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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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此以后,金溟的睡相比木乃伊還規矩。 而且就算現在想再鋪個窩,來不及也鋪不開。 山洞里就這么一塊干燥點的高坡,房價高面積小,家里就這條件,實在放不開第二張床了。 最主要的是,金溟從沒考慮過分開睡。 那可是恒溫四十度的羽絨被誒。 比抱著四季飄毛糊鼻子的小貓咪睡肯定是爽得有過之無不及。 然而已經被金溟安排得明明白白的“羽絨被”白鷹,顯然一根羽絨的暖和氣兒也不想分給他,絲毫沒有任何寄人籬下該有的覺悟,依舊昂首挺胸,斗雞似的伸長脖子對著金溟,毫不退讓。 金溟被這份“我就是不講理,哎,不服你就打一架”的霸道氣質噎得無語,他看著大馬金刀趴在茅草床上半分不讓他靠近的白鷹,深信進化史宣稱的理論—— 鳥類絕對是由恐龍進化而來的,這只白鷹就是證據,它肯定是霸王龍的親戚——霸王鳥。 就連習性獨居的刺猬冬天里都是一窩擠在一起睡,現在才是早春,也就是一二月份的模樣。太陽落山后仍是嚴寒,洞里到處濕漉漉的,都這條件了,和他擠擠睡怎么了。 現在大家都是個鳥樣,誰還比誰更高貴? “你這叫鳩占鵲巢,臭不要臉的杜鵑?!苯痄榇蛞泊虿贿^,講道理也講不通,只好占點嘴上的便宜。 白鷹看著金溟沒有再靠近的意思,才收起尖喙,搭在翅膀上休息。 它心里有點疑惑,杜鵑是挺不要臉的,但金溟這個時候罵杜鵑干什么? 難道今天金溟出去捕獵是被杜鵑欺負了? 連杜鵑都打不過,果然是個廢物! 白鷹再次鄙夷地撇了金溟一眼。 金溟終于放棄上床的想法,戀戀不舍地離開他的茅草床和“羽絨被”,挪到旁邊的石壁角上,盡力把自己縮起來,免得一不小心觸碰到白鷹圈起來的領地再挨揍。 以前金溟把野外的小動物撿回家,那些小東西也會呲牙咧嘴地圈地盤。但它們都是挑個角落畫個圈把自己縮進去,基本不妨礙主人家的正?;顒?,瞧瞧人家多懂禮貌。 現在倒好了,白鷹圈地盤,畫了個圈讓金溟自己縮進去。 這叫什么事兒! 金溟身上還沾著冷水,他貼著石壁閉上眼,沒一會兒就覺得渾身冷颼颼的。 越冷他越是本能地收緊羽毛,又喝了一肚子冷水,濕漉漉的羽毛緊貼在身上,渾身的熱量一點也存不住。 金溟用潮濕的翅膀捂住自己,像只縮進殼子里的烏龜,頗顯凄涼困頓。 這離奇而混亂的一天啊,既驚喜又無措,他還沒弄明白發生了什么就要結束了。不知明天睜開眼,會不會就回去了。 金溟對明天不知該懷有哪種期待,雖然在這里求存不易,但他對以前的生活,好像也并沒有什么可值得記掛留戀的。 他忽然發現,自己的記憶好像有點問題。 他在白鷹身上醒來時,以為自己還很小,六歲、或者不到八歲。 mama是科研所的研究人員,研究的是野生動物,常年外出。爸爸是個軍人,但那時候的野外環境十分惡劣,已經到了觀察隊出行需要調動軍方保護的程度。而他是常年留守基地的兒童,受到集體照顧。 但是現在他又記得自己已經長大到能跟著爸媽一起去野外了。 他感覺自己的記憶像擠牙膏似的,一點點被倒出來。又或者說,他的記憶好像被封在了一個冰塊里,隨著冰塊的融化,一點點地在他腦中浮現。 混亂得讓他分不清時間軸。 胡思亂想了一陣,金溟躺在自己的翅膀里,朦朦朧朧睡著了。 ** “兒子,看好了,老媽今天教你一套野外保命必殺技?!?/br> 上移的視線里是mama年輕而充滿活力的笑臉,個子才到mama腰的小金溟仰起脖子,認真點頭。 那是他八歲的時候,觀察隊當年的任務在基地附近,mama第一次允許他跟隊隨行。 “在野外被野獸攻擊,逃無可逃的時候也不要完全等死,你就這樣跪趴在地上,膝蓋含胸,雙手抱住自己的頭部和頸部?!苯餸ama語言加動作,講解得十分仔細。 小金溟認真地跟著重復,邊做邊問,這么做野獸就會不攻擊他了嗎? mama捂著肚子憋笑,而蹲在樹上看熱鬧的金爸爸,像飛鳥一樣輕盈地一躍而下,拉長了語調一臉輕松地回答: 這樣——能死得慢一點。 死。 死了。 暖陽灑在人身上,卻冷冰冰的。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笑聲在突如其來的電閃雷鳴中飄忽而散。 金溟在滂沱大雨中睜不開眼睛,周圍的一切都在縮小,他胸腔窒息,渾身冰冷,掙扎著,摸索著,向唯一能感知到的溫暖偎過去。 轟鳴的暴雨中傳來幾聲冷戾而低沉的鷹唳。 頭頂跟著猛然一陣刺痛。 金溟靠在角落睡得本就不太安穩,哆嗦著正發迷糊,一個激靈,驚得差點跳起來,他以為是闖進了什么野獸,毫不遲疑地把頭縮進翅膀里捂住,像夢里mama教他的那樣。 而后金溟又想起白鷹,便像個縮殼的烏龜似的試探地伸出半個頭,就看見白鷹那一雙冒火的黑眼睛,簡直是要用眼神把他當場剁碎。 “……”確定洞里依舊安全,金溟摸了摸禿頂日益嚴重的腦袋,張嘴時忍不住先打了個哈欠,恍恍惚惚問,“怎么了,做噩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