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二八章噩耗
其實,每個男人天生都有一顆永不服輸的心,那是雄性霍爾蒙與生俱來的特性! 一個男人對另一個男人可以傾佩、可以敬仰、可以臣服、可以感激、可以將那股不服輸的勁頭隱藏起來,但,絕不可以把那股不服輸的勁頭徹底拋棄! 因為,那股不服輸的勁頭便是一個男人屹立于天地之間最根本的保證。 因為,一個男人存在的真義就是超越,超越那一個個令自己敬佩的人、令自己敬仰的人、令自己感激的人……還有那一個個曾經令自己臣服的人! 中午的蘭姆伽陽光正熾,在六十六團的籃球場上,一場激烈的籃球對抗賽正在上演。 雷恩上尉和米勒中尉等人被換下來了,陳懷禮、盧全友、羅平安等人也被換了下來,上去的是李四維和廖黑牛以及他們挑選出來的隊友:黃化、富察莫爾根、孫大力、侯衛華、高先武、呂奉先……無一不是身手過硬、球風彪悍的兄弟。 因為,李四維也想告訴所兄弟:其實,我跟你們是一樣的――我也只是個普通人,我有時也會在球場上被圍追堵截得狼狽不堪,也會在兄弟們的奮力拼搶中無能為力…… “噔噔噔……” 低腰野戰皮鞋敲打著堅實的地面,響聲急促而沉悶,煙塵彌漫。 “嘭嘭嘭……” 雙方隊員在籃球場上狼奔豕突,時有身體碰撞。 “好……” 有時,場邊的兄弟們會因一顆漂亮的進球而高聲歡呼。 “快快……” 有時,他們也會因為某一個激烈的小對抗而焦急吶喊,“快傳球……” “唉……” 有時,他們也會因為某個隊員造成明顯失誤而失望嘆息,“可惜了!可惜了……” 聽到場外此起彼伏的叫喊聲,在場上左奔右突的李四維突然感覺無比的輕松和踏實――真實的感覺帶來的踏實! 或許在廖黑牛說出那一番話之前,他一直都在端著、裝著,一直都在背負著“六十六團領路人”這個身份艱難前行。 但是,當他走上籃球場的那一刻,他就已經真實了。 對自己的狼狽毫不掩飾,對自己的無能為力毫不掩飾……把自己最普通平凡的一面真真切切地擺在了兄弟們面前。 “噓……” 當哨聲響起那一刻,李四維腳下一軟,“噗通”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 “噗通……” 廖黑牛也一屁股坐在了李四維身邊,笑容燦爛地望著他,“龜……龜兒的,好……好久沒……沒有這么痛……痛快了……” “對!” 望著廖黑牛,李四維也笑了,笑得粲然無比,“痛……痛快,真……真他娘的痛快!” “哈哈哈……” 說罷,兩人放聲大笑起來,看得眾將士一臉懵然……不就是打個籃球嗎?有這么痛快? “團長,” 充當裁判的劉天福連忙跑了過來,俯身就要拉李四維,“沒事吧?” “莫事,” 李四維笑呵呵地擺了擺手,自己爬了起來,“就是覺得痛快!” 李四維痛快了,雷恩上尉卻有些不痛快了,走到李四維面前,一口英語就飆了出來,“李,你們這哪里是在打籃球,這分明是在搞身體對抗!” “對!” 李四維點了點頭,笑容不減,“不過,一樣很痛快??!” “呃……” 雷恩上尉一滯,無奈地搖了搖頭,“籃球不是這么打的!” 說罷,雷恩上尉就跑過去撿籃球去了,顯然,中途被趕了下來讓他沒能盡興。 “大炮,” 廖黑牛也站了起來,望著雷恩上尉的背影,小聲地問了一句,“那洋鬼子說啥呢?” “哦,” 李四維呵呵一笑,“他覺得老子們的籃球打得不好!” “龜兒的!” 廖黑牛一聽就不干了,一擼袖子就要過去,“我子倒要看看他打得有多好!” “黑牛,算了!” 李四維可不想廖黑牛再跟雷恩上尉搞個身體對抗,連忙拉住了廖黑牛,“走,跟老子轉轉去……三羊不是搞了個話劇團嗎?應該很有看頭!” 京劇需要一定的功底,而話劇學起了更容易些。 畢竟,搞這些節目只是為了演給兄弟們看,對話的形式更容易理解! 軍中的文化人不多,越是形勢簡單的東西越容易被接受。 在校場一角的樹蔭下,鄭三羊正帶著幾個兄弟在排練。 “三羊,” 李四維和廖黑牛笑呵呵地走了過來,“搞的啥劇幕???” “《國會血》!” 鄭三羊笑著迎了過來,“我以前看過幾次,感覺不錯就想整出來給兄弟們看看……” “好!” 李四維呵呵一笑,“你們繼續排,我在旁邊看看!” 說著,李四維便走到一顆大榕樹下坐下了,摸出一顆煙點燃抽了起來。 “大炮,” 廖黑牛連忙跟了過來,一屁股在李四維身邊坐了下來,把手伸向了李四維,“給老子也來一支!” 李四維又笑著掏了一支煙遞給了廖黑牛,便往樹根下一靠,閉上眼睛,抽著煙,聽著周圍的喧鬧聲,只覺一顆心慢慢地寧靜了下來。 直躺到炊事班的兄弟喊吃飯了,李四維才睜開眼爬了起來,當然,《國會血》講的是個啥故事,他根本就沒看。 休假的日子輕松而愉快,卻也過得飛快,轉眼間,緊張的訓練又開始了。 李四維也開始了步炮協同科目的訓練,往訓練場上跑的時間也就多了起來。 這天傍晚,訓練結束,李四維跟著鄭三羊、陳懷禮等人從訓練營東面的火炮訓練場回來,走到新二十二師大營的門口時看到三個兄弟正在大營門口的墻上貼宣傳畫,便停下腳步看了一眼。 見都是些“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兄弟們,前進吧!前進吧!”之類的畫報,李四維一轉身便準備離去,可是,目光落在那個抱著畫報的兄弟身上時,頓時腳步一僵! “寧遠?” 李四維試探地叫了一聲。 “哦,” 那兄弟應了一聲,連忙回過頭來,正是寧遠,當看清叫他的是李四維,頓時僵在了原地,有些手足無措地垂下了目光,“姐……姐夫!” “龜兒……” 李四維脫口而出,連忙又憋了回去,笑呵呵地走了過去,一拍寧遠的肩膀,“臭小子,你咋跑到這里來了?” “我……” 寧遠明顯松了一口氣,抬起頭望向了李四維,神色卻依然有些猶豫,“我……姐夫,你……能不能不跟我姐說?” “為啥?” 李四維一怔,疑惑地望著寧遠,“參軍是光榮的事,你姐不會數落你的!” “可是……” 寧遠突然眼眶一紅,連忙垂下了頭,“我不想讓她知道……” “你這娃!” 李四維無奈地苦笑著,“為啥?” “我……” 寧遠的隱約有些顫抖了,帶著一絲哀求,“姐夫……莫問了!你莫問了……好不好?” “好好,” 見狀,李四維只得連忙點頭,“小遠,不管發生了什么事,都不要憋在心里……說出來,會好受些!” “嗯……” 寧遠垂著頭,輕輕地點了點,“姐夫,我曉得了……你先回去,我這里還忙!” “嗯,” 李四維見周圍兩個貼宣傳畫的兄弟已經停了下來正在往這邊望,便點了點頭,又輕輕地拍了拍寧遠的肩膀,“我在六十六團,忙完了就過來!要不然……我就派兄弟去把你綁過來!” “我……” 寧遠渾身一震,慌忙抬起頭,小聲地哀求著,“姐夫……我不能去……” “混賬話!” 李四維大眼一瞪,轉身就走,“我們等你!” 李四維自然看到了寧遠眼中的淚光,正因為這樣,他才更要把其中的原因搞清楚! “姐夫……” 望著李四維的背影,寧遠無力地叫了一聲,眼淚撲簌簌地就往下掉。 “小遠,” 見李四維走了,那兩個貼畫報的兄弟這才敢圍過來,“咋了?他欺負你了?” “沒……沒有,” 寧遠連忙一抹眼淚,扭頭沖兩人勉強一笑,“莫事,那是我姐夫……” “原來是你姐夫??!” 兩人頓時松了口氣,卻又疑惑起來,“那你咋還哭了?” “哪個哭了!” 寧遠一怔,瞪了他們一眼調頭便走向了那剛剛貼好的畫報面前,望了一眼,“志富,你這張貼歪了……” 小遠咋會到駐印軍來當宣傳員了? 回去的路上,李四維滿心疑惑,再響起寧遠當時的反應,一絲不祥的預感涌上了李四維的心頭。 回了宿舍,兩女已經備好了飯菜和水,正坐在桌邊說笑,見李四維回來,都笑意盈盈地望了過來,“快洗手臉,要開飯了!” “好嘞!” 李四維笑著點了點頭,走到了水盆前,擰起了毛巾,心中卻在猶豫,要不要將碰見寧遠的事告訴寧柔。 “嘩啦……嘩啦……” 兩女只聽得水響,半晌沒見李四維過來,都有些疑惑,“四維,你咋了?” “哦,” 李四維連忙回頭,若無其事地沖兩女笑笑,“這水真涼……泡著舒服!” “四維,” 寧柔起身走了過來,輕輕地望著他的臉,“肯定有事!” 一起生活久了,便再也藏不住秘密,哪怕是一個小小的異常也會引起對方的關注。 “呃……” 李四維一怔,訕訕而笑,“我剛剛碰到小弟了……” “真的嗎?” 聞言,寧柔頓時一喜,旋即又沉下了臉,“這個臭小子,不好好在家讀書,跑到這里來湊啥熱鬧?” “柔兒,” 李四維連忙放下了毛巾,拉起寧柔的手往飯桌邊走去,柔聲地安慰著,“國難當頭之際,有志青年哪能悶在學校里不管不顧呢?小弟能來,這是好事……說明他也有志氣,有熱血……” “你呀!” 寧柔連忙打斷了李四維,嗔怪地白了他一眼,“回到家了,還上整訓課……” “呵呵,” 李四維訕訕而笑,將寧柔輕輕地按到了凳子上,“我這不是怕你嚇到小弟嗎?” 說著,李四維輕輕地嘆了口氣,“剛剛我和他說了幾句話,看他好像都要哭出來了……他心里藏著事呢!” “四維,” 一旁的伍若蘭急了,“那你咋不去看看?說不準是哪個欺負他了!” “不,” 寧柔輕輕地搖了搖頭,秀眉微蹙,“應該不是,那小子不是個任人欺負的主兒!” 說著,寧柔騰地一下站了起來,扭頭就往門口走,“不行,我得去看看!” “我陪你去!” 見寧柔焦急,李四維連忙起身追了過去,剛走出兩步便聽得伍若蘭也說了句“俺也去”,連忙擺了擺手,“你先在家里等著,我們去把他找過來!” 當李四維和寧柔匆匆趕到新二十二師大營門口時,卻哪里還有寧遠三人的影子? 一番打聽,兩人才知道寧遠被分配到了獨立戰車第一營,兩人連忙又跑到了獨立戰車訓練組,最后在新兵宿舍里找到了寧遠。 宿舍外,寧柔怔怔地站在榕樹下,緊緊地盯著宿舍門口,神色中透著焦急。 自從聽了李四維的話之后,她一直就覺得心神不寧……她了解自己的弟弟,那是個不會輕易掉眼淚的孩子! 李四維緊緊地拉著寧柔的手,暗暗有些懊惱。 龜兒的,真不該把這事說出來??! “李團長,” 不多時,一個少尉軍官當走了出來,大步流星地走向了李四,“寧遠已經給您帶到……” “小遠,” 少尉軍官話音未落,神色黯然的寧遠也慢慢地走了出來,寧柔連忙叫了一聲便沖了過去,李四維只得沖那少尉軍官抱歉地笑了笑,“魏排長,麻煩你了……” “姐……二哥……他……哇……嗚……” 李四維話音未落,寧遠“哇”地一聲哭了出來,連忙望了過去,卻見寧遠已經蹲在了地上抱頭痛哭起來,站在他面前的寧柔如遭雷擊,呆立當場,身子已搖搖欲墜。 “柔兒……” 李四維連忙沖了上去,一把扶住了寧柔。 “四維……” 寧柔緩緩地扭過頭來,神情呆滯地望著李四維,可,淚流卻如泉涌,滑過慘白的俏臉滾滾而下,嘴唇哆嗦著,“我二哥……二哥他……犧牲了……” 看到寧柔的樣子,李四維自覺心臟好像被狠狠地戳了一下,慌亂地抬起手想要替寧柔擦干眼淚,可是,那如泉涌的淚,如何又擦得干凈? “哇……” 寧柔突然一頭撲進了李四維懷里,失聲痛哭起來,“嗚嗚嗚嗚……” 李四維緊緊地摟住了寧柔,不斷輕撫著她的脊背,艱難地張了張嘴,卻又不知該如何安慰,只是眼淚已然簌簌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