朕讓你說,你說就是了?!?/br> “只是……”楊玉環斟酌著字句,慢慢道,“臣妾聽外頭的人說,吳王殿下軍功卓著,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就連他的兩個jiejie都很是榮耀,素來也不怎么把其他人放在眼里?!?/br> 玄宗看著她的神色有些莫測:“你該不會是對七娘當初的事情心懷抱怨,所以才說這樣的話吧?” 楊玉環大驚,連忙跪下來,道:“臣妾豈敢,七娘是您的愛女,臣妾怎么敢污蔑她,只是……說起來臣妾也為圣上感到有些委屈,七娘明明是您的女兒,卻與那裴家關系密切,而且無論怎么看,她與吳王之間,比起與您之間是親密很多的,大底是……七娘總還是比較信任一奶同胞的弟弟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