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
國際航廈,陽光淺淺披在落地窗前。 程檸身披一件淺灰長風衣,微微側身,墨黑的墨鏡掩住尚未完全痊癒的雙眸,但她已經看到了人影色彩,已能自由行走,不再跌跌撞撞。 身后,電視螢幕上還回蕩著新聞播報:「墨氏集團股價再創新低……雖元氣大傷,仍勉強撐過風暴?!?/br> 她終究還是松了手。 若說復仇是利刃,那最后一寸收回,便是留給自己的馀溫。 身旁,祁照一身黑色風衣,靜靜看著她,薄唇微抿:「不再等嗎?也不再看了?」 程檸微微側身,唇角一絲若有若無的笑,聲音平淡:「我看過了,也還清了?!?/br> 頓了頓,她輕輕一嘆,語氣里有一絲遙遠的疏離:「我該走了?!?/br> 祁照凝望她片刻,眸光一寸寸收斂,卻沒有勉強,更沒有阻止。 他只是微微一笑,低聲說:「程檸,若哪天你想回頭……我還在?!?/br> 程檸身影漸漸消失在過道,步履輕而堅定,身后是崩塌過的舊局、復雜過的人心;身前,卻是一片空曠安靜的新天地。 在跨過安檢門的瞬間,她側頭一瞬,黑瞳映著微弱的晨光,淺淺一笑:「謝謝?!?/br> 復仇到頭,放下,便是新生。 一幕幕過往,終成一封封褪色的信箋,封進名為「程檸」的記憶里。 航班起飛,云層之外,心再無重鎖。 國外,初秋的陽光落在一座小小的咖啡館窗前。 程檸坐在角落,身披一件淺杏色的大衣,臉上的黑色墨鏡換成淺茶色,更貼近她還在漸漸復原的眼眸。身旁一杯黑咖啡微微升起嫋嫋白煙,混著窗外街角的薔薇氣息,讓一身素凈的她看起來像一幅靜謐的畫。 她還看不清遠處的人影,還需要一點時間和復建,才能完全擺脫過往的陰影。但相比過去,那張臉上的漠然和疏離漸漸褪去,換上一絲若有若無的松弛笑意。 窗外,孩子笑鬧著跑過,帶起一絲微風,吹動一張擱在咖啡杯旁的白紙,紙上只有一行字,字跡遒勁疏淡: 「還自己一個重生?!?/br> 身旁,異國語言低低絮語,行人步履輕快,天空是藍到讓人心悸的顏色。 程檸微微側身,取下墨鏡,讓一絲陽光撫上還有些脆弱的眼眶。她淺淺一笑,低語:「一個地方,換一種心境?!?/br> 復仇過后,她曾以為自己只??斩吹陌毯?,卻發現還有一絲絲微弱而堅韌的東西,在心頭重新萌芽。 身后過往皆塵,身前萬千皆春。 程檸端起咖啡,輕啜一口,笑意淡淡,彷彿一片云,不再被過往拉扯,不再被黑暗束縛。 遠處,電車在街頭響起清脆的鈴聲,陽光灑落,照著一個女人漸漸遠行的身影。 她不再是復仇者,也不再是獵手, 只是一個想好好活著的人。 某個夜幕漆黑的露臺上,墨從羽和墨韓晏并肩而立,身后是漸漸褪色的都市燈影。 一封國際來信,放在檀木小桌上,紙張微微起皺,收信處只寫著「程檸」。 兩人久久沒有說話。 終于,墨韓晏低低一笑,聲音里帶著一絲無奈:「她…是想毀掉一切,卻還是心軟了?!?/br> 墨從羽側頭,疏淡的眸中一絲痛色掠過,沉默片刻,吐出一口氣,低語:「她心里有過恨,也有過痛……但我不怪她?!?/br> 一陣夜風吹過,信紙一角被吹起,似是女人疏離淡淡的身影一閃而過。 墨韓晏撫過那一角,聲音微微發?。骸竕iejie若她還愿意……只希望她偶爾能回來?!?/br> 墨從羽沒有答,只是撐著欄桿,看向遙遠的夜空,低低說:「只要她還活著、還過得好……我就知足?!?/br> 夜幕靜寂,城市燈火連成片。 一對曾經共爭共斗、共痛共傷的父子,對著遠方一張笑靨疏淡的臉,默默許下心愿—— 若她再也不愿歸來,那便讓風傳遞一絲祝福。 若有一日她想歇一歇,這片天空,還有一處地方,一扇門,愿為她虛掩。 墨從羽跟墨韓晏回憶起 程檸離開的后的一個禮拜,夜幕拉下黑紗,房間里只剩一封沒有封口的信,靜靜躺在一張老舊的檀木桌上。 墨從羽跌跌撞撞推門而入,身后是同樣一身狼狽的墨韓晏。 他們幾乎是同一瞬間,看見那封信,心頭一凜。 信紙一角沾著一絲微微乾涸的淚漬,還殘留一絲若有若無的淡香。 墨從羽撕開信封,里面只有一張薄薄的紙,紙上是程檸一絲一絲纏成的字跡: 「我曾以為,若讓你們跌入黑暗,我便能清醒,也能解脫。 后來我才明白,我是自己扎入黑暗的人,因為我身體里,早就有你們的影子,拔不掉,毀不掉?!?/br> 一張紙,幾行字,讓房間里兩個跌跌撞撞一身是血的男人,瞬間靜止。 一側,墨韓晏笑出了聲,笑里一絲荒涼:「看……jiejie,她還是沒有說『不愛』?!?/br> 他笑到一半,身體一晃,跌坐在地,黑瞳里一絲微光碎裂:「我還以為,我們是蠱蟲,她是毒??尚Α筋^來,我們都是一樣的人?!?/br> 另一側,墨從羽一拳砸向身旁的書柜,木屑飛散,額角青筋迸起,他貼著信紙,聲音低沉沙?。骸赋虣?,我們不會放過你……但也不會再毀掉你?!?/br> 一絲微微發抖的氣息,伴著一絲嘶吼,回蕩在夜幕里:「只愿……若還有一絲一毫機會,讓你再看一眼,讓你再想起,我們曾是真心?!?/br> 窗外,夜幕沉寂,城市萬家燈火。 遙遠國度里,程檸坐在一張小小的陽臺上,手撫著一杯還未涼透的黑咖啡,眼底映著遠處城市里一絲微弱的夜燈。 她輕輕一笑,笑里一絲淺淡而堅韌的意味:「放過他們,也放過我自己?!?/br> 但一絲微微發抖的睫毛,還是洩露了那一絲不曾說出的眷戀。 夜幕里,隔著萬里之遙,程檸,還是那一束撕裂過彼此靈魂的微光。 而墨從羽和墨韓晏,則成了暗夜里久久不愿放手的影,甘愿一世跋涉,只求再看一眼那束微光,哪怕隔著一生。 國外,一家小小的心理診所里,陽光穿過紗簾,照在程檸側臉,落成一片淺淺的陰影。 她坐在一張舒服的單人沙發里,雙手迭放在膝上,臉上是疏淡而平靜的表情。 對面,身著白大褂的女心理醫生推推眼鏡,語氣一如春風:「程小姐,我明白您經歷過一段……很長很痛苦的掙扎?!?/br> 她輕輕合上資料夾,微微一笑:「您是病了,不過并不嚴重。這是復雜的創傷后壓力,還有一絲焦慮和解離。但——這沒有什么是時間和專業幫助解決不了的?!?/br> 程檸微微一怔,側過臉看向窗外,淡淡一笑:「還以為自己已經沒救了?!?/br> 女醫生笑得更溫和:「只要還愿意坐在這里、說出自己的痛苦,還愿意尋求一絲救贖,那么您還是自己的主人?!?/br> 她遞過一張小小的處方單:「這是一些輕微的助眠和抗焦慮藥,您可以按醫囑服用。但更重要的,是給自己時間,允許自己放松,允許自己笑,也允許自己還是有脆弱的地方?!?/br> 程檸接過處方,低頭看著那一行行平淡的字,心里一絲微微松動,嘴角若有若無勾起一絲笑意:「謝謝您?!?/br> 「還有?!古t生笑著說:「無論過去如何,都不影響您擁有一個平靜、舒服、屬于自己的明天?!?/br> 程檸起身,推門而出,陽光和微風同時撫過她的發絲。 身后,診所里還有一絲淡淡的薰衣草氣息。身前,異國街頭的梧桐葉輕輕晃動,灑落一地斑駁。 一瞬間,她終于明白:受過的傷不會完全消失,過往的人也不會完全消弭, 但她還有自己,還有一雙還能再睜開、再擁抱新晨曦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