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
上首的帝王,面沉如水。他那雙溫和的鷹眸,盛著滔天的憤怒。 祝蓮第一次見如此神情的帝上,他一貫是隱忍的、偽裝的。臉上一貫掛著抹溫文爾雅的笑容,喜怒不明。 可今日,他整個人仿佛都處于憤怒的邊沿,那雙眼睛掃過來,令所有人怕的只能俯首稱臣。 “叛黨鳳眀奕,三月便占領九江郡,卻無一人上報,如今……用一月時間,南方多地城池陷落,朕知曉他叛亂尚且是從上京說書先生口中得知……汝等皆是廢物!” 鳳楚生一把將侯在一旁的宮人手中的折子,掃落在地上。 “呵!給我查,誰攔下了南方上報的奏折,若是查不出來!你等便提著腦袋見朕?!?/br> --- 瑞康四年冬,太子叛軍勢如破竹,雖朝廷增員軍隊,卻已是來不及,待朝廷軍隊把控住局勢之時,太子鳳眀奕已經將南方所有城鎮全部拿下。 自此太子軍與朝廷軍,以秦淮河為界,分庭抗禮。冬日到了,鳳楚生即使心中怒火中燒,也于事無補,冬日大雪,天氣寒冷,行走尚且困難,此時出兵討伐,無異于自找死路。 鳳楚生只能忍住心中憤怒,成日黑著臉,找出宮中jian細。 說來他是真的心細如發,心狠手辣,借著駱云嵐,設下死局,將隱藏最深的太醫院太醫丞王德思給揪了出來。 鳳楚生轉動著自己的手環,將二人押入死牢,派專人看管。 他太清楚鳳眀奕這個仇人,那男人平生最是優柔寡斷,注重感情,如今駱云嵐二人在他手中,一位是那人恩師太傅,一位是他埋藏在宮內多年的眼線。他不信,這二人的生死,鳳明奕會置之不理。 瑞康四年,小寒這天,鳳眀奕收到了鳳楚生給他的親筆密函。 吾兄眀奕: 一別經年,如今可還安好? 弟甚是想念,今年祭祖,終不是愚弟一人,你可愿趕來上京,與愚弟一同給母皇、太上皇上柱高香。 倘若你能答應,愚弟便讓駱太傅與太醫院太醫丞王德思一并,下棋上茶,你看可好? 愚弟 鳳楚生 鳳眀奕拿著手中的信件,黑眸沉沉,他將手中的信件捏成一團,扔進府中的池子里。 如今屋外冰天雪地,水池很多地方已經結了一層薄薄的冰塊,信團兒在冰上蕩了一圈兒,落入水中,很快沒了影兒。 鳳眀奕背著光,他的神色掩在陰影里。 “殿下,你不能去!”賈時弦站在書房的一側,垂著手勸道。 “若是不去,兩位師姐恐兇多吉少?!彼窘车吐暤?,心中雖然擔憂兩位師姐,卻也知道,此乃鳳楚生請君入甕之計,去便是找死。 “只是師弟,此事萬不能沖動……” “殿下三思!” “殿下三思!” 書房內,幾人臉上俱是盛滿了擔憂。 鳳眀奕的眼神卻沒有投在三人身上,他淡紫色的墨眸飄向遠方,聲音低沉而冷靜:“諸位不用擔心,龍潭虎xue,這一場遠行也必是得闖。原本,這場奪權的戰爭,便是我與他之間的戰爭,倘若非得勞民傷財,征戰殺伐,倒也不必。這天下,當年他是怎么得來的,如今本殿也想讓他如何還回來!” “殿下所謂何意?” 三人眼睛齊刷刷的看向鳳眀奕,原本以為進京赴死,可殿下所言,卻…… “你三人一并守在營地,此番我喬裝打扮,一人去闖便是,別忘了,我手中可是有龍鳳手鐲,擁有手鐲的前太子殿下,足可號令三軍,上京那群勛貴世家,很多蟄伏在一側觀望,如今去上京,也好運作一番,老家伙們,該敲打敲打……” “殿下,萬萬不可!” “萬萬不可!” …… 三人幾乎齊齊說出口,一人闖上京,即使知道殿下武功高強,可是一人難敵四手,更遑論……此番必是危險重重,龍鳳手鐲可號令三軍,然而今時不如往日,鳳楚生將三軍首領換成了他自己的人…… “我心意已……” “我不許!” 鳳眀奕的聲音,被打斷,他愣愣的扭回頭,幾人的視線齊刷刷的落在屋外的女君身上。 她身著一襲天青色的織錦綢緞,頭上的青絲被發帶松松垮垮的束在身后,絕美的臉上黑黑沉沉,帶了絲不容置喙的威儀。 鳳眀奕快步上前,他捉住她那雙冰涼的手,揣入自己懷中,一只手,掃落她肩頭的雪花,修眉微蹙:“妻主,天氣冷,如何不多加件披風,若是挨凍受涼該如何是好?” 在場的三人面面相覷,眸中俱是盛著一抹笑意。 他們的太子殿下,在萬民面前是威儀的、肅然的太子??墒窃谥x女君面前,卻可立馬轉換為溫柔的、小意的郎君。 賈時弦曾經與范寒苑對賭,太子殿下這一輩子都不可能愛上女人。卻不料,那樣冷清冷性的男子,卻真的愛上了一個女君,可以在她面前做另一種自己。 賈時弦心中有些酸,眸內含了半分羨慕,什么時候自己也可找上那樣一位與自己情投意合的女子…… 一時慌神,卻忽略了范寒苑回頭看向他的溫柔希冀的眼神。 正事談到此處,就算不疾而終。鳳眀奕回頭掃了一眼幾人,三人對視一眼,垂頭退下。 屋外大雪紛飛,屋內燒著地火。 鳳眀奕拉著謝瓊暖的手,走到炭火盆邊,搬來一個繡凳,讓她做了上去。 可是眼前的人卻一動不動。 她琉璃色的杏眸一眨不眨的看著他:“眀奕,你可記得,當年你從嶗山離開我時答應了什么?” 鳳眀奕雙眸有些閃躲,他與她說過的每一句保證,他都銘記于心,可……此番。 “你可知鳳楚生是什么樣的人物?” 謝瓊暖臉上笑意全無,她的杏眸嚴肅而認真。迫的鳳眀奕不得不與她對視。 “子徹當然知曉,當今帝上鳳楚生,笑里藏刀,心細如發、擅長謀略,揣度人心……” “你既知道,卻還要去,嗯哼?”謝瓊暖抬起素手,在他的臉頰上,用力捏了捏,火光中,太子殿下冷峻的側顏一下子變得緋紅。 “此番京城之行,雖是兇險,但倘若運作得當,便能迅速直取鳳楚生首級,群龍無首……” “你便可順勢以龍鳳鐲奪回帝位,也可借此還當年鳳楚生宣武門殺你之仇?!敝x瓊暖斜眼晲他,將他的心思直白的說出口。 鳳眀奕哭笑不得,在她灼灼的視線下,笑得低低沉沉,他湊近她,大膽的在她唇角輕啄了兩口。 謝瓊暖原本心氣兒不順的神色一愣,看向對面之人,卻見他那張俊美無鑄的臉上露出一抹偷腥的滿足,深紫色的眸子甚至還有些期待。 她瞇著眼,暗忖,他家夫郎又開始欲求不滿了。 然而此刻,尚且不能滿足他。正事兒沒有談完,拔掉無情,男人的料性……更遑論此番定是要打消他的注意。 謝瓊暖上前幾步,將眼前之人推倒在木椅之上。 最近兩人膩歪一起,有時太子殿下受不了,主動親親他家妻主,妻主便會給予更多的愛。 太子殿下,癡漢是癡漢,可智商并沒有下線,往后若是再有了那方面的需求,只需主動這么一會兒,便會換來愈發狂風驟雨的對待。 此刻,見眼前絕美的女子將自己推倒在木椅上,他順從將她抱坐在身前,鴉羽色的睫毛輕輕顫抖,臉上露出一抹得逞的竊喜。 不料閉著眼睛等了半天,身上的人卻沒有動作,他忍不住摩擦了下,坐在他腿上的女人惡劣的笑出聲。 待得他睜開眼,那人懲罰似的,在他額頭上敲了個啷當:“不許去,你應還是不應?” 鳳眀奕原本蕩漾的神色一凝,他捉住她的素手,嘆氣道:“瓊暖,此番不去不行,我兩位師姐俱在鳳楚生手上……” “邀他來九江談判!” 鳳眀奕苦笑出聲:“妻主,你不了解我那四弟,九江于他是龍潭虎xue,他那等小心的性子,無論如何也是不會來的……” “你給他回信,就說謝瓊暖在你手上,不來她就得死,放心他會來的?!?/br> 鳳眀奕原本喋喋不休的唇瞬間抿成一條直線,他深紫色的眸子倏然睜大,仔細的打量自家妻主的神色,見她并不似說笑??∧標查g黑黑沉沉,啞聲道:“妻主,此話乃何意?” 謝瓊暖:…… 靠,完了,她似乎忘記,她家夫郎是個醋壇子,這……這秦老大的風流債該如何解釋? 身前的男子定定的直視他,那雙矜貴的紫眸內,盛著簇灼灼火光,那神色再不是方才的欲求不滿,帶了凜冽的嚴寒。 作者有話要說: 餅哥要陪餅夫去看電影了,前天沒去,他一天沒和我說話了……我靠,我好不容易啊……悲痛 另外,開了個女尊預收文,專欄《休夫(女尊)》大家感興趣,收收我啊,么么噠~(^3^)-☆ 第70章 謝瓊暖支支吾吾一時有些不知說什么好。 屋外的雪花紛紛落下, 銀裝素裹, 透過窗柩, 她能看見遠處屋檐倒豎的冰凌。 謝瓊暖忽覺渾身有些冷,琉璃色的杏眸閃閃爍爍。 “阿奕……我……” “妻主定是認識我那四弟的, 且有一段過往,對不對?”鳳明奕的聲音帶了絲篤定,他沉聲問, 五指成拳, 骨骼捏的咯吱作響。 謝瓊暖臉上滑過一抹尷尬,她往他身前湊近了幾分, 執起他的手, 掰開他捏緊的拳頭。小手指繞著他的手心。柔聲道:“明奕生氣了?” 太子殿下并沒有說話,他低眸看她,眼神如這三九寒天的冰凌,明明應是極為凍人的,謝瓊暖無端從那樣的眼神中看出幾分委屈。 她嘆了口氣, 伸手撫平他緊蹙的眉, 溫聲道:“阿奕生什么氣?鳳楚生那樣的人, 于我只是一段回憶, 可不要多想,我與他之間并不是你以為的愛恨情仇?!?/br> 她蔥白的手指在他的眉目間游移,鳳明奕渾身一震,心內卻翻江倒海。不是愛恨情仇,是什么?倘若不是愛, 以他那四弟謹小慎微、心狠手辣的性格,如何會因為她冒險前來九江郡。 炭火盆噼里啪啦的炸出火花,倒影投射在他的瞳孔內,星光點點。 謝瓊暖的手指抖了抖,克制住想要撫弄上去的沖動,低聲道:“阿奕不信?為妻好好告訴你可好?” 謝瓊暖說完,在他詫異的神色中,俯下身,吻住了他那雙燦若星河的紫眸。 她的唇沿著他的眼角,一路下滑,溫柔的啄上那兩片因驚訝而愈發淺淡的薄唇。她的吻并不如往日那般,強勢攻擊,多了絲安撫的柔情。鳳明奕只覺頭皮有些發麻,腦海中空空蕩蕩,剩下的只有口中溫軟的濕潤,他甚至連方才生氣的原因一時似乎也忘卻的一干二凈。 他的眼角泛著絲淚,雙眸清波瀲滟。灼灼的視線盯著眼之人那張美的近乎妖艷的面容,唇角的銀絲不受控制的溢了出來。 安靜的書房,炭火盆內的火焰忽高忽低,明明應是極為寒冷的下雪天,木椅上的兩人,卻俱都熱的生出了汗水。 原本只是一個安撫的吻,謝瓊暖親著親著,眸中倒影出眼前男人,那張冷峻臉上生起的騰騰暈紅。 她眸色漸深,素手抬起,伸出,頓在半空。幾乎下一秒便要摸上去了,一觸即發,理智終是回籠,素手頓在他勁瘦的腰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