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哼,祝某哪兒來得好了?一來便被你這死鬼捉??!”祝陰揉著臉,不情不愿地道。 易情不理他的抱怨,開門見山道:“你的寶術是‘風雨是謁’,是不是能cao使流風?若我在風中呼喊,你能將我的聲音送給萬里之外的人么?” 祝陰狐疑地沉默了半晌。 “你……您想做甚么?” “我想叫左氏千金回來?!币浊榈哪樤诨鸸饫镉车糜行┌l紅,“她如今約莫是被七齒象王拐去了浮翳山海。她不回來,咱們人手不夠,對付不得象王?!?/br> 這回談的是正經事,祝陰也不再喧嚷,換上了一副嚴肅神色。他站直了身,背緊了手,沉吟半晌,道:“確實……” 祝陰抬臉,道:“師兄想說甚么話?祝某將您的聲音遞過去?!?/br> 兩人走出廂房。天寒地凍,穹宇慘白,像蓋了層縞素,易情凍得渾身吱吱格格地響。祝陰撇頭,像是看了他一眼,打了個響指,撲在他身上的風刀子忽而消弭了,寒意陡散。 易情驚奇地看著他,卻又被祝陰一腳踢在膝彎處,道:“快說,祝某等會兒要去給神君大人進香,別耽擱時辰?!?/br> 易情想了想,往風里喊道: “左不正!” 流風像鵠雁般高高飛起,直沖云霄。易情又喊道:“你快回左府來!” 過了約莫一炷香的工夫,風兒依然寂寂地吹拂,兩人頭上落滿絨帽似的雪花。祝陰冷笑道: “祝某已將您的聲音送往浮翳山海,可看來您口拙舌笨,那左小姐又在那里逍遙快活,不愿歸鄉啊?!?/br> 易情不服氣,又高喊道:“左不正——快回來!你這臭婆娘若不回來,你家夫君便同小廝兒偷香去啦!” 風里依然毫無動靜。 祝陰揶揄道:“師兄未免太高看自己,您不過是從街旁撿來的臭魚爛蝦,左小姐將您棄如敝履,哪兒會乖乖聽您的話回來?” 易情狠狠剜了他一眼,這回他搜腸刮肚,尋到一些臟字兒,又高叫道:“左不正!你這黃子婆,沒腚|眼子,小潑驢蹄子!你再不回來,我把你姑父屁股打成八瓣兒!” 雪花靜靜灑落,在枝頭綻開叢叢梨霜。 喊了半個時辰,左不正還是未歸。祝陰也微笑搖頭,說不曾聽得浮翳山海那處的回應。易情急得跳腳,鬼王過幾日便要啟九獄陣,召鬼王,他身邊的人都似在優哉游哉,全然不將此事放在心里。 他焦急地在庭中踱步,這回沒轍了,仰天吼道: “左不正!你若不回來,你小妹便要死啦!” 剎那間,似有一道疾電掃過千山。層云蕩迭,分開兩道,府院中千竹敧斜,枯枝交錯,驚弦一般迸響。 一個身影突而如蒼鷹般從天而降。少女著一身玄地云花襖子,銀鎧如泛蠟炬明光。她扛著金錯刀,一足飛蹬而下,狠狠踏在易情脊背上。 易情被踩了個狗啃泥,哀叫連連。左不正將刀一擺,刀鋒出鞘,薄刃貼在他面前。她微笑著挑眉,道。 “方才是哪個小潑驢蹄子喚我名諱?聲音傳到浮翳山海里,震得十萬重山地動崩摧?!?/br> 她低頭,望著易情,提起刀來,窮兇極惡地冷笑: “唉呀,膿包,我想起來啦,那是你的聲音罷?仔細一瞧,你是不是沒生腚|眼子?我先給你身上開上十個罷!” 易情被她踩在腳下,忙不迭叫屈,在她面前大跪大拜,方才求得她原諒。說來也不怪得左不正,浮翳山海與此處隔千山萬水,左不正乘云而歸,已算得神速。她笑罷之后,眉關緊鎖,忙不迭問左三兒出了何事。易情依著記憶,向她指了左府地宮的方位。左不正揮刀破土,擊塵揚沙,不消三刀便在地上劈開一只大洞。易情與祝陰正瞠目結舌,卻見她已如飛燕般縱身躍下,片刻后便又攜得不省人事的左三兒躍上地來。 左三兒身上刀創頗多,流了不少血。她兩眼緊闔,臉像雪一樣蒼白。左不正心焦如焚,趕忙叫管事婆子尋了些花椒、酒水與刀尖藥,備了細布,燒了熱水,給左三兒清創包扎。 處置停當后,左不正抱著左三兒,望著她臉上安閑的神色,略略吁氣。左三兒像一只精致的瓷人,闔眼靜靜地睡著。左不正別開她汗濕的發絲,對站在一旁的易情喃喃道: “真是奇事……” 她仰起臉,望向易情,苦笑道,“你為何會知道三兒的事呢?我尋姑父的地宮已久,只知他會在那里畫陣法,卻不知他將三兒關押在那處。膿包夫君,你真是神通廣大呀?!?/br> 祝陰在旁冷冷地插口: “他不是膿包,也不是你夫君,更沒甚么神通廣大之處?!?/br> 易情受慣了他這陰陽怪氣的模樣,將他搡到一旁,走到左不正身旁。兩人注視著沉睡的左三兒,她蒼白而虛弱,像因風弱柳。簾櫳里盈滿了柔如水波的燭光,易情忽而喚道: “左不正?!?/br> “嗯?” “你先前是不是說過,你姑父要你惡籍盈指,可你偏不依他所想,平生只行正事?” “不錯?!?/br> “那若你的meimei是個鬼王,你會殺了她么?” 愁緒似蔓草般生上左不正的眉宇,她久久注視著左三兒,良久,微笑道: “會?!?/br> “為了行正事,連血胞也肯割舍么?”易情嘆息,“你果然是能鑄成神跡之人?!?/br> 左不正說:“因為三兒若得知她活著會殃及世人,她也會央著我,要我將她殺死?!彼p輕地撫著左三兒滑如羊脂的面頰?!岸也粫媪巳齼旱男囊?,她想要甚么,我便給她甚么,這是做姊姊的本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