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祖師廟”外，白素貞拿手遮著太陽，也不知道怎么了，今兒又熱了起來。

    “你不是說陳夫人睡了午覺就來的嗎？咋都這個點兒了也不見人？你想曬死爹??！”

    白素貞沒好氣，小青也不好解釋：“我跟了她幾天，見她都是這個時候來！我還打聽了陳夫人身邊的丫頭，那丫頭說陳夫人頭一回來這兒就得了眉目，說三皇祖師靈驗！所以每天都來，風雨無阻！”

    “哼，三皇祖師能給她什么眉目，說靈驗也是你變的算命先生靈，這陳夫人到現在還盲目迷信，簡直病急亂投醫?！?/br>
    白素貞這廂剛說完，小青忙一指廟前小路：“姐！陳夫人！”

    白素貞順著她手指去瞧，見陳夫人拎著食盒過來，身旁的小丫頭一手為她撐傘遮陽，一手扶著她的手臂，陳夫人身形不穩，臉色蒼白，每走一步都相當吃力。

    白素貞眼珠一轉，精靈的對小青一笑，道：“這回，我來扮算命先生，你只要引陳夫人來廟宇側門就行?！?/br>
    “得嘞！”小青應下，這就分工合作。

    白素貞來到側門，變成上次小青變化的模樣，將算命相面的攤子擺起來，但她比小青聰明點兒，倒是選了個樹蔭下，悠哉的翹著二郎腿兒，擺弄著面前的龜板，搖著銅錢。

    陳夫人帶著丫頭敬香，跪上蒲團誠心叩拜，丫頭拎著食盒，再掏出些碎銀子，來到一小師傅面前，遞過去說：“這是香油錢，還有今日特制的素餅，夫人特意帶來上供的?！?/br>
    小師傅接過，丫頭重新回到陳夫人身邊，可一看她的臉色，忙上前扶了她一把：“夫人，您身子不好，今兒就早些回吧?！?/br>
    陳夫人搖頭：“誠心最重要?！?/br>
    話畢，陳夫人上了三回香，單是誦經就讀了半個時辰，害的小青站門外曬成了碳，白素貞在側面大樹下搖龜板搖出的羊癲瘋，最終忍無可忍，傳音給小青：“你丫傻的是吧？！你咋就只記得她啥時候來，不記得她啥時候走呢？！”

    小青回話：“你才傻！你咋不等她快走的時候再拉著我來？！”

    溝通失敗，這倆傻姐們兒只能傻等，好容易等陳夫人被丫頭摻起來，小青連忙一揮手臂，把自己變成了一個老婆婆，拄著拐杖打陳夫人身邊過，算好距離，她來到小師傅和陳夫人之間，用兩人都能聽見的聲音說：“大師啊大師！我是來還愿的！”

    小師傅微笑，給了小青三炷香，再把手一伸，跟小青對白素貞要錢的姿勢一模一樣。

    小青嘴角一抽，拿出幾個銅板放在小師傅手里，小師傅還略有嫌棄，指了指蒲團。

    小青忙點頭，抓著香跪上蒲團，大喊：“三皇祖師您好靈驗??！上次我老婆子來拜您，出門就遇上一個神算子！他說的好準??！我知道是您指引我去的！這次我來還愿，又在西偏門遇上他了呀！我知道也是您顯靈呀！哈哈哈！”

    得虧了陳夫人身子不爽，走不快，才聽全了小青這么一番話，當即眉宇一皺，轉過身來，再慢幽幽的來到小青身邊，唐突道：“婆婆，您方才說，您遇到一個神算子？”

    小青趕緊轉過布滿皺紋的臉，點頭道：“是呀是呀！就是這廟修建不久，我來的時候遇上的，他今兒也在啊，還是在西偏門?！?/br>
    陳夫人細想，想起來她早前遇上的那位十分靈驗的神算子，也是在這廟剛修建不久時，忙再問小青：“那神算子，是何模樣？”

    小青眼珠一轉，機靈鬼似的說：“哎呀，這我老婆子人老眼花，只顧著算了也沒顧上看，您若想見見就趕緊去，他應該還在的?！?/br>
    陳夫人這下慌了，忙拉上丫頭往外跑，可剛一提勁兒，腦袋就猛然一暈。

    丫頭趕緊扶上她：“夫人，可當心您的身子??！想必這神算子明日還會來的，您今日身子不適，還是等明日……”

    “??！不行??！”小青一聽丫頭勸告，整顆心都碎了！明天再來等一回嗎？！還要在大太陽下等倆鐘頭？！索性大喝道：“那神算子飄忽不定，我也就遇上兩回！您過了這村兒沒這店兒了！”

    話音一落，陳夫人抓上丫頭撒腿就跑。

    而一旁的小師傅大眼兒一瞪：“本寺廟禁止大聲喧嘩！”

    小青一顫，忙抓香拜佛，心說這廟里的和尚真不是東西，不就少給了點兒香油錢，至于拿臭臉對人嗎？

    勢利眼，不配當和尚！

    陳夫人一口氣跑到了西偏門，喘著粗氣抹額頭細汗，眼前一陣一陣發白，便問丫頭：“你可看見有卦攤兒嗎？”

    丫頭放眼去瞧，隨即嘴角一抽：“看見了，在榕樹下，不過……”

    陳夫人順著榕樹去看，只見那神算子四仰八叉的趴在掛攤兒上，打著呼嚕酣睡，她走上前去，伸手想要拍那神算子的肩，可一看到他流成河的哈喇子，那手就縮了回來，轉頭一看丫頭：“你，叫醒他?！?/br>
    丫頭不自覺的吞了口吐沫，拿手帕包了手，點了點白素貞的肩：“喂！算命的，醒醒！”

    陳夫人一皺眉：“不得無禮?！?/br>
    不得無禮也無禮了，白素貞被這么一點，利馬清醒，抹了把口水，抬眼對上陳夫人：“咦？您不是上回……”

    陳夫人趕緊做去對面，這會兒才來了精神：“是的！就是您提點我去尋那許仙，只是現在我這肚子……”

    白素貞一秒入戲，要說回宋朝真是屈才了，若沒來這兒，真應該當演員，當即一揮手打斷陳夫人的話，裝模作樣的閉著眼，開始搖龜板，隨后將銅錢撒上桌，接著低頭一看……

    銅板全在口水里??！真特么惡心！

    陳夫人尷尬的看一眼白素貞，唇邊的笑容瞬間僵在臉上。

    白素貞憨憨一笑，但吸還得演，便硬著頭皮指著桌上那攤口水說：“看您這卦象，您心之所想，想必已然達成了呀！”

    陳夫人雙眸一怔：“果真嗎？！難道我……嗚……”

    話沒說完，陳夫人胃中一陣惡心，當即偏過頭去大吐特吐。

    白素貞嘴角一抽，心說口水而已，有這么惡心嗎？

    然，這樣想的不止白素貞一個，就連一旁的丫頭也說：“大師，我家夫人身子不適，這段時間食不下咽，常常嘔吐，不是因為您的……您的……那個?！?/br>
    白素貞額頭黑線三條，心想不會說話就不要說，這一解釋，連她都覺得自己的口水有礙觀瞻。

    但戲！還得演！

    白素貞一咬牙，繼續道：“陳夫人身子不適嗎？可否讓老夫為您把脈？”

    陳夫人吐完擦擦嘴，蒼白著臉問：“大師還會醫嗎？”

    白素貞閉眼搖頭，架子拿的十足十，一擼胡須道：“非也非也！醫者把脈乃是治病，仙人把脈，乃是探命?！?/br>
    陳夫人二話不說，挽了袖子就伸出手來，可看見桌上的口水，硬是不知道手往哪兒放。

    白素貞也咧出一抹硬笑，笑的能多假就多假，再抬手示意桌子邊兒，繞過那灘口水，等陳夫人手臂落下，她便摸著山羊胡替人把脈。

    許仙說過婦人懷孕脈象如何，但白素貞怎么摸都摸不到。隨后她眉宇輕皺，眼眸一轉，唇邊勾起一抹淺笑，手指微動提了一道真氣入她手腕，以真氣把脈，終于……

    白素貞笑了，這陳夫人……正合她意！

    陳夫人看他只把脈不出聲，有些心急，淡問：“大師，可是我這命數……”

    白素貞收了收，淡言：“無礙，若沒記錯，陳夫人可是求子?！?/br>
    “是?！?/br>
    “嗯……那就對了?！卑姿刎懟氐溃骸澳挥浀盟淖帧?/br>
    陳夫人瞪大了眼睛：“哪四字？”

    白素貞摸著胡須，淡然淺笑：“敬候佳音?！?/br>
    要說信仰的力量是無窮的，陳夫人在聽到這四個字后，臉上利馬染上了一抹紅暈，彎唇一笑：“當真嗎？”

    白素貞點頭：“不過您這脈象……呃，脈……脈命所示，您這心朝三暮四，怕是之前亂投醫吧？”

    陳夫人有些懵懂，什么叫“賣命”？但細細想來，仙人說話不懂也罷，只挑著聽得懂的回話：“早前心急，倒是看過不少大夫?！?/br>
    “這就對了！”白素貞一砸手：“您呀！就是這顆心朝三暮四，不緊著一位大夫治病，所以才耽擱了不少時日！切記，自即日起，您只能瞧現在所看的那位醫者，莫讓旁人插手，這好事，自然就來了！”

    “當真嗎？！”

    “真！”

    陳夫人這下心里有數了，幽幽抬頭，打榕樹縫兒里去看點點灑下的陽光，開始憧憬自己抱著娃娃的場景，悠遠暢想。

    白素貞看著她的臉，心說“脈命”，就是“賣命”，陳夫人這么好的“命數”，自然不能浪費！

    隨后，陳夫人收回目光，站起身來畢恭畢敬的對白素貞一服身：“謝過仙人?！?/br>
    白素貞趕緊將她攙起，心里一陣哆嗦！總是她給陳夫人服身，冷不丁的受陳夫人大禮，她可承受不起！

    所以，白素貞對陳夫人一攤手……

    還是要錢比較實在，要這服身的大禮有個屁用！

    陳夫人會意，從丫頭手里接過錢袋，拿出十兩，放進了白素貞手心。

    白素貞掂量掂量，滿意的揣進衣袖，再好生送陳夫人離開。

    她唇角一勾，變回了自己模樣，想收拾了卦攤兒就走，可一回頭……嘴角一抽，罷了，還是溜之大吉吧！

    夜晚，“三皇祖師廟”的掃地僧出來掃街，打掃到西偏門的時候腦袋一歪，心說怎么有個卦攤兒擺在這兒？上前一看，大眼兒一瞪！環顧四周不見人影，憤恨的把掃帚一扔，大喊：“這誰弄的？！誰??？！有沒有人??？！”

    桌子上的口水已干，但桌邊的嘔吐物還在……

    這命算的，真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