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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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會兒馮妙嫦知道自己大錯特錯了,馮家的這些女孩兒,在祖母眼里只是工具,若有損家族利益,連怎么死都身不由己。 祖母一旦出手,就不會給人退路。 若她不肯自絕于人前,陶嬤嬤也不會讓她活到進家門。 到時掩飾得當沒人會懷疑,不過換了羞愧絕食自絕的名頭,也差不了多少意思。 她抬手撫到耳垂上那枚小小的福字赤金耳飾,是去歲母親挑的樣子,給她們三姐妹一人打了一對戴著。 嫁到裴家后,只要衣裳配得上,她都要戴著這對福字耳飾。 在她心里就覺著母親和jiejiemeimei還在她身邊看著她,陪著她。 與其受折辱…… 可手上卻使不上力,她扣著那枚小小的耳飾卻始終摘不下來。 她才剛滿十八歲,正是大好的青春年華,就這么去了又怎會甘心! 可馮全和陶嬤嬤帶著人時刻盯著她,她根本走不脫。 外面打家劫舍的也多,就算跑脫了,一個弱女子帶著兩個婢女怕是走不多遠就要被人盯上。 想到老mama們背地里嘀咕的那些廟會燈會被拐女子會有的下場…… 父親任地太遠,找人送信也來不及,而且在陶嬤嬤母子的眼皮底下也送不出去。 房門突然被撞開,忍冬和茯苓神色慌張地跑進來。 那邊兩個關好門過來,眼淚撲簌簌往下掉,“小姐,我們聽到陶嬤嬤和馮全說……說……” “說什么?說我活不長了么?” “小姐咱們想法子走掉去找三老爺吧?”忍冬也帶了哭腔。 “你們出得了這院子么?” 忍冬兩個想到剛才在他們包下的院子門口,兩人不過是想探頭往外望下,就被馮全手下的人給攆回來了。 也是因著這個起了疑,路過廚下聽到陶嬤嬤母子在喝酒說話,剛好那會兒沒人,兩人才偷聽了那一嘴。 “那也得想法子呀,小姐你不能等……”那個死字兩人怎么也說不出來。 馮妙嫦忽然意識到,忍冬兩個也沒活路了,兩人被留下是要陪她一起死的。 或者為著不讓三房的人起疑,兩人路上就會被“病死”。 三條人命!憑什么! 即便最后都是死,她也要抗上一抗! 這幾日陶嬤嬤為了讓她想通,一天里也行不過八十里,這樣最少也要半個多月才能到鳳翔。 有這些時間,總能找到機會跑掉,等去了父親那里,她就安全了。 待到父兄起勢之時,這一切必要有個說法! 馮妙嫦很快計較停當,拉著忍冬和茯苓如此這般小聲說了。 第二日起,主仆三人開始想法子找機會。 只是談何容易,陶嬤嬤母子兩個帶人不錯眼盯著,那些人連晚上都是兩班倒換著睡的,一點漏洞都找不到。 這樣又走了幾日,陶嬤嬤仍是每晚過來講那些烈女故事。 馮妙嫦還穩得住,忍冬和茯苓卻一天天惶急焦慮起來。 又是一天,傍晚在一處叫石橋鎮的地方停下。 前幾日停經的地方都是縣城,大客棧里都有獨立院子的上房,馮全直接都是包一個院子,這樣四面都留人守著,馮妙嫦三個連客棧的伙計都接近不了。 今日卻不同了,石橋鎮很小,鎮上只一家還算像樣的客棧。 石橋鎮前后也沒有別的能留宿的地方,馮全和陶嬤嬤商量一番后,還是決定在 鎮上落腳住一晚。 問了二樓有上房五間,馮全還是那個做派,要給全包了。 這回卻不行,掌柜的說另兩間已有人住了,只能給三間。 馮全滿不在乎道,“給客人說一下,多許他們銀錢,把房間讓于我?!?/br> 掌柜指著外頭馬棚那邊,“客官自己去說罷,我卻是不敢?!?/br> 馮全隨意看去,等見到人后,邁出去的腳又收了回來,只管交了三間上房的錢。 馬車里,忍冬和茯苓掀起窗簾一角往外觀察。 “小姐,這家小客棧沒有帶院子的房!”忍冬語氣里是幾天沒有的驚喜。 這樣的情形難得,馮妙嫦點頭,“要抓著這次的機會!” “咦?”茯苓猛回身抓住了馮妙嫦的手,“小姐,是那三個人!就驚馬出事那天……” 管不了會不會引來陶嬤嬤的訓斥,馮妙嫦傾身過去,順著馮茯苓指的方向往外瞧,還真是那三人。 為首的那位七爺長眉鳳目,高鼻薄唇,皮子更是白皙如上好美玉,那點病弱之態更添了幾分貴氣,竟比裴三郎那些長安貴公子還要秀致爾雅。 即便一身玄色素袍,也沒人敢輕忽。 就見這一路上頗有些頤指氣使的馮全見到那人經過時竟避到了一邊。 馮妙嫦不自覺又摳白了指頭。 第004章 討價還價 那位七爺那樣出眾的樣貌儀表,白凈臉和另一個隨扈瞧著也頗不凡,誰能想到他們只是江湖草莽呢? 且是給足了銀錢就能勞他們出手,刀尖上討生活的! 馮妙嫦就算居于后宅,遠嫁而來少知京城事,也想得到,光天化日下敢在廣濟寺附近大動干戈的,絕不是一般人。 先頭她還當救她那人是哪家勛貴或軍鎮都護府家的公子。 各都護府之間互相有隙的不少,這樣追殺尋仇的近幾年屢見不鮮。 她在老家鳳翔那邊都聽說過不少回。 也確實只有他們敢在廣濟寺面前無所顧忌了! 還是忍冬找了裴府里常在外走動的管事問了,馮妙嫦才知曉,世上還有這一類拿錢替人辦事兒的江湖人,殺人不過是銀子多少的事兒! 所以,只要銀子給的合適,她也可以勞動那人吧? 況且她如今這樣怎么說都是那場追殺扯出來的,她也不求別的,只價錢公道些就好。 “小姐?”茯苓見她一直不應,著急催道。 馮妙嫦定了下神,“如此,我想法子和他們搭上話,看能不能勞動他們出手幫咱們一把?!?/br> “那老高的山崖都能來去自如,還有追的那些人都叫他們打得落荒而逃,只要他們肯,收拾馮全還不是伸伸手指的事兒?!避蜍吆薏荒墁F在就下車找過去。 馮妙嫦先不管她,看向忍冬,“把錢匣子和首飾匣子拿過來?!?/br> 忍冬也不多問,忙在身側一排包袱里翻找起來。 “小姐,找錢匣子干嘛?咱快過去呀!” 好不容易有了希望,茯苓就想給趕緊落實了,她是真怕一轉眼那三人就走了。 “你個棒槌,沒銀子怎么勞動人家?” 馮妙嫦推開茯苓,接過忍冬手里的兩個匣子。 數了數,錢匣子里統共有五百八十兩銀子,還有金銀錁子和銅錢若干,折出來能有一百多兩銀子。 五百兩銀子是出嫁時母親給她裝的壓箱銀子,八十兩是她從小到大攢的,金銀錁子是年節里走親戚得的。 首飾匣子不用看,徐家給的她一樣沒拿,里面只有她的嫁妝首飾。 馮家這些年大不如前,家里人丁又旺,祖母又只重視男丁,所以馮家女的嫁妝一向簡薄。 她這里還是因為高嫁到裴家,嫁妝比別的姐妹都厚了兩成呢。 就加上母親和jiejie給添的,她匣子里這些,比之相當人家的貴女的首飾匣子還是遜色不少。 大約摸估算了一下,她這些首飾差不多可抵五百兩銀子。 一千多兩銀子,對尋常人家是巨財,買宅子置地外也夠躺著花一輩子了。 可對那人就不夠看了吧? 裴家也有高價請來的功夫高手隨扈,她可沒聽說誰有那人高來高去的本事,可知那人的功夫是奇高罕有的,能勞他出手必不是誰都能出得起的價兒。 只他那一身貴公子的氣勢,就不是隨便學學就能有的,那都是金銀珠玉見多了浸潤出來的。 “小姐,這么多也……不夠嗎?”忍冬瞧出她的為難。 “夠嗆!”馮妙嫦嘆了口氣,“那也要試試,看能不能賒賬吧?!?/br> 這樣也行? 忍冬和茯苓都是最信她的,兩人心里自家小姐想做的就沒有不成的。 小姐說能賒賬那就能! 車外面陶嬤嬤打發小丫頭過來叫下車。 沒時間詳說,看到那三人在客棧里臨窗的位置坐下,馮妙嫦心口砰砰巨跳,讓忍冬捧著兩個匣子,“等會兒跟著我見機行事?!?/br> 忍冬和茯苓重重點頭,兩人都知道這次錯過了,后面就難了。 成敗在此一舉了! 主仆三個下了車,很快陶嬤嬤和她帶來的幾個仆婦和小丫頭就給三人圍到了中間,一行人往客棧里走去。 腹稿想得很好,可經過那桌時,一抬頭恰對上那人漫不經心的眼神,馮妙嫦就全忘了。 六歲時,不過是表兄問話她答了一句,就被祖母罰跪打手心。 自此她就落了毛病,一見外男就想跑出三丈遠,更不要提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