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一瞬間,紅衣的靈鬼官如蛟龍般騰躍而上,葉尖上的水露倏然濺開,晶瑩的雨花里,他陡地揪起易情的前襟。這一回,祝陰手上裹卷了百十層風流,凌厲的手刀將要把易情四肢劈碎。 易情卻倏地從背后取出一只大藥葫蘆,壺口對準祝陰。他于片刻之間將葫蘆上的紅繩銜于口里,兩手結了個扇印,念道:“隨吾驅使,聽吾號令!” 祝陰忽覺不妙,陡然剎住腳步。娟娟月輝映白了易情的臉,那上面掛著個險惡的笑容。易情將后半句咒文念出了口:“吾奉五老玄靈敕,火急奉行,急急如律令!” 剎那間,祝陰只覺密云突如丘山壓頂,他渾身重似萬鈞,又像被人捏成了小小的一枚銀針,吸入葫蘆中。 在被吸入葫蘆的前一刻,他幡然醒悟,這是微言道人的洞天葫蘆,也不知易情是拿甚么法子竊了來,里頭裝了千百只厲鬼精怪,堪比閻羅殺場。 紅衣門生被吸進了葫蘆里,易情眼疾手快地塞上壺塞,還晃了一晃。 三足烏將他放下來,斂了翅,落在他肩頭上,jian猾地大笑:“做得好哇!老子早看這小子不順眼了,往時他竟還敢將我串在火上烤,烤黑了不少羽毛!” 易情摸著那葫蘆,眉開眼笑,對三足烏道,“鳥爹,謝謝您鼎力相助?!?/br> 烏鴉啄他:“真是奇事,我覺得你這話兒是在貶損老子!” 要不是這好吃懶做的易情沒偷走它的蛋,還拿一只泛著油光的雞腿向它行賄,它才不會幫這廝。 月光從枝葉間隙流下,落在地上,像一片將融的小雪。易情扶著槐樹艱難地坐下,他背上、腿上都斷了骨頭,像有人鉗著烙鐵在傷處炙烤。他摸著手上的葫蘆,將貼著封咒的那一面轉過來看,忽而大驚失色,道: “這不是微言老兒用來封鬼怪的那只葫蘆!” 天書昏朦的影子在月光中浮現,它幽幽地道,“是呀,上回你不就弄錯一回了么?這是那老頭用來泡酒的葫蘆?!?/br> 易情一拍腦袋,又被身上的傷痛得齜牙咧嘴。他真是個忘性大的蠢蛋,同一個坑栽了兩回。微言道人腰上掛著十幾只葫蘆,他上回竊錯了,這次竟又偷錯了一回。 “可我將師弟給吸進這葫蘆里了,里頭沒有鬼怪困著他,我又該如何是好?”易情捂著傷,叫苦不迭,“我動不了啦!他要是從里頭掙脫出來,這回我真是塊任他宰割的砧上魚rou!” “哼,自作自受?!碧鞎托?,一轉眼又沒了影兒。 易情捧著那葫蘆,不知如何是好。他念的確是封咒,理應是將師弟給封了進去,可這是只酒葫蘆,他是要把祝陰腌漬一回么?易情苦思冥想,扭頭對三足烏道,“好鳥兒,待會全靠你了?!?/br> “靠我作甚么?” “我等會兒便將壺蓋拔開,我給你喂我的血,你變大后,見著那小子滾出來,就壓到他身上去?!币浊榕e起降妖劍,比劃道,“然后我就拿這柄劍刺他魂心,要那壞師弟動彈不得?!?/br> 三足烏點頭。于是易情劃破了手腕,給它喂血。三足烏吃得津津有味,兩眼放光,甚而想將他整個人兒啄破了,多嘗點血的滋味。易情忐忑地將手放在壺塞處,一咬牙,猛然拔開。 酒葫蘆里靜悄悄的,一點動靜也沒有。 “怎么回事?”易情愣了片刻,將葫蘆口慢慢轉過來,“怎么一點聲也沒有?師弟呢?” 話音方落,卻聽得一道嘶嘶聲響。一條鱗光閃閃的烏梢蛇猛然躥出,狠狠咬向他面頰。那蛇獠牙雪白,眼瞳卻金黃,像爍亮的皓日。 “文易情,納命來!”那蛇竟口出人言,忿恨地嘶叫。 易情方才想起這葫蘆里泡了條蛇,先前他拿封咒來收水鬼時,不甚將水鬼附到了蛇身上,要那蛇狂性大發。如今他重蹈覆轍,竟把師弟封進了蛇里。 “見鬼了!”易情大叫,幾乎嚇得屁滾尿流,“我那師弟被我腌成蛇妖啦!” 第六十七章 紅線兩人牽 祝陰被封進了酒葫蘆里,附在了烏梢蛇身上。易情一掀葫蘆嘴,他便如霹靂一般急躥而出,張著一口長獠,咬向易情。 易情眼疾手快,一把折斷了手旁的一枚槐枝。他伸出枝杈,夾住蛇頭頸,又伸手牢牢地鉗著。祝陰在他手里幾近窒息,咝咝吐氣,金色的蛇眼撲閃,像兩盞璨然的明燈,蛇尾繞到易情臂上,一圈圈地拼力絞起。 “喂,鳥兒,你吃蛇么?”待捉定了祝陰,易情扭頭問三足烏道。 三足烏乘機啄了幾口祝陰,卻作吐逆狀,沒好氣地道,“你以為甚么鳥都吃蛇?況且你這師弟肚里全是壞水,老子若吃了,怕是要鬧肚子!” 祝陰聽著他倆的話,得知易情竟有將他喂了鳥兒的心思,扭動得更甚,蛇尾拍著易情手背??膳d許是氣力漸乏,那尾巴最終像一團棉花,軟綿綿垂下了。 易情低頭一望,卻發覺那蛇竟口吐白沫,昏厥了過去。 “師弟,師弟?”易情將蛇尾從臂上解下,捏著它腦袋晃了兩晃,“你怎地了?總算屈于我yin威了么?” 烏梢蛇打了個嗝兒,飄出一股酒味,它在易情手里像化成了一灘水。 三足烏呱呱大笑:“它吃醉了!這蛇原本浸在清酒里,你那師弟被封了進去,約莫也吃了一肚的酒水,醉得不像話啦!” 祝陰附在那蛇身上,半晌才醒神,酩酊地開口,語氣兇暴,卻暈乎乎地如飄云端:“哼,師兄,你就…嗝…慶幸一會兒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