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那破劍是他拿寶術畫的,費的銅錢少,畫出來的劍也不大鋒利。易情一劍刺去,仿著祝陰的路數,劍尖直抵兇魂魂心。 “開!”易情叫道。 瑩亮的符文如蛛網般漫開,浮現在兇魂周身。剎那間風狂雷疾,厲風拂得人面目生疼。 這是鎮壓兇魂的咒符,可惜被祝陰方才篆下了殺他的密字。易情凝神細看,劍尖劃過符首、主事神,落在符腹內,那兒果真刻著“立殺文易情”幾字。 白袍少年眼珠子一轉,在那后頭接續刻下幾字。轉瞬間,那密字便化作新的模樣,微言道人瞇著眼遠遠地一望,只見他新刻的符文是——“立殺文易情的師弟”! 微言道人當即脹紅了臉,連滾帶爬地奔過來,叫道:“你…你……你這小子!” 劍尖一轉,被改了密字的符箓驅使,兇魂當即擰身往祝陰猛撲而去??绽矧v起大片烈風,將臺上的修士們吹了個四仰八叉,骨碌碌滾成一片。易情收了那破鐵劍,架在肩上吊兒郎當地笑,說,“我猜,道人是想夸我慧心伶俐,聰明絕頂,不是么?” 胖老頭兒嚷道:“我是在嫌你心里凈是些鬼心思,心眼烏漆抹黑!” 他隨即向祝陰叫道:“祝陰,不必試此人是不是你師兄了。瞧這刁滑狡詐的勁兒,錯不了,他便是文易情那殺千刀的小子吶!” 又扯著嗓子對祝陰說:“你小心那兇煞,這鬼魂是由幾個人犯亡魂揉成的,老夫也是費盡了心力,花了百日,方才能險險鎮住。若是不慎,恐怕便會有性命之虞!” 兇魂狂撲而上,現出髑髏樣的邪獰面貌。頃刻間散出陰慘云氣,震眩山林。石臺在格格顫動,腳底沙石sao動不安。風里是回蕩的咽泣,那是曾喪命于兇魂手下的怨靈的飲泣,一聲遞一聲地在空中逡巡。 修士們皆惶然退卻,這樣一個殺人如沙的兇魂,勢家長老都尚且難以鎮壓,他們又怎有奈何它的法子?膽子大些的已滾下石臺,更有數人已然奔出山門,沒命也似的往山下奔去了。 轉瞬間,兇煞已襲至祝陰面前,滿耳盡是呼嘯風聲??耧L掀起覆眼的紅綾,烏發散亂飛揚,祝陰卻紋絲不動,巍然如山。 微言道人驚呼:“祝陰,小心!” 祝陰卻道:“不必?!?/br> 他一揚手,風聲颯颯,槐花漫舞,激飏狂嵐如巨掌席卷兇魂。兇魂暴動掙扎,空里似旋起風渦,啼哭聲化作一線尖利的嗡鳴。修士們驚叫連連,緊捂雙耳,指縫間卻淌出淅淅血水。 紅衣門生收掌,只輕輕一捏,頃刻間便將它碾碎在掌心里。 再攤開手時,一枚細小的槐花自他指間落下,散落空中。祝陰笑若春風,道: “這種貨色,還不值得祝某小心?!?/br> 易情在一旁看得咋舌,一個連勢家長老都尚且難以鎮服的妖怪,這小子一翻掌便能將其滅得無影無蹤。眾修士更是一片嘩然,交頭接耳,望著祝陰的目光里添了幾分驚遽,此人若不是天縱之才,便該是個妖魔異物。 正發著愣,祝陰卻已一提身,躍到石臺上來,笑吟吟地踱著步子站到他對面,喚道: “…大師兄?!?/br> 他嗓音親和而平緩,卻似生了暗刺。易情聽他這么一叫,渾身雞皮疙瘩頓起。再一瞧這小子,新月似的彎眉,玉粳樣的白齒,面目淺淡而秀朗,一身濟楚的捻金赤色洞衣,姑娘家見了定會心里十分喜歡,只可惜有一肚壞水、蛇蝎心腸。 “你若真不想認我作師兄,倒也不必勉強自己?!币浊槊懔πΦ?。 祝陰笑盈盈地道:“哪里哪里,能有如此一位卓爾不群的師兄,是祝某三生有幸。大師兄的寶術果真神妙非凡,方才小弟在臺下看得如癡如醉,一時心癢,便也想來試師兄幾招?!?/br> 這小子先前怎么都不肯認他,可畫過殺他的符字后總算死心了,若他不是文易情,那符箓確也不可能生效。如今這廝竟得寸進尺,想親自動手來試探自己。易情瞬時瑟索,發了身冷汗。 他心里盤算了一番,那兇魂能殺自己,定是比自己厲害的。而祝陰殺兇魂簡直如反掌之易,如此一算,他的法力約莫只抵得上祝陰的一枚小手指頭。 易情強作鎮定,背著手問:“好,你要怎么試?” 祝陰略奇,道:“還能如何試?寶術一使,誰先告殂,誰便是輸家?!?/br> “這可不算得公平?!币浊閾u頭,“你有兩樣寶術,我才有一樣,從數目上看,我本就吃虧?!?/br> “那大師兄想比試甚么?” 易情搖頭晃腦,“我甚么也不想與你試?!?/br> 祝陰面色發黯。易情又擺出一副謙恭模樣,道:“因為我身上沒一樣能比得上你,我認輸啦。若真要比試,只有一樣我是能勝過你的?!?/br> “是甚么?” “入山門,我比你要早。因為我是你大師兄?!币浊楸呈中Φ?,“還有一樣雖不足稱道,卻也是我的一技之長,那便是…偷?!?/br> “偷?”祝陰蹙眉。 “我是黎陽縣里最厲害的插手偷兒,甚么都偷得?!币浊檩p松道,“就在方才,我偷了樣玩意兒,那物對你來說極重要。你要不要猜猜,我偷了何物?” 修士們在他們說話的間隙間已如潮水般退去,躡著腳步,輕輕地不敢出聲。石臺上一片寧靜,槐花仍在靜靜地飄落,可天頂上墨云如蛇盤踞,已然掀起莽莽狂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