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在的，宋穗一直想不明白——

    頭一回直播后廚日常時，直播間的觀看人數多，是沾了當天“小白梳毛打賭”熱度的光，蹭了大主播路仁迦的流量。

    那天為了更好地給宋記做宣傳，她拍攝酥皮三明治的制作過程時，特意花費時間琢磨鏡頭、折騰濾鏡。

    精致的畫面、誘人的食物……

    觀眾們喜歡看這種直播，非常合理。

    可是，等店里的生意好起來后，她沒閑工夫鉆研畫面，基本上每次把手機架好后，就不會再管直播間，轉而專心做菜。

    固定機位、低分辨率的畫質、不斷重復的做菜過程、煙熏火燎的后廚畫面，再加上一做菜就變嚴肅、不露全臉、很少說話、幾乎不跟直播鏡頭互動的主播……

    類似于“后廚日?！钡倪@種枯燥內容，直播間的這群觀眾究竟為什么會看得這么起勁??！

    對此，直播間觀眾給出的答案不一。

    【說不上什么具體的，我單純覺得你炒菜的畫面特別下飯。每次直播間播后廚日常，我那天的食欲都特別好，能多吃半碗飯！】

    【僅代表我本人，原因只有一個——強迫癥來找治愈感。尤其是店主你切菜的時候，那整齊有節奏的案板聲，那粗細完全一致的絲……本人直接一個顱內爽翻，愛看，多來點】

    【因為小jiejie你干活時的那種專注氣場，實在太有感染力啦！自從我把后廚日常當學習白噪音，注意力都集中了不少】

    【嘿嘿嘿，我就不一樣了。本人顏控 聲控，單純來看帥哥美女做飯，養眼下飯美滋滋】

    彈幕的刷新速度很快，宋穗還沒來得及發表感想，就看見彈幕區的話題風向已經迅速改變。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我們要看狗狗！】

    【狗狗，狗狗！鏡頭快轉給我可愛的耶耶！】

    宋穗哭笑不得，將鏡頭重新對準趴在門邊的薩摩耶。

    午后陽光正盛，將薩摩耶本就雪白柔軟的毛發照得發光，也讓它天生的微笑臉顯得更加精致，黑色的小鼻子看起來更好親。

    該說不說，比起安靜的白貓、人來瘋的紅毛小鳥，九尾狐實在太懂人類喜歡看什么，仿佛點滿了營業天賦。

    見鏡頭重新轉過來，薩摩耶先慵懶地舔了舔前爪，接著抖抖兩只毛茸茸的耳朵，狀似無意地把腦袋直接擱到宋穗的膝蓋上，直視鏡頭，做了一個可愛爆表的wink。

    彈幕直接爆炸。

    【救救救，萌吐血了！她在對我wink啊啊啊啊啊】

    【本狗黨一見鐘情，想去宋記偷狗（bushi）】

    【誰懂？我只是偶然點進宋記直播間，結果一看見這只狗，從此在這里買了房】

    【樓上，我懂。十分鐘前，我媽問我為什么要盯著狗看一個小時，現在她已經加入看狗隊列，剛剛還說想要去買一只薩摩耶回來養】

    宋穗揶揄道：“嘖嘖，你們之前都想看貓貓和小雞，今天耶耶一營業，直接把它倆給忘了？變心也太快了吧？”

    彈幕立即反駁——

    【短短半個月，店里多了兩只新寵物，明明主播你才是最喜新厭舊的那一個】

    【見一個愛一個，偏偏每一只寵物都超級乖、超級可愛！嗚嗚嗚，接寵物運】

    ……

    【接寵物運 10086】

    宋穗樂了：“我這叫雨露均沾，說不定以后還會有更多寵物員工加入我們宋記?！?/br>
    說著，宋穗小腦袋瓜一轉，饒有興致道：“要不，以后給寵物員工做個營業排期表吧？方便你們蹲直播間，也防止為了寵物員工來店里用餐的客人撲空?！?/br>
    先前沒有靈菜的時候，白澤曾估算過，大約需要再修煉半年，它才能維持白貓分身24小時不間斷地在外活動。

    如今有了靈菜，神獸化出人形、修煉出分身的時間大幅縮短。與此同時，宋記的生意蒸蒸日上，復蘇的神獸數量也越來越多。

    兩方加持之下，“寵物員工營業”這一項目也是時候規范化了。

    宋穗還沒開始排期，直播間突然閃過一個華麗特效。

    【用戶“二哈拆家狂”打賞“豪華游輪”x1】

    【二哈拆家狂：一星期有7天，用3除不盡，我花錢給耶耶多氪一天營業時間！】

    宋穗眼睛里都是小錢錢的光芒，當即想答應，卻沒料到下一秒又有華麗特效閃過。

    【用戶“小路和喵星人的日?！贝蛸p“豪華游輪”x5】

    【小路和喵星人的日常：不行，多出來的一天得是我們貓貓小白的！】

    宋穗撲哧一笑：“……”

    貓黨狗黨打架，唯有小雞沒人管。

    哈哈哈哈哈，朱雀你還是不夠努力??！

    眼看著路仁迦和二哈拆家狂要杠上，其他觀眾也躍躍欲試想走氪金流，她連忙喊停。

    宋穗嚴肅提醒“未成年人不要打賞”后，語氣舒緩許多：“你們別爭了，待會兒我隨機抽簽給它們排個順序，從明天開始三天一輪換，結果會公布在微博和乘風賬號動態里。以后加了新寵物，就重新再抽簽?！?/br>
    聞言，原本試圖氪金自家pick打投的直播間觀眾們一片哀嚎。

    宋穗喝了一口馬蹄爽解渴，剛想安慰他們幾句，就看見陳國華滿面笑意地從97號房子快步走出。

    老爺子還沒走到飯館門口，就忍不住招手，樂呵呵地大聲道：“小宋啊，98號的老曹下定決心了，要賣房！”

    宋穗聽見這一句，喜出望外。

    顧及直播間還開著，她喊來白澤拿手機，自己帶著陳國華進店坐下。

    一落座，宋穗迫不及待地問：“曹爺爺想通啦？”

    宋記飯館所在的西豐街99號，和左邊98號店面僅一墻之隔，而跟右邊的108號房子之間，多出一條通往100號至107號住宅的小巷。

    從日后接單、上菜的角度考慮，可以將隔墻打通的98號，是宋記擴店眼下最好的選擇。

    一個多月下來，陳國華看著宋記的生意一點點變好，就像看著一個孩子一步步長大。

    他身為精神股東，心底里也與有榮焉。

    如今作為中間人，幫宋穗談成了這么一件大事，陳國華臉上笑開了花：“老曹這人腦子古板，總覺著這是已故父母留下的，有童年的記憶，不想輕易賣掉。好在他家子女實在，勸了好幾天，這才把事情定下來?！?/br>
    宋穗點頭，笑道：“成了就好?！?/br>
    好消息說完，陳國華神色一正：“不過，雖然老城區這些年破落了，但這好歹是饒海市的房子，房子價格也不低的。東茂街的房價貴，一平要四五萬；咱們西豐街的房價稍微便宜點，但少說也要近兩萬一平?！?/br>
    他伸出手，比了個數字：“隔壁的店面大概50平多一點，老曹一家子商量了一下，想按95w出手。小宋，你怎么想？”

    宋穗在請陳國華幫忙之前，簡單調查過周圍房間，對最終成交的金額有所預估。

    95w確實在預估范圍之內，不過……

    宋穗冷靜道：“具體的價格，還得看過里面的實際情況再說。如果房子內部保養得不行，價格方面肯定還要再談一談的?！?/br>
    陳國華點頭：“放心，老頭子過來的時候，已經跟老曹兒子提了看房的事。等時間定下來，我再來告訴你消息?！?/br>
    他記掛著和朋友的下棋之約，一說完重要的事情，當即就要告辭。

    “這事真是謝謝您了！”宋穗起身，趕忙回后廚打包了一杯馬蹄爽，并遞給陳國華。

    “陳爺爺，天氣熱，這杯馬蹄爽解渴，您帶去公園下棋的時候喝。等房子的事辦妥，到時候我親自做一桌子的好菜，專門請您和您的家里人吃飯?！?/br>
    如果陳爺爺能接受，她再包個大紅包。

    如果陳爺爺不能接受小輩的紅包，她就偷偷摸摸送靈菜，給老爺子和囡囡補身體。

    陳國華也不糾結，樂呵呵地接過馬蹄爽：“單單為了這頓飯，老頭子我也得多出出力嘍！”

    送走陳老爺子后，宋穗看時間也差不多了，索性跟直播間的觀眾們告別，結束宋記今日份的直播。

    等處理完這些瑣碎事，宋穗搬來筆記本和紙筆，重新回到桌邊坐下。

    此時，最初聽聞“賣房”好消息的開心已經漸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籌錢的煩惱。

    如果按照白澤暗中探查的結果，隔壁店面的基礎設施老化，最終成交總價大概率會再降4萬~6萬。除此之外，還有雜七雜八的稅費、手續費等要交。

    也就是說，宋穗這邊至少得拿出90萬。

    98號的曹家人現居帝都，這一回實際把控賣房細節的是曹爺爺大兒子，而對方回饒海市一趟需要和單位協調假期。

    假設雙方完成看房、再議成交價等一系列前置流程，最短需要10天。在此之后，登記、辦理房子過戶手續大約要30天……

    粗略算下來，留給宋記籌錢的時間只剩一個月左右。

    先前一個多月經營下來，她手頭上的存款有9萬多一點。刨去留給每日買菜、東茂街攤位費、水電費等項目的預算，只有8萬可以用在買房上。

    目前宋記每天的盈利能力極其可觀，按照一周內每日平均凈收入6000來計算，如果期間連續營業不休息，截至一個月后，宋穗手上能用的資金數額將達到27萬。

    這些錢里，有一大半都是賣靈菜，從妖族同胞手里賺的。

    即便如此，距離90萬的門檻，仍然差了63萬。

    而想要籌出這部分錢，看起來只有一個辦法。

    即，通過抵押現有房產，從銀行拿貸款。

    宋穗對這件事早有心理準備，簡單算了一下賬，然后就關掉execl表格，轉而點開搜索引擎，繼續了解辦理銀行貸款的相關事宜。

    正當她對著電腦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漢字，而覺得腦袋發暈時，身邊忽然傳來一道軟萌的女童聲。

    “穗穗，你是缺錢嗎？”

    宋穗一愣，轉頭只見——

    不知何時，九尾狐竟然悄無聲息地蹲到了位于她左手邊的凳子上。它正饒有興致地盯著筆記本電腦屏幕，仔細閱讀，雙目炯炯有神。

    此情此景，和早上九尾狐悄然點出“林訥言身上有狐貍味”的場景，何其相像！

    直至此刻，宋穗終于后知后覺。

    同樣是面對陌生的現代社會、高科技，九尾狐的應對策略和行事風格，與白澤、朱雀完全不同。

    白澤天生能知曉萬物，算是“行走的百科全書、搜索引擎”，大部分時候都心中有數，從而表現得不慌不亂；

    朱雀是個直腸子，又喜歡新奇玩意，碰上不了解的現代科技，會直接拽著白澤問東問西。

    而九尾狐明顯走了另一條路子，從昨夜蘇醒至今，它沒有主動問一句，從來都是暗中觀察、默默收集情報，一點兒不露怯。

    宋穗見九尾狐對籌錢這件事感興趣，索性從頭解釋了一下前因后果，最后聳肩道：“我想來想去，只能跟銀行借貸款了。雖然有利息，但宋記的盈利情況非常好，很快就能把錢還上?！?/br>
    白凈的薩摩耶蹲坐在旁邊的木凳上，毛茸茸的大尾巴輕輕甩動。

    它笑瞇瞇道：“依我看，穗穗完全不用貸款哦?！?/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