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找到了
蘇母抬頭。 蘇岸忽然出現在門口, 她無一絲慌亂。 蘇岸剛回來, 身上外衣還未脫下,手還放在門把上。 蘇母既然會過來這里, 就已經做好被蘇岸發現的準備,她不慌不亂將紙張放進木盒里。 蘇岸目光跟著她的動作走,似乎在確認自己東西是否毫發無損, 而后才重新抬眸看向蘇母。 這些小動作瞞不過生性多疑的蘇母。 蘇母看他,忽然說:“你剛從水灣小區回來, 對嗎?” 她聲音依舊溫柔, 瞧不出一絲心態上的可怖不健康。 蘇岸與她對視, 沒說話。 蘇母也不用他回答, 繼續道:“mama知道你最近天天一直去那里找她、等她?!?/br> 蘇岸仍是安靜。 她輕飄飄撕開蘇岸忌憚, 因為長相原因竟給人一種無辜之感:“找到了嗎?她是不是又走了?” 蘇岸面無表情, 沒有一絲情緒破綻。 蘇母蓋上木盒,臉色些許蒼白,她嘴角扯出一抹笑,卻顯得慘淡。 “蘇岸, 為什么我們家不能像以前一樣, 好好相處, 當做這個人從來沒出現過?!?/br> 蘇岸這次沒有沉默,篤定出聲:“不能?!?/br> 雖蘇岸平時性子冷漠,也一直跟蘇母不熱絡,但很少頂撞蘇母,蘇母臉色一僵。一向總被身邊人溫柔對待的蘇母眼淚瞬間盈眶。 “蘇岸, 爸爸和mama比不上她,是嗎?” 蘇岸皺眉:“這不一樣?!?/br> 蘇母長相無害,稍顯柔弱,她嘴唇微顫:“為什么不一樣?為什么你和你哥一樣,都不能聽聽我的話?” “你看看你哥,他但凡聽我和你爸爸一句,如今就不會這樣?!?/br> 蘇母道:“那女生與你門不當戶不對,拈花惹草身世不干凈,她會活活把你折磨死的?!?/br> 蘇岸臉色寒了幾分。 “還有,她mama吸毒,她也不是善茬,有一天也會——” 蘇岸冷冷打斷:“她不會?!?/br> “你怎么知道她不會?”蘇母說,“明眼人都知道她會,泥堆里出來的人能好到哪兒去?” 蘇岸視線冷寒,看著蘇母,分毫不讓一字一字道:“我了解她,她不會?!?/br> 蘇母眼淚徹底掉下來:“那你了解她根本就沒那么喜歡你,次次都會把你踹開的事實嗎?” 話再次繞回原點,蘇母一直很清楚,蘇岸身上最放不下的點是什么。 蘇岸眸里堅定一渙,一時無言。 沉默幾秒,蘇母知道硬來沒用,開始服軟:“當年我把你關起來,是我的錯,我很后悔當時沒控制住自己。這些年來,你是不是一直認為如果當年我不把你關起來,她或許就不會走了?” 蘇岸被蘇母道中心事,但也無一分不悅,安靜無話。 蘇母將木盒擱單人沙發上,起身:“她其實沒走?!?/br> 蘇岸原本低眸,聽這話,思緒一愣,才抬頭。 蘇母了然:“你最近找人問了吧,醫院上邊那些人也問不到什么,是我不讓他們說的?!?/br> 蘇母理理鬢發,拎起手包:“你也是成年人了,我如今不會再關著你,等你自己想好要家還是要她,再回來跟我們商量?!?/br> 分明是給蘇岸下了一道難題。 選家,還是易胭。 蘇岸沒應,蘇母擦肩而過,離開他的房間。 蘇岸許久沒動,蘇母全程說的話,他只把一句放心上。 她沒走。 蘇岸走進屋,到單人沙發邊,拿起木盒,修長骨感的指節貼著木盒微不可察摩挲了下。 他轉身,走過去把木盒歸回原位,重新放在床頭柜上。 幾天過去,易胭結束學習生活。 隔天所有人坐飛機返回,意外的是錢宇也與易胭坐同班飛機。 錢宇還特意與易胭同事換座位,與易胭坐到一起。 但易胭沒什么興致聊天,也絲毫不跟錢宇客氣,直接眼罩一拉睡到下飛機。 即使坐到一起,兩人返程也沒怎么說話。 飛機落地時天色已晚,拿行李的時候幾位同個醫院同事商量一起去吃飯,易胭睡了一覺精神不少,但也無心聚餐,她自從脫離校園環境后很少參加這種團體活動。 同事也清楚易胭從來不聚餐,平時私底下聚餐的確不會喊上她,但今天大家在一起便有人象征性問了易胭一句:“易醫生,一起去吃飯嗎?” 易胭手插兜里,身上還有股剛睡醒時的慵懶:“不了,你們去吧?!?/br> 有比較愛八卦的小姑娘聞言探出頭,往易胭身后看了眼玩笑道:“易醫生是要去約會嗎?” 錢宇正站在易胭一同等行李。 幾位同事笑了起來,人本性喜歡湊八卦熱鬧。最近去哪兒錢宇都在易胭身邊,旁人早就好奇。 傳送帶上行李過來了,易胭欠身將行李箱拎起來放地上。她自然知道小姑娘們都在八卦什么,只言簡意賅一句:“不是?!?/br> 多了的也不必解釋。 幾位同事八卦欲望被一句話澆滅,又敷衍幾句繞開話題。 錢宇被易胭當眾拒絕也不介意,易胭正單手推著行李要走,錢宇一把伸手輕拽住她手臂:“急什么,等我拿好行李送你回去?!?/br> 易胭一邊手插大衣兜里:“不了,我自己打車回去?!?/br> 傳送帶上錢宇的行李剛好過來,他松開易胭手,拎起自己行李:“有免費車不坐,故意花錢?” 兩人同行,易胭毫無壓力道:“坐車錢我還是有的?!?/br> 錢宇:“晚上你一女生坐車不安全?!?/br> 易胭不置可否,轉頭上下看他眼,才道:“我看你也挺不安全?!?/br> 錢宇被她看笑了:“看來你對我很有意見啊?!?/br> 易胭也笑:“我只是實話實說?!?/br> “也是,”錢宇痞散點點頭:“我什么樣瞞不過你?!?/br> 易胭收回目光,沒說話推著行李往前走。 期間錢宇又與易胭搭了幾句話,兩人出了機場。 臨省氣溫要比本市高,外頭風帶著刺骨的涼,易胭一頭黑長直散在身后,發尾翩卷。 錢宇:“空窗多久了?” 易胭難得一次沒懟他,也不知在想什么,一時沉默。 過了一會兒,易胭吸口氣,又呼出:“大概我頭發沒長到腰幾年,就單身幾年了吧?!?/br> 錢宇聞言挑眉,幾分興味:“什么意思?” 易胭高中頭發要比現在長些,有一次她剪了發,心血來潮與蘇岸說等她頭發長到腰了,蘇岸就跟她在一起。后來果真等易胭頭發留長到腰,蘇岸終于答應她了。 后來分手這些年來,易胭頭發長了便剪,一直沒長到腰處。 對于錢宇的探尋,易胭答非所問:“沒什么?!?/br> 錢宇當然知道不是沒什么,易胭會這樣說背后就有故事。 不過他也沒繼續問,凡事得讓人松口氣,逼太緊沒什么好處。 看著易胭還繼續往前走,錢宇又拽住她手,吊兒郎當道:“喂,不是說坐我車回去嗎?” 易胭被他拽得回身,易胭翻了個白眼:“誰說要坐你的車——” 話未說完,易胭余光捕捉到不遠處迅速隱匿進黑暗的人影,眉心微不可察一凝。 她一向機警,稍有些不對勁便能感知。 但臉上表現卻不明顯,錢宇還在繼續說服她:“我的車穩又快,還免費把你送到家——” 話說一半被易胭打斷:“行?!?/br> 易胭瞬間變了副表情,笑著看他道:“麻煩你載我一程?!?/br> 她忽然態度轉變,錢宇反而不習慣,臉上表情一瞬滯僵。 但下一秒他便繼續恢復自然,也不追究:“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巴不得上我的車?!?/br> 易胭也恢復慣常神情,把剛才他說過的話拋還給他:“當然是因為你的車免費,可以省一百多呢?!?/br> 錢宇身上裝束已經沒有前幾天參加交流學習時那么正式,一身朋克裝,氣質懶散痞壞。 聽易胭這么說,他偏頭笑了下:“走吧?!?/br> 易胭也不客氣,推著行李箱便走。 今天是第七天她不見了。 天色昏暗,樹影攔截路燈光,蘇岸坐在無光的車廂里,死寂般沉默。 他找不到她,已經七天了。 可是七天這個數字,蘇岸是滿足的。 畢竟相比八年,近三千個日夜,七天不過其四百分之一。 主駕車窗打開著,隱隱傳來馬路上鳴笛車流喧囂聲,一輛輛飛速而過,遠了近近了遠。 蘇岸背靠椅背,一手搭放在方向盤上。 在無人看見的地方,他背脊沒有平時挺直,稍陷進座椅,搭方向盤上的手也無力放松。 頹敗又沉寂。 車燈劃開黑暗,一輛車從轉角出現,朝小區駛去。 蘇岸車停路邊,沒注意車外動靜,只看著小區門口。 車一騁而過。 周圍環境安靜,隔壁車窗沒降,兩車擦過之際里頭說話聲短暫一瞬滑過。 無需清晰,蘇岸便辨認出來聲音主人。 他側過頭,眼風捕捉到副駕上易胭身影。 多日等不到的人忽然出現,蘇岸一向堅定漠然的眼睛忽然空茫,人在絕望或無準備情況下忽然被莫大喜悅砸中,反而不會哭笑,而是茫然。 鎮定的人遇事也有不鎮靜的時候。 蘇岸沒反應過來,一瞬沒動。 直到前方車停,紅色尾燈在黑暗中明亮。 蘇岸這才有了動作,搭方向盤上的手垂下無意識要去推門。 易胭推車門從副駕出來,緊接著駕駛座那邊錢宇也下來。 蘇岸推門的手一頓,他認得這個男人。 上次在酒吧約易胭過夜的男人。 錢宇動作迅速,開后備箱把易胭行李箱拎下來,推著朝她走過去。 兩人不知說了些什么,易胭嘴帶笑意。 聊著聊著錢宇俯身,笑著靠近易胭耳朵,不知說了句什么。 蘇岸原本有些許迷茫的眼睛瞬間一暗,茫霧盡消。 作者有話要說: 明晚恢復晚上八點更新。 大家別總說讓他們上去說清楚便好。岸崽性格使然,不會把喜歡說出口。易胭對蘇岸最為小心翼翼,也不會去問。所以大家別罵他們,總會到的,糖也會有的。 謝謝以下送手榴彈和雷雷的讀者! 手榴彈:溫書安 地雷:ulalawalala、阿夢嗎、ackeedylan、33003299、溫書安、臥蠶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