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懸殊對峙
楊璟換上官袍之后,用梯子翻越寨門,出來之后便看到了嚴陣以待的岳州軍將士門。 這兩天來他們也與苗寨的人進行過交涉,然而苗寨始終不肯交出侗家的龍須土司,甚至還一口咬定,龍須土司并不在苗寨里頭。 然而當初岳州軍與侗族土兵發生械斗之時,卻有人一路追擊而來,龍須土司就藏匿在苗寨之中,這是證據確鑿的! 見得苗寨的人不識好歹,岳州軍將士們早就想動手強攻了,只是礙于地形和那堡壘一般的寨城,才花費了兩三天的時間來圍困,順便爭取時間來拓寬山道,為強攻做足了準備。 眼下正要進行強攻,苗寨這頭卻服了軟,軍士們也松了一口氣,可誰都沒想到,從里頭跳出來的竟然是個朝廷官吏! 古時是個社會等級非常森嚴的時代,等級觀念深入人心,滲透到生活的每一個角落,甚至于顏色的使用,也都有著嚴格的規矩。 在很多人的印象之中,金黃色通常代表帝王,而帝王的龍袍也都是金黃之色,其實這也是個誤解。 比如在唐朝之時,皇家就以黑色為尊,而到了宋朝,帝王們其實更喜歡紅色。 與之相對應,各級官員的官服顏色也有著鮮明的等級劃分,這也才有了滿朝朱紫的說法,也就是說高官通常穿紅色或者紫色的官服,當然了,這也只是個籠統的說法,并非每個朝代都一樣。 但不可否認的是,每個朝代在官府的顏色和圖案甚至花紋材質等方面,都有著嚴格的規定。 楊璟擔任的刑案推吏說官不是官,說吏也不是吏,他并不是縣官用自己的錢或者衙門的錢雇傭來的,而是享受朝廷正經薪餉,可他又不入流,卻又比胥吏要高級一些。 所以楊璟的官服也有些不倫不類,第一次穿上這套官服之時,楊璟也有些哭笑不得,綠色的官服穿起來也是夠惹眼,幸好帽子不是綠的。 岳州軍屬于地方軍鎮,但相對而言比較封閉一些,對地方官府的認識雖然比尋常百姓深刻,卻也只能算是一知半解。 雖然認得楊璟是朝廷官吏,一時間卻又無法確認楊璟的官職來,更無法確認楊璟是否真的是朝廷官吏。 在這樣的情況下,岳州軍的人只好發出警告,而楊璟收到警告之后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但他總不能隨身帶著委任公文,此時只好開口大聲喊道。 “我乃巴陵縣衙刑案推吏楊璟,要見羅晉副指揮,諸位且慢動手!”楊璟一邊說著,一邊張開雙手,以示善意。 那岳州軍副指揮羅晉正是此次行動的主使,趙高義死后,岳州軍實際上由他暫為署理,眼下就在隊伍前頭,聽得楊璟這般說,便讓人將楊璟放了過來。 楊璟也暗自松了一口氣,如果表明身份之后,岳州軍仍舊一意孤行,執意要強攻,則說明他們的目的并非逼迫捉拿龍須土司,而是刻意挑起暴亂。 如今羅晉愿意接見自己,起碼表明了他還有著談判的意向,形勢也就沒有想象中那么惡劣和嚴峻了。 楊璟緩緩走了過來,便看到軍士之中走出一個人來,約莫三十出頭,面色白皙,身材高瘦,精明干練,一身扎甲的襯托之下,頗有儒將的風范。 三十出頭就能夠當上軍鎮的副指揮使,這位羅晉要么本事了得,要么后臺過硬,也難怪敢擅自調動軍隊來圍剿苗寨了! “你是巴陵縣的刑案推吏?我軍將士圍困這寨子也有三兩日了,早先怎么不見楊推吏冒頭?敢問楊推吏怎會出現在苗寨之中?” 這羅晉果然不是簡單易與之輩,頓時對楊璟的出現產生了質疑。 不過楊璟早就想好了措辭,當即抱拳答道:“楊某見過羅指揮,實不相瞞,早幾日楊某在此查案,結果受了傷,被苗人救了回來,在寨子里頭將養,一直昏睡到今日,故而出來調?!?/br> 楊璟如此說著,便將袍擺子掀起,露出左腳的傷,又將官袍稍稍拉開,露出肩膀的傷,這借口合情合理,羅晉也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來。 然而聽楊璟最后坦言是過來調停的,羅晉的臉色也有些難看,畢竟他身為副指揮,可不是尋常軍士,知道刑案推吏只是個芝麻官吏,他則是堂堂從五品的官員,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難道他這個從五品副指揮,還需要一個不入流的刑案推吏來調停? 簡直就是天大的笑話! “楊推吏,既然你的傷已經好了,便退到我軍后頭,待我等拘拿了殺害趙指揮的兇手,再送你回去吧?!?/br> 羅晉臉色陰沉,并沒有掩飾自己的不悅,在他看來,楊璟這種小螻蟻般的胥吏,妄談甚么調停,簡直就是耽誤事情罷了。 楊璟其實也早就猜測到,似羅晉這等年少得意之人,必定異常傲慢,又豈會看得上自己這個刑案推吏,既然穿上了官服,他楊璟可就不僅僅只是刑案推吏,他的身后,是整個巴陵縣衙! 楊璟直視著羅晉,目光變得嚴肅起來,他上前一步,朝羅晉大聲道:“羅指揮此言差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這鹿頭垌雖然住的是苗人,但也是我大宋的國土,也是我巴陵縣衙守牧的領地,我大宋軍紀明令禁止sao擾地方,羅大人擅自調動,圍困鹿頭垌,怕是有些不妥吧!” 羅晉認為自己本來就給足了楊璟面子,這小小的刑案推吏就該屁顛屁顛感恩戴德地跟在他屁股后頭,免得動起手來被殃及池魚,誰想到這小推吏竟然敢大言不慚地指謫自己違反軍紀! 趙高義死后,如果沒有意外,羅晉應該就會成為新任的岳州軍指揮,一躍成為正五品的一方大員,也正是為了積攢威望,他才不惜冒犯軍紀,帶領著弟兄們過來報仇,為的就是盡快接下岳州軍這塊肥rou! 可楊璟算什么東西,竟然敢當眾指謫他羅晉,不給他羅晉任何面子! “楊推吏!我敬你同朝為官,給你留了點顏面,你可莫要給臉不要臉!即便擅自調動軍隊也是我羅某人的事情,上鋒便是責怪下來,也有我羅晉和諸多弟兄們擔著,又與你何干!識趣的就趕緊給我滾,免得又要受傷了!” 羅晉此言一出,分明在嘲笑楊璟查案受傷的事情,諸多軍士聽得羅晉與他們稱兄道弟,也是轟然大笑起來。 寨門后頭的鹿老爺子和鹿白魚等人見得這等情形,也生怕楊璟搞不定這些軍爺爺,紛紛緊繃心弦,時刻做好戰斗的準備! 然而楊璟的臉色卻陰沉下來,分毫不讓地朝羅晉反駁道:“你擅自調動軍隊我確實無權管轄,但鹿頭垌是我巴陵縣衙的地盤,作為刑案推吏,楊某有除暴安良,保護地方之責,你敢sao擾地方,我就不能不管!” “你口口聲聲說龍須土司就是兇手,可曾報過官,可曾調查清楚!未經過官府調查,你說是兇手就是兇手了么!即便他是兇手,也需交由縣衙刑名來斷獄,豈容你濫用私刑,更慢說你糾結亂兵,妄圖掀起叛亂,便是說到朝堂上,楊某也敢與你對質一番!” 楊璟聲色俱厲,一番狂風驟雨般的反駁和指責,竟然頭頭是道,合情合理,罵得羅晉啞口無言,氣得一張臉都綠了! 羅晉本就春風得意,連擅自調動軍隊都敢,難道還會怕楊璟這個一個小推吏?眼看著就要當上岳州指揮,又豈能讓一個小推吏當眾羞辱自己! “好!我倒要看看你要如何與我對質!有本事你拿了本指揮到縣衙公堂去!” 羅晉張手就按住刀柄,身邊的親衛紛紛舉起刀劍來,一道道殺氣全部集中在了楊璟的身上! 面對這等場面,楊璟心里也怕,因為他知道人一旦喪失了理智,什么事情都干得出來,早前他當法醫之時就碰到過不少這樣的案例。 本來只是普通的口角爭吵,卻漸漸變成人身攻擊,而后怒氣越發積累起來,沖動之下就敲破對方腦殼,等發現人死了之后,又驚慌失措,懊惱不已,可惜已經追悔莫及了。 面對這群憤怒的士兵,又是手握刀劍的士兵,更有羅晉在后頭撐腰,楊璟也不敢確定他們會不會真的沖上來把自己亂刀砍死! 可楊璟已經沒有退路,眼下自己占著理兒,可謂義正辭嚴,如果退縮了,丟面子倒在其次,羅晉會越發張狂,他的虛榮心和權勢感會極度膨脹,反而會毫不猶豫強攻苗寨,到時候自己勸架不成,反倒成了火上澆油那一個了! 念及此處,楊璟緊緊握住杜可豐贈與他的手杖燧發槍,指著羅晉大喝道。 “好!你羅指揮真是無法無天,不怕擅動軍隊,不怕殘害地方,更不怕辱罵和謀殺朝廷命官,那便過來砍了我的狗頭去!” 按說此時羅晉正在氣頭上,楊璟越是如此,他就越無法冷靜,說不定真要對楊璟動手! 然而楊璟就是要反其道而行之,必須要給羅晉以及這幫軍士當頭澆下一瓢冰水,否則根本無法阻擋他們強攻苗寨的腳步! “好!我就砍了你這狗才又如何!” 羅晉果然怒不可遏,也不需身邊親衛動手,抽出寒芒閃爍的直刀來,疾行數步,便斬向了楊璟! “不好!狗兒!”鹿老爺子心頭大駭,頓時舉起手來,周圍的苗人也都被楊璟的舉止所感染和震撼,紛紛舉起武器,只要鹿老爺子一聲令下,他們便與這些軍漢拼了命,那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