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7章
小泥巴一愣,問:“進堀室會怎樣?” “會有許多侍從、家丁跟著進去,因而府里把守的人最少?!蔽膶氄湔f,“你跳進井里,沿井壁上的洞爬出去。我這下可將底褲都給你瞧個干凈了,要是這樣你都還沒逃走,休怪我以后拿釘床攮你屁股?!?/br> 府中原來有密道?小泥巴一愣,壓著聲問道:“既然有這條道兒,你為甚么不自己溜走?” 他問了這話,忽見文寶珍打起了冷戰,仿佛身處數九寒冬。文寶珍慢吞吞道:“因為我的命也拿捏在文家手里,若我逃走,他們便會用天書將我寫死……” “那你還……” “可是即便如此,我也想出去。我想在滎州城里逛廟會,想吃豬頭rou,看花炮、舞旱船。我想在外面活夠一天,哪怕那天結束以后,我只能死?!?/br> 文寶珍說,不知覺間,小泥巴發現他那素來疏懶的眼眸里盈滿了躍動的光,那是淚光。 小泥巴默然無言,只是向他伸出了拳。 “我答應你,咱倆一起出去?!?/br> 暮鴉驚起,天風清冷。在窗格裁下的一小片黃昏里,兩人雙拳相碰。 “嗯,一起?!?/br> —— 清晨,天穹透亮,風涼得像浸透了霜。 遠方的山野朦朦朧朧地透出青蛤殼紫,似方轉醒。文寶珍一大早起來,拾掇好布囊,穿好對襟小褂道服,套上圓口鞋,抬腿便向東南角大門走去。 走到門口時,兩個提槊閽人攔住了他的去路:“站住。干甚么去的?” “送信去的?!蔽膶氄浯蟠蠓椒降?。 “送甚么信?送予誰?”閽人上前一步,身體像一塊屏風,結結實實地擋在門口。 文寶珍說:“送給左近山上的道人的,府里還缺些流黃白澒,草市里賣的不行,丹房里的老趙要我去尋些成色好的。那山上的道人有,我寫信向他索來?!?/br> 閽人的目光狐疑地在他身上打轉,忽道:“叫丹房老趙過來?!?/br> 文寶珍沒法子,將那看丹房的老道叫了來。閽人皺眉問那老道:“這小子說的話是真的么?丹房里真短了流黃白澒?” 那老道趕忙欠身抱拳,“是,是。早十天就沒了。小老兒叫這廝去趕快買來,不想這小子懶得似挪不動窩的豬,直到今日才肯動身,往后老朽多管教他?!毙聪蛭膶氄渑?,“還不快去!” 文寶珍本就想跑,聽了這話便要撒開丫子,誰知閽人又挪一步,影壁似的將門口結結實實擋住,說,“慢著,讓我查查這封信?!?/br> 他取下線槽里的線,打開鯉魚封,將其中書信仔細瞧了一遍。文寶珍吊著一顆心,目不轉睛地盯著閽人手里的那信。其實那并非小泥巴交予他的求援信,而是他自己新寫的一封,用以混過閽人耳目的。閽人看罷,捻了捻紙頁,忽而變色: “這紙怎地這么厚?” 旋即便用鷹鷙一般的目光惡狠狠地盯著文寶珍,“你用魚膠貼了兩層,對不對?你想把真正的信紙藏在這封信下?” 文寶珍臉色慘白,連連搖頭。閽人毫不客氣,將信紙撕開,果真揭得一頁紙出來。再看那信,卻忽而哈哈大笑:原來那是一張寫著綿綿情話的粉紅箋子。 “好小子!”閽人贊許地拍了拍文寶珍的背,揶揄地笑:“是寫給哪個姑娘的?” 文寶珍滿面通紅,嘟囔道:“給醉春園的……玉求瑕姑娘?!?/br> 閽人呵呵笑道:“那可是評花榜榜首,打茶圍得費千金!你是不是等不及了,想見她一面?”他摸摸文寶珍的背,忽而換了副嘴臉,惡狠狠地道,“將你背上藏的信紙拿出來!快些!” 文寶珍登時汗流浹背。 原來這閽人方才看似在親昵拍他的背,實則是在摸他身上哪兒藏有真正的信紙。 這下可再瞞不了了,文寶珍抖抖索索地除掉小褂,拉開背心上縫的線,從里面掏出幾張銀票來,塞進閽人手里。 “不是信紙,是小的藏著的私房銀錢,本想出去偷買些零嘴兒的,現在見者有份,全拿來孝敬您二位!”文寶珍跪下來,在青石板上砰砰磕頭。兩位閽人對視一眼,搓了搓手里的銀票,輕車熟路地收進袖里,裝模作樣地一揮袖,“走罷,走罷?!?/br> “謝過兩位大人!”文寶珍趕忙爬起來,一溜煙地跑了。 對街,四合院。 萬字錦雕花如意門忽而被咚咚叩響,一個梳著壽桃頭的小孩兒抱著紙鳶跑過去開門,叫道:“誰呀?” 推開紅漆門,門外站著個著對襟小褂道服、圓口鞋的小道士,松松垮垮地站著,眼皮耷拉,一副立盹行眠的模樣。那小道士道:“你看見我的風箏了沒?” 壽桃頭小孩兒低頭看了看手里的紙鳶,撇著嘴,把紙鳶往身后一藏: “沒看見?!?/br> 文寶珍上前一步,去搶他手里的紙鳶,“你沒看見個屁,這風箏是我放進你家院里的,還給我?!?/br> 壽桃頭小孩兒張開嘴,撕心裂肺地大哭出聲。文寶珍不理他,將那紙鳶奪過來,從紙鳶上解下幾張捆好的草紙。是小泥巴的求援信。 昨夜他將那寫了求援之語的草紙捆在紙鳶上,悄悄放出文家,故意教其栽進對街的四合院里,待出了門,再到四合院里去取。 文寶珍知文家戒備森嚴,定會對外出之人細查,無奈之下,他只得用此法子將信傳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