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果不其然,他一將字寫到天書上,那墨字兒便似承受不住了一般,扭曲著化作青煙散去。易情遺憾地搖頭,對三足烏道:“你瞧,天書寫不得不可能發生的事情?!?/br> 三足烏嫌棄地叫道:“太弱啦,你實在弱得令人發指!” 想了想,它又問道:“若是將你死掉的那行字涂抹掉,咱們是不是就能回到你死前的那一刻?” “是?!币浊樾Φ?,“天書上寫的事都會成真,前提是…我寫得上去?!?/br> 烏鴉拍著翅:“那咱們就回到你死前的那一瞬。既然對付不了姓祝的小子,那便對付他放出來的那只兇魂!” 易情與它相視一笑。 “——正有此意?!?/br> 話音落畢,他伸手一劃,將天書上書他死去的那一句話劃去。眼前所見之景忽如馬騎燈一般后退,又似畫冊翻頁般嘩嘩流逝,轉瞬之間,他們又佇立于那斑斕寶光交加的圓臺之上。 那時易情還未死,還被三足烏拎在天上,得意洋洋地俯視著下方修士們自亂的糗態。在石臺下,那覆眼的赤衣弟子皮笑rou不笑,方從微言道人腰間將那封著兇魂的藥葫蘆扯在手里,降妖劍尖抵在魂心上,歪扭地刻下“立殺文易情”幾字。 三足烏望著這片刻前方才見到的光景,心中忽而感慨萬千:“喂,易傻蛋,你這寶術也忒厲害了些,生生死死,都能改易,這世上怎地有這末方便的寶術?” 易情撣它腦袋:“如今倒知道本神仙的厲害了?再多吹幾句,今夜給你再畫張餅兒吃?!?/br> 他心里卻在想,這寶術哪兒有那么方便?能起死回生的天書只在他死時方可用,不僅極耗神思氣力,大多時候會陷入無從掙脫的困境。他雖未發覺這寶術的代價,可若這寶術真有移山造海的能耐,他也不必跌落九天,落入這凡世來。 烏鴉諂媚地拿腦袋蹭他:“好師兄!無為觀的神武大師兄!您出于其類,拔乎其萃!連畫的餅兒都是成雙成對!” 一揮袖,清風再起,槐花散落,水墨天地漸顯十色五光,墨跡在他倆眼前淺淡洇散。轉瞬間,他們魂神歸位,回到了片刻前的光陰。 三足烏依然在天上撲飛著雙翅,鴉爪緊緊鉗著易情后襟。喧聲海波潮似的涌來,他們又歸返了天書外的人世間。 祝陰在臺下手執降妖劍,嘴角漾笑,已經將那將要取易情姓名的兇魂放出。 “咱們…又活過來了?!比銥跬莾椿甑纳焕?,渾身打著顫兒,“喂,易情,我瞧得出來,那是個嗜殺成性的兇煞,已斷送了百人…甚而是千人的性命!你想到了甚么對付它的法子了么?” 易情直截了當地道:“沒想好?!?/br> 他伸出手,緊攥的拳里握著一把銅錢?!靶沃T筆墨”的寶術發動,將其化作淋漓淡墨,墨痕在他手中交織凝聚,匯作一柄破舊鐵劍。他道: “但是,我想先做一事——去給下頭那居心叵測的小子先打聲招呼?!?/br> 剎那間,三足烏松爪,一道凜凜白光自半空里劈落。易情從空中猛然躍下,鐵劍映出嚴霜似的寒光。 鋒刃劈開長風,于霎時間斬斷兇魂魂心!只聽得一道訇然落響,臺上塵滓紛飛,如幕的塵灰間隱現出一個人影。祝陰覆眼的紅綾被烈風揚起,他愕然失色,直至易情將鐵劍扛在肩上,笑嘻嘻地踅到他面前。 “想殺我,你還嫩了些?!?/br> 易情對他報復似的露齒一笑,道。 “…我的——不中用的師弟?!?/br> 第十二章 插手起風瀾 煙塵落定,方才仍在狂嘯的兇魂被一分為二。 兇靈發出垂死的怒嗥,幽碧光火叢簇搖曳,映亮了修士們驚愕失色的面龐。 易情一劍斬落,膝頭、虎口皆有些麻痛。他瀟灑地振劍,步至祝陰面前??蛇€未等他松一口氣,再開口譏刺祝陰幾句,三足烏的叫聲便從頭上急急傳來: “你這愚鈍小子,注意瞧身后!它還未死!” 一柄破舊鐵劍怎能劈得開兇靈?但見那兇魂分成兩半的身軀泛出幽熒煙光,轉瞬間便又絲絲縷縷地合在一起。 果然要對付這玩意兒還沒那么容易,不然方才他也不會來不及掙扎,便被掏了個心窩洞穿。易情冷汗涔涔,趕忙往旁退去。 三足烏遙遙地叫道:“你還有甚么撒手锏么?盡管使出來罷!” “我的撒手锏就是你,要不你來對付?”易情一面狼狽著閃著兇靈的洶涌攻勢,一面叫道。三足烏當即直脖瞪眼,遂不出聲,飛遠了些。 兇魂猛烈狂嘯,幽火仿若驟雨飛落。利爪瞬時抻長數尺,狠狠刺向易情。易情閃躲不及,爪尖刺破肩頭,道袍瞬時洇紅一片。 烏鴉見他動作拙笨,心頭著急,可再瞧他面色慘白,額上汗如雨落,心中又略明白了些:凡是逆天改命的寶術,皆要耗盡神思氣力,甚而會神形俱滅,恐怕使出“形諸筆墨”那寶術也一樣,要付出些代價。 此時易情確只覺渾身軟綿綿的,邁出的每個步子都似踏在蘆絮上一般。寶術使多了的修士都會這樣,渾身無甚氣力,像霜打的禾苗似的,他的寶術尤甚。眾修士一片驚嘩,祝陰卻抱著手和氣地微笑,像在看一場喧闐大戲。乘著這瞎子瞧不見,易情朝他大扮鬼臉,吐了好幾回舌頭。 逃到臺緣,已無去路,易情忽而翻身一撲,亮出手中那柄破舊鐵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