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陸星瀾被扶著進了急診室，院長、骨科主任醫師、普外主任醫師……陸陸續續進了急診室。

    陳香臺就沒有進去占地方了。

    同科室的護士長匆忙趕來：“怎么回事??？”她把陳香臺拉到旁邊，“我剛聽說你把小老板給打了?！?/br>
    醫院的醫護人員私下里都管陸星瀾叫小老板。

    陳香臺跟護士長關系好，什么都跟她說：“我沒打他，我就推了他一把?！?/br>
    護士長姓柳，名飄飄，聽名字是不是很瓊瑤？不過護士長已經是三個孩子的媽了，瓊瑤不起來。

    當初陳香臺還在輪崗實習的時候，表現實在太一般了，很多科室都看不上她，是柳飄飄不嫌棄，把她收到了消化內科。

    最主要的是柳飄飄人好，經常給她帶榨菜。

    柳飄飄不解地問：“你推他干嘛呀？”

    陳香臺如實說：“我以為他是碰瓷的?！币怀簧咭昱戮K，她都被咬了幾次了。

    柳飄飄哭笑不得：“我的小祖宗誒，你推人之前不看臉的嗎？小老板那張臉需要靠碰瓷營生嗎？”

    陳香臺想了想那張臉，覺得護士長說得很有道理：“也是哦?！蹦菑埬標孟裨谀睦镆娺^，她努力想了想，“不用碰瓷，那張臉可以去做牛郎?！?/br>
    柳飄飄：“……”

    “護士長?！?/br>
    她拉著柳飄飄的袖子，可憐巴巴的樣子：“我沒有錢賠了，可不可以先預支工資？”

    柳飄飄嘆氣：“這要是一般人，你賠點錢就完事了，可里頭那位，”柳飄飄搖頭，“你要做好心理準備?！?/br>
    里頭那位是被推出急診室的，后面還跟著一群?？滇t院的骨干醫生。

    柳飄飄都被這陣勢給整愣了：“香臺，你到底使了多大勁兒？小老板居然還在昏迷?！?/br>
    陳香臺垂頭喪氣。

    柳飄飄覺得她這是攤上大事了：“我們小區樓下的超市在招收銀員，要我幫你留意一下嗎？”

    陳香臺蔫兒了：“要?！?/br>
    就在陳香臺卷鋪蓋收拾東西的時候，陸星瀾被推進了vip病房。

    人還沒醒。

    “陸少?！?/br>
    “陸少?！?/br>
    蕭院長叫了兩聲，沒把人叫醒，他有點焦急了：“齊主任，陸少這是暈過去了嗎？”

    齊主任湊近觀察了一番：“好像是睡著了?！?/br>
    “……”

    姚碧璽女士下午四點過來了，與陸聲一起，兩人也沒去病房，直接去了消化內科的護士站，正是交接班的時候，科室的護士大部分都在。

    姚碧璽拎著包過去：“誰是陳香臺??？”

    角落里，一個小姑娘挪了出來：“我是?！?/br>
    看著乖乖巧巧斯斯文文羞羞怯怯，不像是會動粗的人。姚碧璽再仔細看看：“就是你啊，讓我兒子閃了腰的那個？”

    陳香臺雖然不認得小老板，但是小老板的母親大老板她是認識的。

    “嗯?！?/br>
    姚碧璽走近，上上下下一番打量之后，笑著問：“方便問你幾個問題嗎？”

    陳香臺：“方便?！?/br>
    她是過錯方，態度要誠懇。

    姚碧璽就問了：“你多大了？”

    她誠懇地回答：“25?！?/br>
    呀，年紀剛剛好。姚碧璽笑瞇瞇地繼續：“家在哪？”

    陳香臺繼續誠懇：“洪城?！?/br>
    隔得也不遠。

    “家里還有什么人？”

    這個問題有點奇怪，陳香臺還是老實作答了：“家里有父母和弟弟?！?/br>
    家庭關系也不復雜。

    姚碧璽皺紋都快笑出來了，眼神炙熱，像餓久了的狼看見了rou：“你結婚了嗎？”

    問題越來越奇怪了……

    陳香臺好慌：“沒有?！?/br>
    姚碧璽甚是激動歡喜：“那你有沒有男朋友——”

    陸聲拉她的衣服：“媽！”悠著點！

    姚碧璽這才打住了，清清嗓子：“咳咳，不好意思啊，我問得比較多?！彼_始了，循循善誘，“是這樣的，醫生說我家星瀾腰部的軟組織拉傷了，得養上一陣子，我們家呢，也沒個閑人能來照顧他，可他又偏偏傷到了腰，估計會行動不便，我就尋思著給他找個二十四小時當值的看護?！?/br>
    二十四小時當值嗎？

    陳香臺心想，那不好找，護士也要吃喝拉撒的。

    姚碧璽莞爾一笑，慈眉又善目：“也不知道陳小姐有沒有對象，時間上方不方便？”

    不炒掉她嗎？

    只要不炒掉她，她可以上刀山下火海：“我沒對象，我很方便！”

    套出來了，沒對象喲～

    姚碧璽女士笑得宛如姨母：“那就麻煩陳小姐了?！?/br>
    陳香臺受寵若驚：“不麻煩不麻煩?！?/br>
    等姚碧璽和陸聲走遠了，陳香臺不大確定地問柳飄飄：“護士長，陸夫人的意思是我不會被開除嗎？”

    她有一種被餡餅砸中了感覺，頭好暈。

    柳飄飄幫她分析分析：“聽著怎么像以身抵債啊?！笨墒顷懠乙膊蝗笨醋o??？這種強買強賣的既視感是怎么回事？

    陳香臺深深感嘆：“陸夫人真是個好人吶?！?/br>
    好人？

    呵呵，陸夫人拐賣小姑娘呢。

    陸聲挽著陸夫人：“媽，你剛剛也太明顯了?！?/br>
    現在是十一月，陸聲的肚子剛剛顯懷，姚碧璽是陪她來產檢的，看兒子只是順帶。

    “我能怎么辦？”她也很無奈啊，“你哥天天就知道睡覺，我現在只要瞅見個女的，就覺得她眉清目秀適合做我兒媳婦?！?/br>
    陸聲：“……”

    陸星瀾到傍晚才醒，睜開眼就看見一張放大了的臉，他眨了眨眼睛，睡意惺忪，剛想坐起來，腰間就火辣辣的疼。

    陳香臺手里拿這個記錄表：“你醒了！”

    他眼睛有點紅，有點潮，身上的衣服還沒還，黑襯衫的扣子扣到了最上面，他打了個哈欠：“你怎么進來的？”

    他的意思是誰讓她來的。

    這姑娘回答：“我走進來的?！?/br>
    “……”

    他扒拉扒拉壓亂了的頭發，表情恢復一派正經：“出去?！?/br>
    不知道為什么，陳香臺有一點點怕他。

    她慫唧唧：“哦?！?/br>
    她把托盤拿上，走到門口，還是忍不住問了句：“您想尿尿嗎？”

    陸星瀾擰了一下眉。

    她立馬解釋：“長時間輸液的患者上廁所會比較勤，如果您想尿尿，我可以幫您?！?/br>
    她一口一個您，態度誠懇，語氣尊敬。

    陸星瀾把領口的扣子解開了一顆：“出去?！?/br>
    “哦?！?/br>
    等門關上了，陸星瀾撐著床，直挺挺地、動作緩慢地坐了起來，他腰上綁了醫用的腰圍固定帶，行動很不方便。

    門口，那姑娘還沒走：“陸先生，我就在外面，如果您有什么需要，叫我就好了?！睂α?，她說，“我姓陳，您可以叫我陳護士?！?/br>
    您……

    陸星瀾舔了舔牙：“給我離遠一點?！?/br>
    陳香臺：“哦?！?/br>
    您尿吧，我不聽。

    陸星瀾上完廁所就給姚碧璽打了通電話：“那個女的怎么回事？”他腰彎不下去，一個躺下的動作逼得他汗都出來了。

    “你說香臺??？”

    還叫得挺親熱。

    香臺？陳香臺？

    古里古怪的。

    陸星瀾腰疼得厲害，躺著沒動，像根木頭。

    姚碧璽很理直氣壯：“你不是讓她搞得下不了床了嘛，我當然要讓她負責照顧你了?！?/br>
    “……”

    她這樣說話，陸軍長不管管？

    陸星瀾深吸了一口氣，腰腹更疼了：“我不用人照顧?！?/br>
    姚碧璽哼了聲：“大號你蹲得下去嗎？”

    “……”

    陸景松，管管??！

    陸星瀾磨了磨牙：“找個男看護過來?！?/br>
    姚碧璽女士有一萬個理由，各個頭頭是道，各個有理有據：“醫院沒有男看護，你就將就著用，誰讓你在外面亂睡覺，還睡人家姑娘身上去了，人姑娘也就推了你一把，沒告你性sao擾就不錯了，這要是我，第三條腿都給你打折了?！?/br>
    第三條腿……

    陸星瀾：“……”

    姚碧璽女士越說越有理了：“再說了，你別扭個什么，人姑娘是專業護士，你在他眼里就是一坨毫無觀賞性的rou?！?/br>
    陸·一坨毫無觀賞性的rou·星瀾：“……”

    姚女士的話他向來接不住，是時候跟他爸談談了。

    “陸星瀾，我可警告你，對人姑娘客氣點?！币Ρ汰t女士警告了，“人家可不欠你，是你這登徒子耍流氓在先，態度得給我端正了?！?/br>
    陸星瀾不想繼續談下去了：“我掛了?！?/br>
    “干嘛，我還說不得兩句了？”

    “我要睡了?！?/br>
    他掛了，然后閉眼，睡覺。

    中途，陳香臺進去給他換了一次藥，他沒醒。晚上八點，陳香臺收到了院長大人親自送過來的鮑魚粥。

    她提著去vip病房，敲門。

    “陸先生?！?/br>
    里面沒有反應。

    “陸先生?！?/br>
    還是沒有反應。

    陳香臺猶豫了一下下，開門進去了，她把粥放在桌子上。

    什么聲音？

    哦，他在磨牙。

    不過他睡姿很老實，躺得筆直，手也放得筆直。陳香臺借著燈光，多瞄了兩眼：他長得真好看呢，要是去當牛郎，肯定是頭牌。

    她繼續叫人起床：“陸先生?！?/br>
    “陸先生?！?/br>
    “陸先生?！?/br>
    還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護士長囑咐了，小老板有非典型性嗜睡癥，一般人叫不醒他，可是他又長了一顆嬌貴的胃，叫不醒也要想盡辦法叫他起來吃飯。

    好難啊。

    她繼續叫：“陸先生?！?/br>
    “陸先生?！?/br>
    陸先生似乎不滿，在睡夢中皺了一下眉頭，頭往旁邊歪了，眼睛卻沒有睜開。

    叫不醒，怎么辦呢？

    陳香臺原地糾結了幾分鐘，去找了一根吸管來。

    “陸先生?！?/br>
    陸先生完全沒有蘇醒的征兆。

    她膽子也就大了，捏著他的臉，把吸管塞進他嘴里，再然后她喝上一口水，湊上去——

    陸星瀾突然睜開眼。

    “噗！”

    她一口水全噴在了他臉上。

    陸星瀾：“……”

    睡意消散，他眼底朦朧的潮紅色變成了殷紅。

    陳香臺被他的眼神嚇得一個激靈，趕緊用袖子給他擦：“對不起——”

    她手還沒碰到他的臉，就被抓住了，他一把推開：“出去?！?/br>
    黑色的襯衫更顯得人輪廓冷硬，分明是很明艷精致的一張臉，卻給人一種很強的侵略性，與他困頓得睜不開眼時的樣子截然不同。

    陳香臺怵怵的：“哦?！币皇且驗殛懛蛉耸莻€好人沒有炒掉她，她才不會給口水。

    她耷拉腦袋，縮著脖子出去了。

    陸星瀾撐著腰慢慢坐起來，抽了張紙，邊擦臉，邊單手解開襯衣的紐扣。

    這時，門被推開。

    “粥我放在桌——”

    噢！

    陳香臺瞪大了雙眼瞧。

    陸星瀾把脫到了一半的襯衫穿回去，另外拉了拉領口，將鎖骨遮住。

    她看到了喲。

    “您是要洗澡嗎？”真的，她沒有一點歪心思，她很真誠，“應該會很不方便，用不用我幫忙？”

    你在他眼里就是一坨毫無觀賞性的rou。

    這句話，莫名其妙地在他腦子里過了一遍，他煩躁地扯了扯領口，又把鎖骨露出來了：“請你出去?！?/br>
    陳香臺裝作不經意地瞄了一下：“哦?！?/br>
    還完衣服洗完臉后，陸星瀾給司機打了個電話。

    “我明天出院，過來接我?！?/br>
    司機老譚：“什么時候？”

    “早上?！?/br>
    老譚懷疑：“您起得來嗎？”

    嗯，起不來。

    陸星瀾改了口：“中午過來?！?/br>
    老譚：“行?！?/br>
    都快九點了，柳飄飄在收拾東西下班，陳香臺像個游魂一樣飄到護士站來了。

    “你不是要照看小老板嗎？怎么還在這？”

    陳香臺情緒低落：“我被趕出來了?！彼荒樀拇鞌?，“小老板好像很討厭我?！?/br>
    柳飄飄戳戳她的腦袋：“你把他腰搞成那樣，人家記恨你也正常?！?/br>
    也是哦。

    陳香臺有點過意不去，畢竟，小老板的腰是她搞壞的。

    柳飄飄安慰她：“你也別灰心，我聽人說小老板大部分時間都在睡覺，你就等他睡著了再進去，給他擦擦臉擦擦手什么的?！?/br>
    陳香臺猛點頭：“嗯嗯?！?/br>
    她去看看小老板睡了沒。

    泌尿內科的兩個護士剛好路過，左邊那個用手肘捅了捅右邊那個：“喏?！?/br>
    “什么？”

    “那個實習護士，”走在左邊的護士小聲嚼著八卦，“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運，陸夫人居然指定她當小老板的看護?！?/br>
    右邊的同伴語氣很酸：“人家長得好看唄?！?/br>
    “小老板才不是那種膚淺的人?！?/br>
    “那你說說，他是什么樣的人？”

    “不是我等凡人能染指的人?！?/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