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階下囚
蘇岸十六歲那年。 第一次知道易胭。 不過那時他并不知道易胭這個名字。 他第一次認識易胭, 是從聽到隔壁二中?;ㄩ_始。 他們總說, 隔壁二中?;ê芷?,比那些90年代的港臺明星還要漂亮。 不過除了外表這個, 更多的是關于她的花邊傳聞,譬如隔壁二中?;ê蛯W校后街一位小混混搞上了,過幾天又有誰跟誰為了她打架了。 那時候的高中通訊還不過分發達, 這些事能在校園刮起一陣一陣風。 不過他并不對這位隔壁二中?;ǜ信d趣,他生來就很少對任何事物感興趣。 那時正值夏日, 蘇岸上的高二, 那段時間整個學校都在談論一件事。 隔壁二中?;ㄗ返搅烁呷飶疥犚晃桓邘X之花學長。 那位學長性格出了名難接近, 從高中入學以來收過情書無數, 可就沒談過一次戀愛, 有小姑娘給他送情書, 反倒被他冷冰冰的態度嚇哭。 所以當隔壁二中?;ㄗ返竭@位學長的傳聞一出來,學校炸開鍋。 論壇、私下八卦都是這個消息。 就連平時與社交隔絕的蘇岸都知道這件事。 后來兩位當事人也的確證實了這個消息。 田徑隊那位學長訓練的時候,隔壁二中?;ㄔ谂艿琅缘人?。 訓練結束后,學長接了那位?;ê冗^的水, 兩人到食堂一起吃飯。 那時蘇岸正在食堂吃飯, 吃著吃著周圍忽然熱鬧起來, 那是蘇岸第一次看到隔壁二中?;?。 是個多年難見的美人胚子。 蘇岸很少注意身邊人,那天目光卻在這女生身上多停留了兩秒。 自此之后,田徑隊學長和隔壁二中?;ń煌氖卤闳巳私灾?,但隨著時間學校里的人也漸漸習慣。 而蘇岸也越來越經常見到這個?;?,因為她經常出現在校園, 和田徑隊隊長一起。 多到蘇岸曾在某晚夢見過她。 可是過不久,校園再次沸揚。 隔壁二中那位?;ㄋα烁邘X之花學長,印證了所有人所說的,她不會鐘情多久,經常都只是玩玩而已,換男友如換衣。 那位學長不想分手,經常到二中找她,可隔壁二中?;ㄋΦ艟屯?,身邊人早就換了一位,二中高一一位長得很好看的學弟。 蘇岸沒去關心,也不知中途發生什么,只是后來聽說那位田徑隊學長輟學了。 他以為不會再遇到她。 卻沒想過不久,她出現在他身邊,揚言要追他。 那時候開始,蘇岸才知道,隔壁二中?;ń幸纂?。 蘇岸又開始夢見她了。 自從被她追上之后,她總在他身邊轉悠,下課找他,放學堵他,體育課陪他,他不答應在一起便不罷休。 他沒覺得自己與別人有何不同,她不過玩玩而已。 玩夠了便走,一拍兩散。 那時候很多人總說,看吧,他總不答應她,過不久她就覺得沒勁了,自然就跑了。 可是好像沒有。 日復一日,每次二中還沒放學她就翻墻進一中等他放學,跟他一起回家。 他不愛說話,她也不介意,每次都在他身邊嘰嘰喳喳。 他問她:“你話怎么這么多?!?/br> 她說:“哪有,你不愛說話我話才這么多,別人都恨不得跟我多說幾句,你跟別人不一樣,別人話多我覺得煩,久了就不想跟他們說話了?!?/br> 是個不久情的人。 后來時間久了,她總問:“你為什么就是不喜歡我啊,你跟我在一起,好不好?!?/br> 他沒有。 不管她怎么裝可憐,怎么在他身邊轉悠,他也沒答應她。 其實也挺好的,不答應,她就會一直在身邊。 直到后來,她踏入他禁地,勾引他,在床上引誘他,用少女漂亮喚欲的軀體。 他喜歡她,很多個夢前就喜歡她了。 他早淪為她階下囚。 命都可以給她。 他覺得自己一定要對她好,醒來他終于松口,兩人在一起了。 可隔天,他就看到一起出游幾人,別的男生邀她去喝酒,她答應了。 那晚的她沒有陪他,直到三更半夜才回來。 可他沒問,兩人關系再次降至冰點,戀愛不像戀愛。 那段時間,她不再像以前那樣黏他,時不時放他鴿子。 有一次同學之間八卦不小心讓進教室的他聽見,她們說,看吧,追到了果然就不上心了。 蘇岸面不改色。 他僥幸想過,會不會他是個例外。 他沒去找她,她先找來了。 他對待她跟以前沒什么不同,每天在渴望親近與絕不能親近的深海中沉浮。 他想她的。 小姑娘問他,你為什么總是不喜歡我。 因為怕她厭倦,怕稍微低頭讓她得逞,她就跑了。 可后來她還是跑了。 他跟她任何前任一樣,沒有一絲不同。 她還是丟下他走了。 八年里他找過全國很多城市,可再也找不到。 近三千多個日夜里,他總是在想。 要是當初把她鎖起來就好了。 結婚。 對易胭來說概念無比陌生的兩個字。 她甚至沒見識過什么是婚姻,長輩沒有教給她,她沒有在有婚姻的家庭中長大。 可她不是沒有憧憬過。 任何女生或多或少都對結婚這兩個字憧憬過。 易胭也是。 高中那時候她天天想著大學后工作個幾年,然后就跟蘇岸結婚。 那時候覺得他喜不喜歡自己都無所謂。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 她知道那種蘇岸不喜歡她還對她格外負責的感覺多難受。 綠燈亮,蘇岸已經轉過頭,車越過停止線往前開去。 兩人再度沉默。 又過了一個紅綠燈路口,易胭靠在靠背上,她望著窗外忽然開口。 “不去民政局,送我回家吧?!?/br> 易胭沒轉頭看蘇岸,側臉對著他。 蘇岸從來不知道怎么跟易胭交流,與其說不會與易胭交流,不如說他從來不知怎么跟人交流。 從小便如此,父母,兄長,抑或身邊同學。 他永遠有不為人知的一面。 易胭話落,蘇岸也沒動作,車速不變,繼續往前行駛。 又是幾秒過后,易胭終于轉頭,看向蘇岸:“我說了我不想去民政局?!?/br> 蘇岸仍是直視前方,但卻給了回應:“你決定不了?!?/br> “為什么決定不了,”易胭說,“我不想結婚,大不了昨晚就當我們約了一炮,我不介意,約完炮各走各的一拍兩散沒有什么不好?!?/br> 這句話不知刺激蘇岸哪根神經,他終于有所動作,瞥了眼后視鏡,打方向盤車停在路邊。 易胭以為蘇岸是想放她下車,伸手去解安全帶。 身側蘇岸卻猛地伏身過來,一手扣住她下巴,語氣不善:“你再說一遍?” 與此同時,右手覆上的易胭解安全帶上的手,強勢一扣。 咔噠一聲,安全帶重新被系上。 易胭沒料想到蘇岸反應,被他掌心覆著的手一頓。 兩人靠得近,易胭甚至能感覺到蘇岸氣息。 蘇岸冷淡的眼睛里沒有怒意,卻是一股冷到極致的狠厲,唇線抿直。 易胭對視他眼睛,看著看著有點承受不住,躲開。 她眼睫微顫,雖是招架不住,但言語上沒有示弱。 “我說,昨晚的一切就當是我們之間約了一炮,你并不用對我負什么責任?!?/br> 蘇岸眼神一冷,扣著她下巴的指節瞬間收攏,緊了幾分。 “約炮?” 話音一落,易胭唇上一麻,蘇岸俯身咬在她唇上。 易胭一怔,旋即掙扎起來。 可他掙脫不了蘇岸,蘇岸狠狠壓著她雙唇,手上也沒松勁。 易胭被迫打開齒關,蘇岸長驅直入。 她聲音破碎:“蘇岸,你瘋了嗎?!” 蘇岸沒理她,眼睛也沒閉上,與其說是親吻,不如說是在觀賞她臉上每一分表情。 看著她沉淪,也看她難受。 昨晚在洗手間里易胭最后的記憶就停留在這樣令人無法逃離的吻上。 可現在清醒狀態,感覺來得更加沖擊。 她咬在蘇岸唇上。 蘇岸眉心微皺,但卻沒有退開。 反而行動更加肆虐。 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 易胭心理防線在逐漸潰堤,她對蘇岸完全沒有抵抗力。 他的人,他的性格,他在情愛中不主動但卻總格外強勢的差距。 還有在情愛中,她只為他打開的情.欲。 易胭眉心微蹙,卻是沒辦法再推拒開蘇岸。 他像鐮月,細利刀鋒劃過烈酒,冷冽又熾熱,傷得人肺腑俱疼。 易胭快要承受不住,卻下意識回吻。 蘇岸卻在這時放開了她。 在易胭唇里留下淡淡欲色血腥味。 易胭胸口難以控制起伏,蘇岸稍偏頭,靠在了她耳邊。 扣在她下巴上的手往上走,修長骨感的五指撫弄她另一邊耳廓。 易胭渾身頓起顫栗。 蘇岸動情眼梢便緋紅,灼熱氣息薄在她耳朵上:“這樣么?” “跟炮友這樣接吻?!?/br> 易胭閉上眼睛。 半晌她睜開眼:“會?!?/br> 蘇岸稍帶頹靡的眼眸瞬間轉冷,縱色消失一干二凈。 易胭卻沒看到他神色:“你不會嗎?” 她說:“炮友也要做得盡責,做.愛不就享樂一時么?蘇警官?!?/br> “還是說,你從來就沒約過炮?!?/br> 蘇岸不知何時已停下動作。 易胭不再感覺耳邊又熱息傳來,沒聽見蘇岸回答。 有一瞬她在害怕。 她很清楚,不管蘇岸回答是怎樣,肯定,或者否認。 哪一面對她來說都是利刃。 好在她久久沒聽到耳邊人回應。 一會兒過后,蘇岸退開易胭耳旁。 易胭松一口氣。 蘇岸身子靠回主駕靠背,啟動車子。 車沒轉彎,蘇岸根本沒有返回意思。 易胭看著陌生的路道:“你這是做什么?” 蘇岸手放松地把著方向盤:“沒做什么,去民政局?!?/br> “我不去?!?/br> 蘇岸沒偏頭看她一眼,只是道:“你別忘了,我們從來沒有分過手?!?/br> 易胭心臟靜止一瞬,什么話都說不出來。 提到分手,她才想起自從回來蘇岸一直在怪她,似乎在怪她當年一走了之。 可她也只是陳述事實:“蘇岸,我們分手了,當年就已經分手了?!?/br> 蘇岸側臉淡漠,啟唇:“我沒答應?!?/br> 強勢、不可理喻,聲線冷漠又執拗。 “昨晚你包落店里,紀糖拿給我了,”蘇岸說,“你交代他把你的身份證和戶口本收好,他打不通你電話,直接交給我了?!?/br> 易胭登時太陽xue一嗡,突然有點想揍紀糖。 她無力靠在靠背上。 其實如果不想蘇岸,易胭也就不會回這座城市了。 她想他的。 一直都想,從沒止歇。 一開始與蘇岸再次見面,她也拼了命想去接近他。 可是同時她也是矛盾的,蘇岸靠近,她又開始貪心。 她要的不僅僅是蘇岸的人。 不是。 可心哪有那么容易拿到,如果那么容易拿到,這世界也就不會有這么多一廂情愿的偽童話了。 一廂情愿再怎么包裝成動情故事,也成不了童話。 易胭沒再與蘇岸針鋒相對,靜靜靠在靠背上。 沒再和蘇岸說話。 車沒開去民政局,而是半路在一家相館停下。 易胭不明白為什么停在這里,可她也不想開口問。 蘇岸:“下車?!?/br> “來這里干嘛?” “領婚證需要合照?!?/br> 易胭能感覺蘇岸其實一直在遷就她,即使剛才在路上激怒他他也不為所動。 易胭沒動。 蘇岸下車,繞過車頭,打開副駕門。 易胭還是沒動,視線垂落在蘇岸漂亮的指節上:“可以給我點時間嗎?” 蘇岸伏身,長手繞過她身前,搭在她身側,按下安全帶卡扣。 “不可以?!?/br> 安全帶一解,易胭想趁蘇岸不備推開他。 蘇岸卻仿佛早已預見,手一擋,而后單手扣住她雙手手腕。 他看著她眼睛,冷漠偏執:“你別想離開我身邊一步?!?/br> 別再想離開我。 我不會再讓。 易胭看著蘇岸:“有什么用?結婚,有用嗎?” 可不論她怎么刺激蘇岸,蘇岸都不因為她的話動搖。 她說:“結婚了還不是各玩各的?!?/br> 易胭話落,蘇岸眼神有半秒渙散。 不過轉瞬即逝,易胭沒注意到。 蘇岸起身,將她從車里拉出來。 “隨便你?!?/br> 作者有話要說: 感恩支持正版的大家,感恩投雷。 地雷: ackeedylan 30924273 松鼠小巫女 掰掰手指頭 葉葉 糊里糊涂林小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