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是福是禍,躲不躲的過
小青的手在屋檐上發抖,從指尖顫到頭頂,但惟獨眼睛皮不會動,一雙眸緊緊盯上屋中二人,即便一聲稱呼如雷灌頂,可最讓她不敢相信的是,張玉堂就這樣在女人接近時,緩緩合上了他手中那副圖畫。 不可以看嗎?那個女人,他不想讓她看到那幅畫嗎?! 關雨絲瞄了一眼畫卷,心下微顫,卻又抓回一絲笑意,把甜羹遞去張玉堂面前,道:“百合蓮子,最能清心?!?/br> 秋夜與百合,并不是最佳搭配,想來關雨絲寓意為何,不過是百合蓮子,百年好合,“連心”最苦。 張玉堂儒雅一笑,端起湯羹一飲而盡,抹把唇道:“嗯,黃糖甜,喝完心就暖了?!?/br> 關雨絲一愣,隨后笑如艷陽,輕然接過空碗來:“相公喜歡,以后我常煮來?!?/br> “不必了?!睆堄裉玫褪?,再看她時笑容更甚:“聽聞‘四季齋’的素菜不錯,你不喜油膩,明日請‘四季齋’的師傅來府上,備些晚宴吧?!?/br> 關雨絲忽閃了眼眸,呆呆看著張玉堂半晌,都沒發出一絲聲音。 張玉堂面容一柔,再對她道:“大院的師傅可不是好請的,若真是請不動,就只能咱們登門去吃了,好嗎?” 關雨絲眸中升起一層水霧,唇角卻彎出最美的弧度,點頭道:“好?!?/br> “張玉堂”的發妻,他不得不“相敬如賓”。 但這些看在小青眼里,又會到底是何等滋味。 夜越來越涼了。 小青咬上一口白牙,強忍著沖進屋中與其爭論的沖動,跳腳飛檐,抽身而去。 只是氣上心頭,她腳下不穩,還是顫動了屋頂瓦片。 張玉堂眉目一怔,尋聲望去推門就走。 小青急速而行,卻發現后有人追,她微微側臉卻見張玉堂后腳跟來,索性眉宇一皺使出全身力氣,只想甩掉身后那個人。 只是誰曾想,一身本事的小青竟被張玉堂輕而易舉的追上,小巷中他叼上小青手腕,但還沒開口卻聽小青大喝:“放開!” 張玉堂死抓著她的手:“有時候眼見不足為實,你至少弄明白了再……” “你就是個騙子!” “……” 張玉堂愣了,這并不完全是因為這等頭銜,而是他看到小青映著月光的眼角,落下了一顆他始終不想看見的眼淚。 “jiejie說的沒錯,我不知道什么是愛情!可我依舊相信你就是那所謂的愛!”小青吼道:“我不管別人怎么說!也不在乎旁人眼光!只要我們好好的,我相信什么事情都可以克服!” “你聽我……” “但是我現在覺得根本就不認識你!”小青不聽張玉堂解釋,只說:“撒謊并不嚴重!但嚴重的是你會失去一個人的信賴!你推翻了所有你做的事!你對我的那些好,那些浪漫,都會因為你的謊言變的不復存在!” “我只是沒有事先……” “我現在覺得我根本不認識你??!” “……” 張玉堂眉宇一緊,慢慢松開小青的手,卻看著她的眼,道:“到底是我騙你,還是你騙我?” 小青淡瞧他一眼:“我騙你?你怎么能……” 話音未落,張玉堂一把抓上小青手臂,將人帶去半空之上,急速飛行,這等速度簡直令她無法呼吸!而小青也只在一個人身上體驗過這種速度!她驚訝的想睜開眼睛,想要看清楚那個抓著她手臂在云中穿梭的人到底是誰?可呼嘯而過的風卻沒給她這樣的機會! 等兩人落地,小青只覺這倆大長腿軟成了泥!半晌才扶著墻站好,顫巍巍的抬起眼,看著張玉堂那微微淡笑的臉:“你……你是……” 張玉堂道:“你說我化成灰都能認出我……小騙子,你食言了?!?/br> 小青傻了,緩緩打量他一眼,再扶著墻站直身子,胡閃眼眸看著那個曾經大鵬展翅,如今相貌堂堂的男子:“大……大鳥嗎?” 張玉堂噗嗤一笑:“我在你心里,原來只是只大鳥???” 小青吞了口口水:“你怎么……” 張玉堂上前,道:“我與你二人有緣,渡劫,已成定局?!?/br> 本該歷死劫的大公雞南白日,被白素貞稀里糊涂的救了,作為昴日星官的坐下大弟子,不歷劫便不為正神。 昴日星官笑如篩糠,差點兒沒喘過氣來,在看過南白日的命數后,便讓他下界歷情劫。 但凡轉世或成神,最怕的就是情劫,可想而知,連死都不怕的仙兒們,也怕這一個“情”字。 南白日下界,卻沒了目標,本是以公雞之身,被投江死了就完事兒了,如今卻落得無家可歸無處可去的境地,這還多虧了白素貞“救命之恩”。 想起白素貞,南白日不知該哭還是該笑,索性飛去蘇州,看看她如今的模樣。 然,蘇州“白家小院”,卻在上演一出端午現行,狐貍尾行的大戲!白素貞現出了原型,嚇昏了許仙,而玉面狐貍就這樣撫著她的蛇頭:“跟我走吧……” 人,妖,這些事,他到底要不要參與? 罷了,自己歷自己劫,旁人之事,動動手就行,何必淌這渾水。 南白日淡然一笑,轉身去了峨眉山。 風情洞外,他看到昏迷不醒的小青。 他嘴角一抽,心說這幾個家伙得罪誰了?一個比一個點兒背! 白素貞現行,許仙昏迷,連小青都暑氣上身,盤在清風洞一動不動。 南白日無奈搖頭,即便知道蛇妖修煉百年都是如此,可他既然看到,自然不會做事不理,索性吐出金丹,吸走了小青身上的暑熱。 小青醒來,便看到立在她身邊的大公雞,相談幾句,南白日便帶她回到“白家小院”。 本以為轉醒的小青足矣對付玉面狐貍,豈料那狐貍得了靈物,功力大增,別說一個小青,即便加上蘇醒的白素貞,也不是那花碧秦的對手。 帶人回來又怎么樣,還不是要自己出手? 南白日嘆口氣,現出真身,大鵬展翅,遮天蔽日。 白素貞“救”了他,他也救了白素貞一命,這恩,算是報了。 許仙被嚇昏,南白日在他身邊點了一盞天燈,燈在,人在,燈滅,人亡。 等白素貞救回許仙,南白日本想離開,繼續去歷自己的劫。 然,沒想到小青極力挽留,還口口聲聲要跟他吃飯喝酒。 她重情重義,談笑風生。 她落落大方,心存善意。 她莞爾一笑,嫣然無芳。 南白日看著她,勾起了唇角,左心房跳動的頻率,比任何時候都快了幾分。 他說:“若再見我,你會認出我嗎?” 她笑談:“就你這樣,化成灰我都認識你!” 甚好。 然而,她卻食言了,當南白日變成張玉堂出現在她眼前時,她卻只顧著他手里的逐星劍,完全沒認出他就是那只有恩于自己的大公雞。 張玉堂,翩翩少年郎,卻在端午后跌入河中,溺水身亡。 昴日星官讓南白日附在張玉堂身上,說情劫之情,自然可現。 張玉堂有一發妻,關雨絲,南白日對她從未染指,以至于關雨絲心懷芥蒂,苦不堪言。 但南白日知道,他要等的情劫,不會是關雨絲,因為他的心不曾動,更談不上劫。 所以他等,等那個讓他痛不欲生的人。 但他不怕,但凡是劫,總會渡過的。 可正當他回到家,聽張員外笑談白素貞與小青借劍一事,他左心房再次出現了那種無法理解的律動。 他知道,那個人,來了。 但此時,他怕了。 但凡是劫,總會渡過的。 但也有一些,是無法渡過的…… 劫,是劫數,結果沒有意外,注定是個悲劇。 他有一瞬,想要逆天而行??僧斔驹诙鲙熽娜招枪倜媲皶r,卻被一個巴掌打醒了。 命不可改,因為“情”是兩個人的事,他若不與小青渡情劫,那小青的命盤再轉,怕就是死劫了。 情和命,到底哪個重要? 大是大非之前,想必誰都會恍然大悟。 南白日笑了,他壓下心中所有的期待,帶著一張臭臉,在酒樓里找到小青,欲要要回張家的“逐星劍”。 那姑娘真倔!這是他再次發現的小青特征。 一夜,整整一夜,她抓著“逐星劍”絕不放手! 但要這把劍不過是幫白素貞抓蜈蚣精,而白素貞的目的只是要幫助許仙!她為何非要用盡全力去幫助別人?難道那白素貞果真如此厲害,讓小青俯首帖耳嗎? 然,就在兩人僵持到天亮時,小青突然大喝:“你為啥不把劍借我!我只是想抓住那偷孩子的賊!你知道那些孩子多慘嗎?!七歲!九歲!十一歲!我只是用一用就還給你!你怎么能這樣袖手旁觀!” 她的愛,有點兒大,大的讓南白日心跳有點兒快。 他狹隘了,所以他放了手,讓小青帶逐星劍走。 許仙為了白素貞的笑,可以做他不愿做的事,哪怕是接受白素貞的小聰明。 白素貞為了許仙,可以豁出性命去找勾勾手指就能對付她的萬骨之魔。 小青為了姐妹之情,可以三番四次受氣借劍,為情誼馬首是瞻。 他呢?他又做了什么? 最后,當他看到馬蜂精沖出屋檐,而是小青第一個沖鋒陷陣時,他終于知道,“情”字,該怎么寫。 他不在莽撞的上門提親,而是蹲在“保安堂”后門,苦苦等著這個人出現。 情劫,也是注定好的緣。 夜半,她本可以跳腳飛走,卻老老實實的開了門。 一切,都已注定。 是福是禍,躲不躲的過,只看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