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海禪師，得道高僧，他佛口給武揚出了主意，臉上帶著微笑，托著紫金缽盂，告別了臨安暫落的廟宇，起身回到鎮江。

    是該來看望一下“受傷”的青蛇了。

    這次，花碧秦做的好??！

    武揚真是聰慧??！

    關將軍也確實是一代將才，果真是世代驍勇的關家，才能出這樣好的將軍。

    法海善心，他知道青蛇不除，徒留后患。

    他讓花碧秦去惹小青，讓小青知道有關雨絲在的一天，那南白日永遠都不是她的人。

    等花碧秦愧疚，他丟了一把紫荊寶劍給他，其上那顆紫荊石，便是他紫荊缽盂的分身，只要有那塊紫荊，無論花碧秦在哪里，他都找得到。

    因為他知道，花碧秦的愧疚，會讓他一直跟著白素貞，彌補自己的過錯。

    因為花碧秦，是恁般深愛白素貞。

    盡管他自己都沒發覺。

    他挑撥關將軍和張家的關系，逼迫南白日與小青分開，那么如今的青蛇，根本不需要動手去降，她自己就看破紅塵，乖乖的跳進他的紫荊缽盂。

    易如反掌，就是如此吧。

    青蛇一除，白蛇還遠嗎？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這是法海禪師的體會，還真是……瞎了那雙佛眼！

    ……

    小青坐在屋里最陰暗的角落，蜷著身子，抱著膝蓋，像一只不喜陽光的小耗子，懶得動彈。

    白素貞回來，看她朽木不可雕也，哼了她一聲……就給她端飯去了。

    幾天后，白素貞在空中畫了個圈兒，看關雨絲回到了張家，南白日木訥的一張死人臉，兩人過起了日子。

    張家再不許南白日碰家中的生意，張員外也不再樂善好施，二少爺恢復了官職，但在朝中也不好過，張家的店鋪門庭稀落，張員外整日嘆氣，老夫人在三日后，急火攻心，癱了。

    許仙得知張家消息，說要不他去給張夫人瞧瞧？

    白素貞接話：“那大鳥動動手指就能救的人，還用你去？”

    許仙嘆口氣，瞄了一眼小青房屋，道：“她怎么辦？”

    白素貞也沒辦法，但這心里一陣兒一陣兒的疼，一想起來小青可能會自己哭，這氣就不打一處來。

    如果可以，她真想一口氣吹爛了將軍府！把關雨絲拉到身前打她個百八十巴掌！直到那女人明白啥叫男人一但變心就別特么再要了！那就是狗都不啃的東西！

    可閻王讓你三更死，絕不留人到五更，天上的玩意兒太厲害，到底誰能逆天而行？

    咦？想到這個，白素貞突然眼眸一怔，頓時竄過白福身邊，狗腿的搓著手，巴巴的看著那萬骨之魔。

    白福咧她一眼：“我若能逆天改命，還會在這兒？”

    白素貞xiele氣，如果連白福都做不到的事情，她和小青又能如何？

    可憐的小青，到底是被南白日連累，還是命中注定有此一劫？誰能說的清……

    但就在白素貞欲哭無淚之時，白福卻輕聲道：“想讓青姑娘不痛苦，我倒是有一法?！?/br>
    白素貞頓時來了精神兒，眼睛瞪若銅鈴，巴巴看著白福。

    白福淺笑，放下手中的活兒：“當初，我偶得一法，只要把那個‘忘’字，打進腦中，便會忘記前緣?！?/br>
    白素貞大喜：“真的嗎？那你快去給青兒做個法！”

    白福重新抓回毛筆，在前臺做賬：“雖然可行，你也得問問她的意思?！?/br>
    “這有什么好問的！忘了就不痛苦了！她肯定巴不得！”白素貞心急，說道。

    白福撇她一眼：“你確定？”

    白素貞自信滿滿：“我當然確定！……我現在就去問她！”

    來到小青門前，白素貞抬手要敲，眼珠一轉卻又放下手，轉去后廚端了一碗她最愛喝的果茶，這茶是白素貞特別做的，拿各種水果切片，放在火爐上燒干，快速風干保留了水果甜味兒，更增加了水果香氣，裝成小包，供人品嘗。

    因為做的少，她自己都不舍的喝，如今煮了一大壺，在秦三寶和馮千秋饞的口水直流中，端去了小青屋里。

    馮千秋眼氣的癟癟嘴，但也證實，青姑娘在白素貞心里的位置，確實十分重要。

    小青的門沒鎖，敲一敲自己就開了，可她永遠都蹲在角落，像一座人形蠟像，毫無生氣。

    白素貞把茶放上桌，拿手扇扇風：“妹砸，你聞！香不香？”

    小青看都不看，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白素貞走去她面前，盤著腿兒，席地而坐，但在看到小青那張心灰意冷的臉時，她本想問小青要不要忘記南白日的話，就說不出口了。

    這個時候，任誰都無法在小青面前，喊出那個人的名字，她整個人好像碎過一般，又被重新拼了起來，只要觸碰一下，她會再次支離破碎。

    原來一個人在失去最重要的東西后，竟是這般不堪一擊。

    白素貞不敢妄言，就這么陪她坐了許久，再小青終于肯抬頭看她一眼時，她才說道：“好久沒吃東西了，餓嗎？”

    小青呆呆搖頭，重新看著地面，那眼珠子雖在地上，卻好像什么東西都印不進她眸中。

    白素貞心疼，輕皺眉宇道：“青兒，如果讓你再選一次，結果會不會與現在不同？”

    小青幽幽抬眼，卻好像沒有聽見白素貞的話，只紅著眼眶說：“jiejie，我是不是做錯了……”

    白素貞淺笑搖頭：“沒有，真心相愛就想在一起，人之常情?！?/br>
    “不，不是的。我是說，我是不是要的太多了？如果我跟他在一起的時候，不要那么多，只要他心里有我，偶爾來看看我，是不是就可以了？”小青提出假設，更是期盼的看著白素貞的眼睛。

    但白素貞瞬間懵了！她說什么呢？

    小青看她好像不明白，忙解釋道：“我的意思是，我要的太多了！越愛那個人，要的就越多！恨不得把他所有的愛都要過來！只放在我身上！我……我明知道他不愛關雨絲，我為什么要逼他不許見那個女人！如果他時?；厝?，那女人是不是會放過張家？！如果我不讓他住在小院兒，只是有空就來看看我，那女人是不是就能放過我們，讓我們在一起？！”

    白素貞驚訝的看著她：“這些日子，你就坐在地上，想這些？”

    小青不理，繼續道：“我一定是要的太多了……我太害怕了，我害怕失去他，我害怕他腦袋里張玉堂的記憶作祟，從新愛上關雨絲，所以才控制他不讓他回張家！……都是我，都是我！如果我讓他回去，結果是不是就不一樣了？！”

    白素貞雙眸微動，一直不可思議的瞧著小青：“我在問你，這些天，你是不是只想了這些？！”

    小青不顧她說了什么，仍舊徑自圓說：“如果我可以收斂氣焰，不爭不搶，也同意進張家，做個小妾，關雨絲是不是就不會……”

    “啪！”

    這一巴掌來的突然，在小青反應過來時，她的臉已經偏在右邊，看著地面，發絲垂上左臉，那里很疼，火辣辣的疼。

    她難以置信的捂上臉頰，呆呆的看向白素貞：“jiejie……”

    白素貞咬著牙，只有這樣忍著才不會再補一巴掌！等自己消化了心中怨氣，才開口道：“你特么不吃不喝不睡，蹲在這兒跟個鬼似的，就特么想點兒這個？”

    小青眸中升了水汽，這才凝出點兒淚花兒來，看來人若太專注鉆牛角尖，可能連哭這種事都顧不上。

    白素貞盯著她的眼睛，問道：“這時候想起來了哭了？你一連幾天把自己關屋里，就想點兒這些傻.逼問題？！什么要的太多，什么委曲求全，什么不爭不搶，還特么做小妾？你死不死？！”

    小青被一巴掌打醒，眼淚就吧嗒吧嗒的掉：“我想錯了嗎？如果真的那樣，我就能跟他……”

    “跟他什么？你是不是有??！”白素貞大喝：“你覺得你要的多嗎？我告訴你，你要的東西，就是最基本的！一對兒正常的夫妻，本就該生活在一起！即便你大方的沒有要他全部的愛，但那份愛一定要是唯一的！這才是正常的，最基本的男女關系！在愛情里退而求其次，就是傻子！如果那個人不能給你完整的愛，那這個人就不配你等待！你要再敢動作小妾的念頭，我就打斷你的腿！”

    一席話畢，小青突然呼出一口濁氣，隨后掩面痛哭。

    那哭聲傳進白素貞的耳朵里，像炸彈一樣轟炸著她的心，她握緊拳頭，才忍住不去抱她，讓她哭的痛快。

    直到那甜香的水果茶涼透了，小青才收斂哭聲，可眼淚還是不自覺的往下落，白素貞才敢上前，重新坐回她面前，鄭重其事的問了一句：“如果能讓你忘了這個人，就像他從未出現過一樣，你能接受嗎？”

    小青心思微動，哭的直抽氣，半晌回話說：“我不知道?！?/br>
    看來白素貞想的太簡單了，或許是沒有經歷過這種時刻，但看小青的樣子，她好像懂了什么。

    有些人，即便失去，即便痛不欲生，也不想忘記。

    “你好好想想吧?！?/br>
    留下這話，白素貞離開了，臨走前看了看桌上的果茶，她說：“這是鮮果泡的茶，極其甜香，一點苦味兒都沒有，不過跟清茶比起來，它存放的時間卻很短，短到一涼就不能喝了。熱的時候果皮的部分是香的，一涼，苦味兒就出來了，誰會喜歡喝苦了吧唧的東西，不如倒掉?！?/br>
    白素貞走了，小青瞄了那茶一眼，茶沒了熱氣，好像真的不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