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cao縱
稻田盡頭,烏云壓天際, 悶雷滾滾。 田邊樹梢被暴雨前大風吹得簌響, 映沙腳靴碾滅地上香煙。 映沙不吸毒, 只吸煙, 她呼出最后一口煙:“蘇警官, 我說過后會有期,沒錯吧?!?/br> 身旁人身披黑風衣, 舊傷還未完全痊愈,膚色蒼白,眼神平淡無波。 蘇岸視線淡淡落在面前的綠油稻田上,漫不經心嗯了聲。 映沙笑了下:“只是沒想蘇警官竟然是洛先生?!?/br> 畢竟兩個身份智商不匹配,任誰都想不到。 映沙沒有客氣,直白道:“把你父親打拼下來的事業全敗光,我想這世界上能把事情做得這么失敗的人不多?!?/br> 蘇岸聞言沒情緒沒一分波動, 聲線不疾不徐:“術業有專攻,販毒方面我不精?!?/br> 映沙懶懶靠上身后的樹, 聲調微揚:“哦?!?/br> “這么說蘇警官是個在警察那邊當臥底,還能把家業敗光的毒販, ”映沙瞥了眼蘇岸,“你有點失敗啊, 蘇警官?!?/br> 蘇岸不為所動, 側眸目光慢悠瞥了她眼:“所以這不是投奔你了?!?/br> 一開始映沙接受毒梟洛的投奔她便不安好心,黑吃黑還需要耗費自方力氣與軍火,交給警察既能清掉毒梟洛, 又不用自己這邊出手,一舉兩得的事兒。 所以映沙才故意放出真情報的風聲,塑料廠是他們交易的地方。警察信不信就是他們的事兒了。 然而映沙本身也是個不怕死的人,腦內花樣千奇百怪。原本打算作壁上觀,但昨晚卻心血來潮想去看看。 毒梟洛向來深居簡出,幾乎沒人見過他,蠢又沒用是人對他的評價。這樣的人肯定沒什么心計,會如約到塑料廠等她。 事實證明毒梟洛的確去了。果然沒什么腦子。 映沙嗤笑了聲。 她靠在樹干上,幾秒后后背稍使力站直身子,朝蘇岸伸出一只手:“蘇警官,合作愉快?!?/br> 說著她掃了眼蘇岸身上的傷,隨口一句道:“過往的就不計較了?!?/br> 蘇岸即使身上有傷也站得筆直,他收回目光。 沒猶豫也沒停頓,蘇岸抬手握住映沙伸出來的手:“合作愉快?!?/br> “很好?!?/br> 說完二人松手。 外面風大,蘇岸身體還沒完全痊愈,在這里也站了有一會兒了,他說:“先回去休息了,有事再說?!?/br> 映沙也沒為難他,點頭:“行?!?/br> 蘇岸剛離開,過不久錢宇便過來了,他看著蘇岸遠去的背影,微瞇眼:“你信他?” 映沙在田埂坐下,手交叉放腦后,人往樹上一靠,頑皮道:“你說呢?” 錢宇也坐下,一腿敞著,他隨后扯了根雜草玩,嗤笑一聲:“我說過了,他這人很會演戲得很?!?/br> 雷聲越來越悶,大雨將臨。 映沙沒回答他問題,忽然問:“這種天氣,你覺得怎樣?” “哪種天氣?” 映沙視線落在天邊的暗涌上:“暴雨前的天氣啊?!?/br> 狂風、閃電、雷鳴。 錢宇鼻子里出了一聲:“這種天氣悶得要死,誰他媽喜歡?” 映沙腳微晃,輕飄飄一句:“我喜歡啊?!?/br> 暴雨前的暗涌,多好玩啊。 錢宇不知是不是突然反應過來映沙的意思,他忽然勾了下唇:“是挺好玩的?!?/br> “是吧?”映沙說,“多好玩啊?!?/br> 阿茶村所剩無幾的新型毒品被繳獲,涉嫌制毒販毒的部分村民被抓獲。 村民們終于不再死守秘密,坦白了關于這個詭異村莊地所有事。 警方手里的禁毒大隊副隊長蘇岸,正是他們所畏懼的毒梟洛。 警方從他們嘴里得知阿茶村是毒梟鷹鉤制毒的主要地點,鷹鉤在世時阿茶村每位村民的工作便是制毒,晨起休息,日落開始工作。利用阿茶村地理位置優勢,所有人悄無聲息做著違法犯罪的事。 制出來的毒品源源不斷輸送至外地,輾轉國外國內。 毒品牟利大,滿足人的貪欲,那段時間的阿茶村村民,每戶人家都甚是富裕,甚至比其他城市地區的市民還要富裕得多。 但后來毒梟鷹鉤突然死了,怎么死的,無人知道。毒梟鷹鉤死后不久,兒子毒梟洛接替了位置。 村民以為新官上任三把火,畢竟毒梟洛是毒梟鷹鉤親兒子,年輕人理應當更勝一籌,再不濟總不會更差。 但事實卻出乎他們意料,在毒梟洛接管村莊后,他們沒再有機會制毒,所有制毒的工具被強行收走,這可以說是明令禁止他們再販毒。 這一做法粗暴直接,直接將村民惹怒,可卻沒人敢真正反抗。 人的貪欲永無止境,毒品利益之大沒人比阿茶村村民更有體會。既然毒梟洛不讓販毒,他們便自己想辦法。即使阿茶村地處偏僻,但至少村民平時熟知賣貨渠道,也有不少關系鏈。 然而不知受了什么詛咒,從此以后只要是村民賣出一批貨,相關人員便會被警方抓獲,賣出去的毒品也被繳獲。 仿佛有人蹲著他們一般,故意等他們露出馬腳,敗露出只有他們自己知道的賣貨渠道,然后迅速而準確地抓獲。 而同時繳獲這些東西的警方卻察覺過于輕而易舉,毒梟洛也就是在這時候因為傻白甜的特性被人熟知。 自從他接管父親事業后,底下的販毒鏈接二連三被輕而易舉端掉,完全沒有其他毒梟該有的心機狡黠。 期間阿茶村村民試圖找關系自己購進原料和器材,但因為毒梟洛與他那個可怕的手下,這件事情最后也不了了之。 自此以后阿茶村村民的生活一日不如一日,不再富有,整個村莊越來越貧窮。 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后,警方終于肯定當初阿茶村自從毒梟洛接管后便不再制毒的猜測。 也終于知道為何每次抓獲毒梟洛底下那些毒販那么容易。 …… 周藍星坐在會議室辦公桌后,因為熬夜黑眼圈格外明顯。 他將蘇岸的手機卡拍在桌上,他指著那張手機卡:“這張手機卡的號碼,是我一直以來一直在聯系的毒梟洛那邊的臥底,我相信大家都清楚,很多消息都是從他來的?!?/br> 這張手機卡是蘇岸自己的,每次蘇岸都采用變聲器跟他聯絡。 從頭到尾不過都是蘇岸自導自演的一場戲,他們所有人都在他預料內被他cao縱。 他是毒梟洛,那個“傻白甜”毒梟洛,也是警察。 正前方的局長道:“你別忘了他是毒梟洛?!?/br> 周藍星忽然吼了一聲:“難道就因為他是毒梟洛,他所做的一切貢獻都不再是功勞了嗎???!他從沒實質性參與過制毒販毒!” 辦公室所有人都被他嚇了一跳。 身旁的支隊長抬手按住周藍星的肩膀,低斥道:“坐下!職銜不要了是不是?!” 直到會議結束,周藍星都沒再說一句話。 一出辦公室,幾個平時被他們帶著的隊員都等在外面。 一個個垂頭喪氣,其中崔童還紅了眼眶。 看到周藍星,幾人立馬一窩蜂湊上來,臉上隱隱有期待。 “周隊,蘇隊他……” 周藍星身心俱疲,最近完全沒休息好,他捏捏眉心:“有結果會告訴你們?!?/br> 面前幾個小伙子期待瞬間轉為失落。 周藍星看著這幫小孩,終是抬手拍拍他們肩膀,強撐起笑意:“你們蘇隊……” “你們要相信他會沒事的?!?/br> 午后。 蘇岸背靠床頭,房里落針可聞。 他其實已經醒了很多天,但迫于不能行動原因直至昨天才離開醫院。 床靠窗邊,二樓木窗外高山淡青,中午暴雨終于下盡,空氣濕得整座小鎮仿佛潤一層水里,路磚濕潤。 不再是印象中那個只有小土路的家鄉了,居住在這里的人也少了很多,大概是都跑城市去了。 蘇岸微微側頭,目光淡淡落在外面,察覺不到任何一絲情緒。 過了會兒,門外木樓梯咯吱,有人上來。 人站定門前,敲了敲門。 蘇岸目光從窗外收回,薄唇微掀:“進來?!?/br> 門被打開,周凜端一碗中藥進來:“少爺,喝藥了?!?/br> 蘇岸嗯了聲,朝旁邊桌微抬了下巴:“放桌上?!?/br> 周凜父親是鷹鉤手下,蘇岸以前被接回去過一次,在毒梟鷹鉤那里認識了周凜。 周凜父親扶持蘇岸父親,周凜扶持蘇岸。 他將碗擱桌上,站在蘇岸床邊,還是平時那副鎮靜模樣:“正好有點燙,晾涼了便可以喝了?!?/br> “嗯?!?/br> 周凜從小跟蘇岸保持聯系,對蘇岸他知根知底,沒人比他更清楚蘇岸冒這么大風險是為何。 蘇岸做什么他都沒有異議,無條件按照蘇岸的吩咐去做事,即使蘇岸與鷹鉤所做的事情不同。 蘇岸還在看窗外,忽然問:“警方那邊敗露了?” 周凜看了蘇岸一眼,點頭道:“是,已經知道你毒梟洛的身份了?!?/br> 蘇岸嗯了聲,沒再說了。 周凜沉默。 其實沒人比周凜更清楚,這一路蘇岸是怎樣布局,耗費心機拋下一個個線索,將毒梟鷹鉤打下的強大事業一步步摧毀。 但也因此將自己逼近了絕路。 周凜終是問:“少爺,你現在無法獨善其身了,易小姐……” 蘇岸這一生重要的人沒幾個,雖然蘇岸不愛說,但周凜能察覺出這個女人對于蘇岸的獨特性。 事實也的確如此,這位易小姐剛來阿茶村那會兒第一頓飯便睡過頭,那次是蘇岸第一次吩咐他給一個女人送飯過去。 當時因為蘇岸自己工作上繁忙,還沒法及時趕到阿茶村。由于擔心毒梟映沙對易小姐的求追不舍,特意讓自己去她房間外守了一晚。 還讓他設法對她透露阿茶村的詭異和秘密,易小姐警惕性高,的確經過知道阿茶村村民吸毒之后就開始提防阿茶村村民。 除了他們兩個,這事不會有第三人知道。在那位易小姐看來他這便是莫名其妙的好意,還因此對他產生懷疑。 然而此刻問到易小姐,問到蘇岸與易小姐的以后,眼前的蘇岸卻是很淡漠:“隨意?!?/br> 周凜沉默,幾秒后才開口:“是昨天去接你出的院,她現在應該知道了?!?/br> “嗯?!?/br> 很明顯蘇岸不想再談論這個話題,像極一個薄情人。 周凜也沒再提了,碗拿起遞到蘇岸手里:“溫度差不多了,可以喝了?!?/br> 蘇岸對中藥不排斥,他抬手,骨節分明的五指過分白皙,接過周凜手里的碗:“謝謝?!?/br> 等蘇岸中藥喝完,周凜接過他手中瓷碗:“那我先出去?!?/br> 蘇岸點頭。 周凜離開,轉身之際,忽然注意到蘇岸枕邊放著一簇紅布綁著的斷發。 作者有話要說:斷發18章出現過 岸崽高中時撿的易胭剪下的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