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還沒等她想出究竟,楊初突然咋咋呼呼地跑進后廚,大驚失色道:“穗穗,有個中年男客人吃了你做的糖醋鯧鳊魚,直接給吃哭了,他老婆、兒子正在勸呢!” 宋穗猛地回神,一頭霧水:“哈?” 中午賣給人族的,都是基本沒加靈蔬的普通菜品。雖然她知道自己手藝頂呱呱,但也不至于讓人吃哭了啊。 這什么情況??? 第25章 糖醋鯧鳊魚 五分鐘前。 白澤撩開門簾,端著剛出鍋的菜從后廚走出時,黃偉仁正在和兒子搶奪最后一塊糖醋小排的歸屬。 蘇?。骸敖裉煳已芯可鷪蟮降谝蝗?,這總該歸我吧?” 黃偉仁一本正經,噼里啪啦打起算盤:“一共十二塊,一人四塊。剛剛我老婆少吃一塊,我不得幫忙分擔一下?” 蘇俊惱了:“那還是我媽呢,當兒子的也出力?!?/br> 你說黃家家大業大,可以再點一盤? 嗐,父子倆就喜歡鬧著玩而已。 坐在對面的蘇蘭音看破一切,一邊笑眼彎彎地吃飯,一邊看他們打鬧。 她聞見一股漸漸明顯的酸甜魚香,終于出聲制止了這場“喜劇”:“好了,這塊先給小俊。偉仁,來吃魚吧?!?/br> 老婆發話,黃偉仁當即收起逗兒子的心,老老實實地抓著筷子,望向上桌的魚。 有一說一,他原本對宋記不抱希望,但是經過前面幾道菜品的鋪墊,此時的黃偉仁已經服氣,也對糖醋鯧鳊魚這道菜的最終成品放心許多。 不說做得比全福盛的國宴大廚美味,但應當不會很難吃。 半長的瓷盤里,煮成醬色的鯧鳊魚一條疊一條地排成一隊,頂上灑了些許裝飾用的翠綠蔥花。由于是剛出鍋,還能看見誘人的醬汁魚身上流下,漸漸在盤底漾成一攤。 黃偉仁先給蘇蘭音的盤子里夾了一條,然后才顧得上自己。 鯧鳊魚的體型寬而扁,身上有些細刺,但不算多。 此時,黃偉仁盤中的鯧鳊魚已經被炸到外酥里嫩。用筷子扒拉出一小塊rou,吃在嘴里,最外層沾了面衣的部分是酥脆的,糖醋味很重,里頭的白皙魚rou卻無比細嫩,鮮味極濃。 這一塊魚rou吃到嘴里,只稍稍一抿,黃偉仁當即愣住,有些不敢置信。 這…… 一瞬間,他竟覺得有些恍惚,以為自己并非被妻兒圍著身處一間簡陋的小餐館中,而是坐在一張小小的、鋪著碎花布的餐桌旁,耳邊是窗外二八自行車駛過帶起的清脆鈴聲,眼前則是縮在窄小廚房里炸魚、面帶病色的瘦弱母親。 幾十年過去,他時不時就會拿出那一張一家四口的老照片,仔細地看著母親年輕時的眉眼。 奈何歲月荏苒,只要手里沒有照片,他腦海里母親的容顏難免有些模糊。 但,只要一聞見那股子熟悉的酸甜魚香,嘗一嘗這外酥里嫩的獨特口感,少時的記憶總會浮現眼前。 可惜天下廚師千千萬,能做出記憶里母親所做糖醋鯧鳊魚味道的好廚師,卻萬里難挑一。 即便是全福盛的國宴大廚,在聽過黃偉仁的描述后烹制出來的鯧鳊魚,也只能將他久遠記憶里的味道做出個七七八八,雖然聊以撫慰思念之情,但仍有遺憾。 直至今天,直至此時。 黃偉仁心神俱震,條件反射一般地不停下筷。他仔細挑出一塊魚rou,然后像是對待珍寶一般含在口中細細品、慢慢嘗…… 忽然,旁邊傳來一聲兒子的驚呼:“爸,爸你怎么哭了!” 坐在對面的老婆也注意到這一點,憂心地喚:“偉仁?” 黃偉仁這才察覺到鼻腔的酸澀,伸出手胡亂一抹,在面頰上摸到了兩行濕意。 這一下,連他自己都驚呆了。 中年男人最好面子,本想強行收回情緒和淚意,怎奈面前吃了一半的糖醋鯧鳊魚還在不停散著香味,少時與母親相處的一點一滴也不受控制地浮上心頭。 這種洶涌的情緒,哪里是人為想停下就能停下的! 黃偉仁越不去想,反撲上心頭的情緒就越濃烈,如此一來,反而哭得更洶涌,連視線都模糊起來。 蘇俊坐在一旁驚呆雙眼,下意識地勸:“老爸,我知道宋記的菜很好吃,但也不至于好吃到吃哭了吧?收一收,你好歹一個霸道總裁,大庭廣眾……” 滿心酸澀的黃偉仁頭一昂,迅速反駁:“臭小子你懂什么!這是,這是……” 他話都說不利索,又心煩又難過。 懂不懂什么叫mama的味道! 等你以后…… 黃偉仁想到這里,整個人一顫,趕忙“呸呸呸”。 不行不行,我老婆一定要長命百歲! 這一番心理活動,蘇俊完全不知道。 頂著周圍人好奇的目光,他只覺得自家老爸精神錯亂了,語無倫次地勸。 蘇蘭音略有些焦急地問:“偉仁,是不是覺得身體哪里不舒服?我們先不吃了,去醫院看一看吧?” 周圍有熱心群眾,插嘴道:“大兄弟,身體不舒服可不能憋著,一頓飯吃不吃不重要?!?/br> 聽見這話,黃偉仁用一種哽咽的聲音,條件反射一般地反駁:“不行,得全吃完!而且,我還…還要再點兩盤!” 周圍人:“……” 不是吧,真有為了吃的不要命的? 老哥們,你也太拼了。 對上蘇蘭音憂心的目光,黃偉仁擺手:“老婆你放心,我身體沒事。這事有點特殊,等回家再和你說……” 他這人確如岳父所言是個大老粗,還信奉“男人流血不留淚,一切苦楚伴酒入喉”的所謂至理名言,從不把心里頭真正弱勢的一面展示給身邊親人。 因此,蘇蘭音看見他每次下飯館必點糖醋鯧鳊魚,只以為這是自家老公最愛的菜之一,并不了解其中內情。 今天,黃偉仁的一顆鐵漢心,被撲面而來的思念之情,當眾流淚,惹得老婆蘇蘭音擔憂。種種原因之下,為了讓老婆安心,該硬漢終于下定決心,坦誠內心的傷痛。 他心里這么想,眼淚雖然沒那么洶涌,但也一直有補貨。 如此一副狼狽至極還要強撐頂天立地男子漢的模樣,看著蘇蘭音、蘇俊心里頭好氣又好笑,無奈、好奇又心疼。 恰在這時,宋穗聽見楊初通風報信,將后廚的事情交給白澤暫時看著,自己出來了解一下情況。 嘈雜之中,她一眼鎖定滿面淚痕的中年男人。 宋穗走上前,客氣地問:“你們好,我是宋記飯館的店長兼主廚,我叫宋穗。不好意思啊,請問是我們店里的菜有什么讓您不滿意的,才……” 她話沒說完,那個一把鼻涕一把淚的中年男人,抬起頭,淚汪汪地打斷:“不滿意?不,我們特別滿意?!?/br> 黃偉仁真心實意地道:“小姑娘,你這魚做得好,真的做得太好了!” 宋穗微笑:“……謝謝您的夸獎?!?/br> 哈? 難道真是好吃到哭? 那到了以后,如果她將靈菜作為宋記高端菜系列對外出售,屆時該不會時不時就有客人哭成這樣吧? 宋穗糾結幾秒,斟酌地問:“那是店里其他地方做得不夠……” “沒有,完全沒有!”黃偉仁一把子抹去眼淚,一口將宋穗所有的猜測否定,目光堅定得仿佛在宣誓。 宋穗勉強維持面上的笑意,內心抓狂。 那你倒是給一個原因啊,叔叔??! 看見旁邊試圖拍小視頻的無聊群眾了嗎?如果你啥都不說,這視頻傳到網上,可說不好輿論是好是壞了??! 幸運的是,蘇蘭音及時站出來。 她先讓蘇俊去和拍視頻的路人交涉,自己則站到黃偉仁的身邊。 蘇蘭音輕聲安慰幾句,低聲勸道:“偉仁,人家店主小姑娘以后還要開店。這事如果傳開了,你這樣指不定會讓人家為難的?!?/br> 黃偉仁只是被一時上頭的情緒沖破淚堤,但本質還是那個大集團的掌權人,雖然不愛讀書,但一些彎彎繞繞還是很了解的。 好在,此時他的情緒已經平復許多,輕咳一聲,含糊道:“小姑娘,你做的這條糖醋鯧鳊魚,和我一位過世很久的長輩所做的魚味道很像。我剛剛有些失態,是因為這魚太好吃,你們店沒有任何問題?!?/br> 蘇蘭音一愣,腦子一轉,立馬想通黃偉仁說的是誰,無比憐惜地撫了撫他的肩膀。 宋穗身為外人,自然猜不到具體是誰,在得到確切的答案后,終于徹底安下心來。 她再一次道謝,接著體貼地邀請黃偉仁去后廚收拾一下自己,最后還免費送了黃偉仁一家第二盤糖醋鯧鳊魚。 這頓飯的用餐過程,堪稱一波三折,好在最后的結果是好的。 黃偉仁離開之前,見宋穗沒有名片,索性拿走一張宋記的當季菜單,又跟宋穗要了聯系方式,說以后會經常讓秘書來點餐的。 即便宋穗說宋記暫時不提供外送服務,他也毫不在意地擺手,表示會自備司機。 宋穗看著一家三口離開,忍俊不禁地搖頭笑了,快步回后廚繼續準備其他餐品。 - 饒海大學的開學報到日當天,正如宋穗所預測的那樣,確實是一場硬仗。 來宋記用餐的學生里,除了像蘇俊一樣帶著父母的新生,還有同宿舍的姐妹、兄弟,以及同師門的教授和學生,幾乎沒有散客。 這一天的宋記飯館,當真稱得上“客流如潮”這四個字,店外難得排起長隊。 看客人們離開時的滿意模樣,估計等宋記的口碑正式在大學生、教授群體中傳開,以后飯館的生意只會越來越好。 忙忙碌碌到下午,墻上的老式掛鐘一跳到五點,即朱雀七天前被《白澤圖》封住的時間,紅毛小鳥立馬拋下飯館里的白澤、宋穗,火急火燎地自行往家里院子飛。 宋穗第二次碰上神獸化人形,已經表現得非常之淡定,該剁rou剁rou,該擇菜擇菜,半點沒有跑去看熱鬧的心思。 大約兩分鐘后,前去護法的白澤回來了,身后跟著一個身高將近一米九的黑發大高個。 不用想,這一定就是朱雀了。 正如之前所言,神獸的外形都非常出眾,朱雀亦如是。 鼻梁高挺,長眉斜飛入鬢,一雙丹鳳眼明艷而張揚,跟鳥形豆豆眼一樣黝黑的瞳孔,眸色沉沉,內含的氣勢奪人心魄。 相比白澤的溫潤如玉,朱雀的相貌、氣質顯然鋒利許多,不像書生狀元郎,倒像是銳意進取、志得意滿的少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