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節
“別生氣別生氣,人家小雪還什么都沒說呢,你這是干什么——” “爸?!?/br> 喉頭哽咽,干裂的唇微啟,她倔強的仰起臉:“您知道我們說的什么事嗎?” “什么......什么事?” “你!”聞玲面上一慌,顧不得就要站起身,“睿雪!你敢說!” “到底什么事???你們母女倆打什么馬虎眼呢?” 沉默中,睿雪承受著聞玲的怒火,眼底閃過自嘲,心如死灰般看向睿沈霄。 “我媽她根本就沒有和王醫生約好手術,她用她的命來威脅我,威脅我不準對賀逢年動心思,威脅我要是敢和賀逢年在一起,她就死給我看?!?/br> 那道溫柔的聲線此刻在屋內響起。 沒有憤怒、沒有反抗。 仿佛無風的湖面,波瀾不驚,承受著所有落葉和游魚的打擾。 她往前兩步,在光線的邊緣站定,注視著病床邊,床頭燈下的兩人。 光亮將她和他們分開,注定兩地,達不成契約。 “爸?!鳖Q┹p喚他,沒有再看聞玲一眼,“我媽她用自己的命攔著我們,我現在就想知道,我要現在和他領證,我媽會怎樣?真的會放棄治療嗎?” “孽障!” 腳邊忽地被軟枕打中,她轉動目光,看向因為生氣,一雙眼睛瞪得通圓的聞玲,只覺得自己心底的堅持沒錯。 “聞玲!你怎么動手打人!”睿沈霄攔著,語氣也變得著急,“有什么話不能好好說?” “好好說?你看她哪有一點好好說話的模樣?我......” 犀利的質問倏地停住,聞玲臉色一變,后退兩步跌坐在床上,被睿沈霄及時扶住。 覷著她發白的臉色就知道是老毛病,睿沈霄趕忙朝睿雪擺手,示意她趕緊走。 “又低血糖了吧?”將床頭備著的蜂蜜水拿過來送到唇邊,“快快,喝兩口?!?/br> “拿走!”捂著額頭,聞玲下最后通牒,“睿雪,你給我想清楚,你要是選他,一輩子你都別想見我!” ...... 晚上八點,初夏的夜晚涼風徐徐,醫院前廳的公共長椅上,一道身影坐在那里,宛如石像。 她指尖不斷打字,大段大段的文字就這么發過去,那邊也是直接打來電話。 郗語擔心的語氣出現在耳畔:“怎么回事???阿姨身體怎么樣了?” “乳腺癌早期,最好的辦法就是切除手術才能把復發的幾率變小,而且我媽有低血糖,手術之前還要禁食禁水,她現在不配合腫瘤就有可能變大?!?/br> “小語,為什么會這樣......她是我mama,從小看著賀逢年長大的,之前也沒反對我們,怎么這幾年就像變了個人一樣?” 哽咽起來,她捂著臉,控制住自己的呼吸。 耳邊也是一嘆,郗語道:“阿姨愛你呀,肯定是被你倆當時分手傷了心,覺得青梅竹馬有婚約都能分,對賀逢年失望了。尤其他這幾年在國外那新聞......還用我說么?” “他現在是靠著地位可以讓那些人忽略他的傳言,可還有人和阿姨一樣不了解真相,你有和阿姨說過你們當初分手的原因嗎?她知道賀逢年那些新聞都是假的嗎?” 說到這,郗語頓了下。 睿雪感受到她的欲言又止,看向手機。 屏幕上的時間還在跳動,可卻沒了回音。 “怎么不說話了?” “就是......賀逢年什么態度???” “我還沒和他說?!闭f完,睿雪垂下眸,“之前我mama說罵賀逢年的話正巧趕上他在屋子里,也不知道他聽到沒有,而且我家對他的態度誰不知道,他肯定都知道的?!?/br> “那你還糾結啥?既然是賀逢年想復合,那他必須過叔叔阿姨這一關,光靠著你在中間夾著算怎么回事?!?/br> “......話是這么說沒錯,可我媽現在要我保證不會和他在一起才會做手術,你說我......” “哎呀,你是不是傻?阿姨要保證你就給她呀,等你出爾反爾的時候她病都好了,到時候就看賀逢年用什么手段讓阿姨同意了?!?/br> 一語驚醒夢中人,睿雪坐直腰板,連帶著眉眼都舒展開。 不等她開口,又立即拉下臉:“可以后不是——” “那也是以后的事呀?!臂Z安慰她,那邊還伴隨著機械女聲,“我之前還說我和靳宇會幸福呢,事實證明說的不如做的,阿姨不過是為了你好,不想讓你跳賀逢年這個火坑,才讓你這么做,可歸根結底還是為了你好,最后肯定也會為了你同意賀逢年的?!?/br> “所以早晚都會同意,現在怎么開心怎么來呀,阿姨想聽你承諾你就給她嘛,她們不比咱們的人生閱歷長嘛,會不懂口頭承諾有多少含金量嘛?” “說句不好聽的,她就像是想聽你哄她罷了,現在長輩們歲數都大了,就像小孩子到了叛逆期。昨天我接到管家電話,說我爸高血壓住院了,我都到病房了他嘴上還硬的呦,我都懶得拆穿他?!?/br> “叔叔住院了?沒事吧?你怎么都沒和我說?” “害,阿姨就夠你頭疼的,我還說這些給你聽干嘛?我爸沒事,今天就出院了,我現在在北市的機場,馬上就要登機了,阿姨手術確定了和我說哈,回來咱倆好好逛逛街,好久沒逛了!” 睿雪勾唇:“好?!?/br> 電話掛斷,睿雪又給她發了個一路平安的表情包,那邊回復收到。 樹影蕭蕭,睿雪抬眼,看向不遠處路燈下亂飛的小蟲,腦中回想著郗語的話,十分心動。 可又想到自己已經因為當初分手難過沒有澄清分手原因,讓家里人誤會了賀逢年,還有騙他們自己相親走出來了,已經是騙了他們兩次,現在再騙...... 苦笑著搖頭,覺得自己真是個撒謊精。 掌心一震,還沒看清賀逢年發的什么,身后忽然想起一道聲音。 “睿雪?真是你?!?/br> 不用她轉身,裴之禮已經走過來:“怎么一個人坐在這里?” 看清她猩紅的眼尾,裴之禮一愣:“是阿姨的病......” “不是,我......我只是......”下意識整理好頭發,睿雪找著理由,奈何腦海里一時間什么話都拎不出來。 打量著她的神色,裴之禮只是 問:“介意我坐在這里嗎?” “坐吧?!蓖赃吪擦伺?,睿雪問他,“你怎么這么晚了還在醫院?” “晚嗎?” 睿雪看來,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后者只是笑。 把手機拿出來,睿雪看清他屏幕上的備注,是裴之禮的爺爺。 “你爺爺這么晚給你打電話肯定有什么事吧,你不接嗎?” “剛打完?!?/br> “那這是......” 把手機收回口袋,裴之禮笑道:“我爺爺給我找了個相親對象,是這家醫院的醫生。剛剛她接到電話臨時有個手術,我把她送到這里,因為不想回老宅當面報備就在醫院里轉轉,打電話和爺爺說了?!?/br> “現在估計是不放心,又打過來?!?/br> “怪不得,你還是回一個吧,別讓爺爺這么大年紀擔心?!?/br> “等下回吧?!?/br> 默契地,兩人都沒再說話,仰頭看天上的月亮。 夜晚的風變大,睿雪身上只穿了件襯衣和內搭,已經被吹透,可她卻沒有要走的意思。 “我該走了?!迸嶂Y起身。 睿雪沒起身,坐著朝他擺手:“好,快回去吧,拜拜?!?/br> 裴之禮目光停留在她面上數秒才離開,走出兩步又繞回來:“睿雪,要是我結婚,還能邀請你來嗎?” “你要結婚了?”眼底一亮,睿雪指著身后的大樓,“是嗎?” 被她眼底的光亮晃得移開眼,裴之禮點頭:“嗯?!?/br> “咱們兩個有一個相親成功就說明相親找到真愛的概率還是很大的,起碼不是零?!?/br> 她揚起笑:“恭喜我們,都知道到了能攜手一生的人?!?/br> 幾秒空白,裴之禮已經整理好情緒,彎起眉眼:“嗯,恭喜?!?/br> 起了風,遮蓋高懸于夜空上的烏云被驅趕開,露出高潔無瑕的月亮。 上完廁所回來的于森看到還站在原地的賀逢年愣了下,隨后隨著他的視線看到眼前的一幕,叫出聲。 “我艸?他們在干嘛?那個男的是誰??????”于森看向沒有反應的后者,只覺得賀逢年是被氣傻了。 “沒事哈賀哥,說不準是問路的路人——” 問路的路人坐下了。 坐在了睿雪旁邊。 “不是?他奶奶的,他哪里冒出來的?” 于森氣急,他覺得自己都氣成這樣,賀逢年這個醋王肯定更生氣,又怕他沖動,忙安撫:“沒事沒事,肯定就是來醫院探望的朋友,賀哥你現在帶著東西去,找回主場。睿雪要是知道你特意帶了東西來看她肯定感動!” “走!” 說著就要拉著賀逢年上前,還要給喬林打電話把東西拎進來,可手腕卻被伸過來的手臂握住。 一聲輕如蟬翼的嘆息讓一身熱血的人恍惚,于森抬眼,對上賀逢年緊繃的側臉。 “走吧?!?/br> 于森懵了:“去哪?” 不遠處的裴之禮已經起身,賀逢年卻沒有了再看的意思。 眼皮垂落,身側的食指不自覺得輕顫,似乎是做了極大的心里建設,才說出剛剛的話。 此刻他已經沒有力氣,偽裝自己的害怕和占有欲。 唯有嘆氣出聲,才能將所有情緒發泄。 沒有迎上于森探究的視線,賀逢年轉過身,邁步離開。 “回家,煤球還自己在家?!?/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