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好。麻煩你收留一下她，我爭取晚上趕回去?！?/br>
    “沒事沒事，不過我今天有點事。我給她留了點現金吃飯，到時候你回來了，如果我還沒到家，你直接從那盆最大的花土里拿鑰匙進去就行?！?/br>
    “多少錢？轉給你?！?/br>
    “哎喲，不用啦，你的驛站費我都沒結呢?！?/br>
    “好吧，改天請你吃飯?！?/br>
    快速通了個電話臨時處理，掛斷后，床下驚現一個頭披毛巾的異形生物，身軀隱藏起來，只露出一雙陰森的眼睛。

    “嚇我一跳！”

    “你要回家了？”異形生物開口了。

    問話的語氣聽起來好怨念。

    “嗯，有點突發狀況，對不起。下周補給你？”

    “不用，我送你回去啊?！?/br>
    ??？

    “??？”

    異形生物笑瞇瞇地說：“開過去也不遠嘛，反正我今天明天都沒事干?！?/br>
    “你不上班……”

    “請假?！?/br>
    “可是你沒睡夠吧?！?/br>
    “還好啊，睡得很香，倒是你確實沒睡夠，黑眼圈都出來了，再一個人扛著行李奔奔波波的，都怕你睡過站?！?/br>
    “可你剛還說要去吃早餐……”

    “買點包子帶走不就好了?！?/br>
    “過路費加油費來回比車票貴好幾倍了?！?/br>
    “我有錢?！?/br>
    “我不想欠你人情?！?/br>
    “那你給我產糧?！?/br>
    “哪對?！?/br>
    “你答應啦？那快點去洗澡換衣服~”

    中計了。

    簡直無懈可擊啊這個人。

    兩人凝視著彼此的眼睛。

    “就是送你一趟而已，”程牙緋說，“就到樓下？保證不上樓?！?/br>
    “也不算隱私吧，是你認識的人?！?/br>
    “但如果你不想讓我知道，我也不會去摻和的?！?/br>
    “送我還不讓你上樓坐坐的話，我的功德就有難了?！?/br>
    “那你真是個大好人?！?/br>
    “不算吧，倒是想問你為什么對我那么好?！?/br>
    “我們以前是好閨蜜啊，舊日情誼嘛?！?/br>
    “好閨蜜一般來說會zuoai啊?！?/br>
    “嗯呢，你看我們不就是?！?/br>
    那就當我的苦力去吧。周品月冷笑了一聲。

    收拾行李，下停車場，搬上后備箱，啟動引擎。

    開車時，程牙緋會戴眼鏡，好像是度數比較輕的近視。半圓的細框，遇到陽光會變墨鏡，是挺流行的那種款式。

    這種感覺莫名地可愛，開車是件很大人的事，現在大概可以多看幾眼了。

    “嗯？”

    鏡片背后的眼睛眨了眨，回看過來。

    “近視多少度？”周品月轉頭看前方，掩耳盜鈴似的問，“以前你都沒戴過?！?/br>
    “因為本來就不到兩百嘛，好多年沒測了，其實有點加深啦?！?/br>
    “不是成年后就不會變了嗎？”

    “假的，不保護也會變?！?/br>
    開空調，調GPS，出閘。不知道是什么歌單，放了一首很吵的金屬樂，黑嗓嚎叫得耳膜要破了。

    直到走上城市快環，周品月都還在躊躇。

    這樣搞感覺反而會讓情況更復雜……

    一只手扭動旋鈕，嚎叫聲減小了。

    一般來說，這么做就是要講話。

    醞釀了一會兒，程牙緋問：“那個不是你meimei的人，是誰？”語氣聽起來很平常。

    “我的桃花債?！?/br>
    “……什么??？”

    扳回一城。

    “騙你的，是謝雅晴的女兒?！?/br>
    空氣有一瞬的凝固。

    “哦……呃，是你那個做試管一個人生孩子的jiejie？”

    怎么聽起來跟孤雌生殖似的。

    只是找jingzi庫的單身生育。

    “表姐?！?/br>
    “好好好，表姐?！?/br>
    經過一段地勢較高的道路，看不見前車，好像整個世界只剩下這條路與藍天。

    “我記得她們不是住在中山路附近嘛，meimei一個人跑到隔壁市去啦？這么厲害?！?/br>
    現在的小孩都挺匪夷所思的。算起來，好像是個初中生？

    “誰知道啊，總不能突然發現我是她親媽吧?！?/br>
    “你講的笑話經常讓人不知道該不該笑……”

    “你還是趁現在笑吧?！?/br>
    “為啥?！?/br>
    “因為和這家人扯上關系的事情都會讓人笑不出來的?！?/br>
    “這樣啊?！背萄谰p真的笑了笑，“不過，你現在搬出來了，和姑媽來往還多嗎？”

    “沒怎么聯系了?！?/br>
    “感覺你們都挺不容易的?！?/br>
    “嗯嗯，我好可憐?！?/br>
    “沒有可憐你?！?/br>
    “我知道?！?/br>
    音量又調大了，黑嗓嚎叫播完了，開始播蒸汽波，這到底是什么歌單？

    周品月尋思著要不要給表姐打個電話，又拉不下這個臉來。

    “我要不要聯系一下她mama？”

    “聯系一下唄，等下人家怪你拐小孩?！背萄谰p聳聳肩說。

    “我有不在場證明?！?/br>
    “誒，那我們算不算共犯?！?/br>
    “沒犯啊，你只能算我的證人吧?！?/br>
    “好吧?！?/br>
    語氣怎么聽起來還有點失望。

    證人也已經足夠同生共死了。這話說出來感覺rou麻又矯情，所以周品月咽了下去。

    最后，她決定發短信就好。

    【謝女士您好，我是周品月，無意打擾。謝天予昨晚出現在我家，能煩請您趕快來接她走嗎？若抵達請提前告知，不用上樓，我會叫她下去。辛苦?！?/br>
    嗯，這么生硬，挺好，發送。

    發完以后，她就像扔掉燙手山芋一樣把手機放進手套箱，這動作惹得程牙緋笑出了聲。

    “你們關系還是很差哦？”

    “是啊?！?/br>
    “那meimei怎么還會跑到你家去？”

    “她估計以為我不會聯系謝雅晴呢?！?/br>
    再怎么逃避，手套箱里還是傳出了震動。再開了兩公里，周品月才戰戰兢兢地打開它。

    【我馬上過來，麻煩你看住她，別讓人跑掉。辛苦?！?/br>
    “說什么？”

    “她說馬上過去?！?/br>
    都能聽見司機腦袋里算盤丁零當啷響：“從中山路那邊過去的話，現在出發……不管是開車還是坐車，到了應該是下午吧。那午飯吃什么？”

    “怎么感覺你還挺開心的?！?/br>
    “有嗎？”

    絕對有。

    見她不吭聲，程牙緋故作平淡地說：“就是餓了而已?！?/br>
    “要吃也不是只有我和你吃哦?！?/br>
    “我知道啊?！?/br>
    不是為了約會，也不是為了別的，真的是來當冤大頭苦力的？實在是看不懂。

    到了地方，從花盆里找出鑰匙，周品月推門進去。對門的戶型和自己家差不多，門廳右邊是客廳、陽臺和臥室，左邊是廚房和衛生間，要去衛生間得經過廚房。

    為了不嚇到人，開鎖前，她還敲了敲門。

    “哈嘍？”

    客廳沒人。

    “謝天予？”

    臥室也沒人。

    “我先把行李幫你搬回家哦?！背萄谰p在門口喊說。

    “嗯，謝謝你，你先隨便坐一下吧?！?/br>
    廚房和衛生間都看了，只剩下陽臺。這房子的陽臺是帶拐角的，很大，一頭是洗衣機和晾衣區，另一頭是儲物區。自己那邊的儲物區被房東做成了讀書角，有柜子、搖椅和小喝茶桌，阿熒這邊則種滿了爬藤植物，形成綠植墻似的景觀。

    除了園藝架，那塊地方只有個小板凳，坐著個穿T恤和籃球短褲，戴耳機聽歌的人，身體隨節奏輕輕搖晃著。

    光坐著看起來都很高……

    印象里還是個扎羊角辮到處亂跑的小豆丁，現在的小孩發育真厲害。

    “謝天予，謝天予！”

    她扯著嗓子喊，但耳機降噪做得太好了，一點反應都沒有，無奈只能去拍拍人的肩膀。

    謝天予猛地回頭，顯然被嚇了一跳，手機差點兒甩出去。

    羊角辮變成了很短的碎邊露耳短發。周品月想起自己小時候也剪過類似的，因為這樣洗頭比較方便。等她會自己洗頭發了，mama就懶得帶她去剪頭發了。

    對上視線后，謝天予似乎有些迷茫，不知道是沒認出她，還是猶豫該怎么叫。

    “呃……樂樂？”

    結果一開口就是乳名。

    “蛤？”

    “我媽這么叫你的……”

    “……好好好，”對著那張超像表姐的臉，周品月感覺一肚子火氣，“你干嘛大晚上跑來，還一個人跨市，很危險知不知道，快點回家?！?/br>
    “我不要?！?/br>
    “什么意思，賴上我了？”

    “我不要回家！”

    “我跟你講，這里沒地方讓你住，而且我很忙，和你們家不熟，不管是要演什么八點檔倫理劇，不要來這里演可以嗎？”

    “怎么就不熟了，小時候還帶我玩PS4……”

    “那都多少年前了?！?/br>
    “對我來說沒有很多??！”

    “我管你多不多。給你媽打電話了，她說馬上過來，你跟她滾回家?！?/br>
    謝天予一下子站了起來。

    高出一個頭，臉色又陰沉，周品月往后退了幾步，退出陽臺。

    “你怎么會有她電話？”

    看樣子是急了。

    “她又沒換號碼?！?/br>
    “我以為你們都不說話了?！?/br>
    “是不說了啊，現在還不是因為你?！?/br>
    “你們全都很討厭，”謝天予抹了抹眼睛，扯著嗓子大吼，“全都給我去死，討厭死了，滾！”

    “哎，這是別人家，你不要在這里鬧，你鬧了人家報警我不幫你賠錢——”

    砰地一聲，陽臺門關上了。

    頭疼。

    程牙緋從門邊探出個腦袋，用悄悄話問她怎么了，她搖頭表示毫無頭緒，更是為這無妄之災心煩氣躁。

    “那怎么辦？”

    全都涼拌掉算了。

    “我跟阿熒講一下吧，實在不行報警咯。生生生，生來干嘛，一群人兩腿一伸就是生?！?/br>
    表姐那個人，感覺要孩子純粹是為了養老。真的值嗎？不如把教育資金省下來，直接買養老保險。

    “哎呀，你也別這么說嘛，這個年紀正好叛逆期，我們小時候都這樣啊，仗著大人疼就為非作歹的?！?/br>
    “我小時候又不這樣?！?/br>
    看她怏怏不樂，程牙緋輕輕戳了下她的臉頰。

    “那你是乖寶寶，獎勵你小紅花?！?/br>
    “……”周品月清清嗓子，走向門廳，跳過這個話題，“走，我們自己去吃午飯啦?！?/br>
    “唔，你等我一下？”

    “干什么？”

    臉上掛著胸有成竹的微笑，程牙緋指指陽臺：“或者你先去要個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