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縱驕狂 第69節
“我想不到,我看不到我的前路?!背竦?,“我和你們不一樣,是血河里蹚出的厲鬼,大仇既報,便當回到陰府里去。塵歸塵,土歸土?!?/br> 他這樣悶沉,教人也覺得仿佛天地皆失了顏色般,遠處的人群不鬧了,天上的星子不亮了,連撲在臉上的飆風也更冷、更痛。方驚愚道:“胡說八道,什么鬼啊人啊的。你若是鬼,我便當是你的窮鬼主子了。你既不知往后如何是好,那便過好眼下再說罷。你要我如何做,才能開心一點?” 楚狂悶悶地搖頭:“我不知道?!?/br> 方驚愚道:“那我給你唱小曲兒?”他不曾哄過人開心,小椒心機單純,買點細餡大包便能打發。方驚愚回憶著從伶兒那里學來的媚人本事,笨拙地清清嗓,唱起《掛枝兒》。這是在花船上的姐兒們常唱的時調,輕俏活潑: “想人參最是離別恨/只為甘草口甜甜的哄到如今/黃連心苦苦嚅為伊耽悶……” 他唱得一板一眼,卻不合聲韻,調子上躥下跳。 楚狂終于輕輕笑了一聲,然而神色依然沉重。方驚愚又說:“我給你跳從伶兒那里學的水袖舞?!闭f著,又魯鈍地跳起來,只是跳得手腳打架,且rou里頭鐵骨摩擦,痛得他苦不堪言。 楚狂看他的滑稽作態,神情輕松了些。方驚愚又陪他坐了很久,直到看到他眉心的結慢慢解開,一點點消去,才問他:“好點了么?” “殿下屈尊哄小的,小的不敢不好?!?/br> 方驚愚心想:“這人嘴犟,說是好了,其實定是沒好的?!庇谑撬麄冏聛?,慢慢地說些體己話,又天南地北地亂扯一通。方驚愚感到楚狂的心境漸漸放平寬了,身子不再因哀慟而打顫,卻緊貼著自己,像根極脆弱的蓬草。 這時雨勢收小了些,天上云消霧散,現出壯麗星河,像一塊銀子被一榔頭捶碎,散出千點萬點碎屑般。方驚愚覺得此時到火候了,便小心地覷著他神色,問道:“我有些話想問你?!?/br> 楚狂回望他,淚已干了,神色平靜。方驚愚字斟句酌,最后還是心下一橫,問道:“你為何會用方家的劍法?” 楚狂仿佛早料到他會問這問題一般,道:“我是天才,當初在鎮海門前看過你爹演過一遍,我就學會了?!边@時他心里卻在想,這劍法他自小勤學苦練,日日聞雞起舞,怎么不會。 方驚愚索性捅破窗戶紙,又說:“你和我兄長生得很像?!?/br> 楚狂道:“在瀛洲,想必還有挺多人是像的?!?/br> 方驚愚沉默不語,感覺楚狂在抗拒這個問題,同時他心里卻自責,自己早知楚狂不是兄長的,卻不知為何總報一線縹緲的幻想。玉雞衛曾蓄眾多孌寵,將他們改頭換面,修飾作方憫圣的模樣,楚狂也應是其中受害的一個,可自己卻一次次將他過去的瘡疤揭開,逼問他說出一個違心、但卻是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正想向楚狂告罪,卻聽楚狂道:“你希望我是誰,我便是誰?!?/br> 方驚愚怔怔望著楚狂,只見楚狂也向自己一笑,笑容平靜,卻有些浮泛的冷意。 “方憫圣也好,別的誰也罷,我會聽從殿下的命令,做殿下想要我做的人。只是我不通詩書禮易,還同許多人睏過覺,是個腌臜人。非但如此,我現在身上帶傷,且那傷大抵今生不會好了,還是個殘廢。雇我這樣的人做長工,恐怕會教殿下失望?!?/br> 他說這話時有些萬念俱灰的況味,這時方驚愚忽然脫口道: “我要你是楚狂?!?/br> 楚狂的眼微微睜大。他愣住了。 “不論你是什么模樣,我都希望你能是你。楚狂便是楚狂,不是別人?!狈襟@愚垂眸,道,“從前我也很厭惡自己,一個連路都走不動的癱子,一無是處。但有人卻不曾嫌棄過我,他教我貫炁于骨,教我念書寫字,讓我從此有膽氣活下去。而今我也想要你莫要自棄,哪怕往后一路風霜雨雪,我也會陪著你?!?/br> 這時他的手緊攥住楚狂的手,十指交錯,像盤根錯節的藤蔓,緊密難分。楚狂顫抖著,看到了方驚愚手上的傷疤,兩只傷痕累累的手疊在一起,脈搏一鼓一鼓,仿佛在一唱一答。方驚愚兩眼像亮閃閃的黑晶,目光清冽,絕不像作偽,更教他心弦大亂。這時他又聽方驚愚道:“和我一起去瀛洲外頭看看罷,瀛洲之外還有方壺、員嶠、岱輿,想必那里風光綺麗,美不勝收。余生若不得一見那景色,想必是件憾事?!?/br> 楚狂想起他小時也曾對自己說過這話,微微笑了:“我怕你也曾這樣許過別人,你想邀的也是別人?!?/br> 方驚愚道:“若他能來,那自然好,可現在能賞光陪我的只有你。求你了,我又怕黑,又怕冷,是個懦夫,又很笨,如果你不來,我便會被jian計蒙騙而死、因寂寞焦心而死?!彼置髟谡f懇求的話,神色卻淡淡的,看起來很不合宜,卻足教楚狂破涕為笑。 這時四下里一陣喧鬧,許多人影紛紛圍來,有人欣喜地大叫:“雨停了!殿下,雨停了!” 眾人抬頭,只見天幕漆黑,卻已不再落雨。瀛洲遭水患多年,沒一日不下著連天狂霖,然而就在今夜,幾十年不曾放晴的天宇竟雨霽云銷,露出凈白的月盤。 月色明亮光燦,這時眾人竟見一道虹霓隱現天際。一時間,歡聲有若雷動,雷澤營水兵們解下衣衫,拋到空里。 旗桿子大叫:“放炮,放炮!”他是蓬萊來的輿隸,往時最愛看人放花炮,來到瀛洲后雖有閑心揀藥制燈,做了些供孩兒耍的水上煙花,但苦于yin雨連綿,許多花炮做出后便只得等著受潮。這時他沖進貨艙里,取了許多用多余火藥新制的炮仗出來,發給眾人。 一時間,海上火樹銀花,天穹里璀璨爛漫,有若星隕。明明滅滅里,楚狂也在凝望著方驚愚。他已尋不到過去那個辯才無礙、無所不能,作為方憫圣的自己了。但同樣的,他也尋不到昔年那個總跟在自己身后、緊揪著他衣角的方驚愚了。他的弟弟已成長為一個可靠之人,足教人心甘情愿地托付出一切。這時他心里忽生出一種感覺,仿佛只要跟著這人走,哪怕前路有萬苦千辛,他們也定能攻無不克,所向披靡。 “現下心里安適些了么,還要我怎樣討好你?”方驚愚轉頭問他。 楚狂輕輕笑道:“殿下都哄到這份上了,我再擺臉色,便是太不識抬舉了?!?/br> 方驚愚嘴角微微一揚,像是在笑:“你向來就是一個不識抬舉的人。太會看人臉色,反倒不像你?!?/br> 楚狂也笑:“那我便同殿下說實話罷,我是個極難哄的人,現時雖被殿下逗開心了,夜里卻仍會做噩夢,還會抱著殿下一把鼻涕一把淚,只盼殿下屆時擔待則個?!?/br> 方驚愚深吸一口氣:“那我便再勞心一會兒罷?!?/br> 突然間,方驚愚眼神飄忽,臉上飛紅,猶豫再三,還是咬緊牙關,赧然地摟住了楚狂。 這時天上忽綻開一朵巨大的煙花,其中千朵萬朵,明麗璨亮,梨花、杏花、桃花吐蕊一般,仿佛藏著一個萬紫千紅的春日。楚狂忽感到唇上一陣溫熱,是方驚愚當眾低下頭,吻住了他。 這個吻溫柔綿長,仿佛能將一切傷痕撫平。這時什么禮義、倫常皆不管用了,萬事萬物都靜了,風也不冷了,仿佛世界就此支離破碎,惟這暖意是實在的。在雷澤營里比試投壺時,方驚愚曾落后他一籌,被他親熱了一回,卻極不情愿??纱藭r這素來心高氣傲的人兒卻甘愿當一回輸家,同自己唇齒交纏。 人群里靜謐了一瞬,旋即響起一片熱烈的哄鬧聲。在這喧闐人聲里,方驚愚緊抱著楚狂,臉色赤紅。二人久久相擁,仿佛辰光就此凝滯,千載百世,始終如一。 一旁的軍士們起哄:“再吃一個嘴巴,吃一個!” “白頭偕老!百年好合!” 方驚愚忿忿地抬眼瞪他們,冷聲道:“誰再敢聚在這里看的,我削他們的職!” 哄鬧聲里,楚狂許久才回過神來,笑道:“殿下可真是豁出去了,竟敢當眾宣yin么?”方驚愚臉皮發燙,抱著他不動,仿佛也變作了一只縮頸烏龜。楚狂見他羞赧,頑心大起,也不苦悶了,又道:“不打緊的,只是吃個嘴皮子罷了,其余更厲害的事,早就做過了。殿下的清白也被我玷污了?!?/br> 方驚愚臉皮薄,只能鴕鳥似的將頭埋在他頸窩里。軍士們一哄而散,然而四周依舊暄暖,拋叉敲鑼,扛旗舞棍,廟會一般。 煙花接連不斷地在他們頭頂盛放,好似星辰轉斗,錦簇花團。這時方驚愚忽感到額上一溫,原來是楚狂將頭抵了過來。 煙花之下,他們四目相接。楚狂臉上仍掛著淚痕,可笑容卻似暖若春風。瀛洲的雨歇了,他心里的雨也漸漸停息。他說:“只要主子莫嫌棄我便好,不管去何處,我都會替你牽馬墜鐙的?!?/br> “嫌棄也沒用。好端端一個人,會因我嫌棄便改了性子么。我這下算是將你哄好了么?”方驚愚說,然而臉上臊紅,目光也閃躲。楚狂道:“我是好了,可不想殿下卻羞怕起來,怕是這回要我哄殿下了?!?/br> 方驚愚悶聲不響,這時忽覺臉頰被捧起,一個吻落在嘴角,熱意烙在肌膚上,久久不散。 他吃了一驚,抬起頭,楚狂卻緊緊回抱住了他。他望見楚狂發紅的耳尖,原來不是獨他一人在發窘。 煙花一朵接一朵,次第盛開,金線銀針織滿天穹,世界明明暗暗,楚狂在他耳邊呢喃:“殿下,我會和你一起走的。去方壺、岱輿和員嶠,一直走到歸墟。我們并肩偕行,形影不離。在被折磨的這些年來,我一直想尋死,可見了如今的殿下,我又有了活下去的膽氣?!?/br> 方驚愚沉默著,擁緊了他。耳畔的聲音很輕、很細,像一羽鴻毛拂在心尖,卻又仿佛帶著千鈞之重。 那是一個誓言,十年前的方憫圣曾許過一回,十年后也不曾有變。 “殿下,從前我向死而生,”楚狂輕聲道。 “但從今往后,我愿為你而活?!?/br> 第81章 其名天符(卷二完) 天公不作美,一夜放晴后,翌日又起卒風驟雨。 但這倒合了楚狂胃口,自昨夜起,他便同方驚愚一齊待在雷澤船艙室里,縮在褥子里你儂我儂。方驚愚講了一夜在蓬萊做差人時聽到的逸聞,楚狂講的則是往時自己怎樣做不法之徒的故事。 本是在天南海北地扯話,可兩人聽著對方講古,愈聽愈不是滋味。聽到后來,楚狂禁不住翻身抓撓方驚愚,叫道:“好嘛,你們這伙兒朝廷走狗,怎么三番五次設下這種險辣坎阱,若我不小心踩中了,被你們捉去折磨怎么辦!” 方驚愚按住他亂動的手,嫌棄地道:“你才是目無法紀,任性妄為。若不是聽你陳明,我還不知你竟做下這么多好事!若這里是蓬萊,我還真想拿你去官府換賞金?!?/br> 他倆在榻上廝扭了一陣,最后是方驚愚將楚狂按倒,道:“別鬧了,好好兒養傷。這樣胡鬧,傷口裂了怎么辦?” 楚狂說:“我也不想同你胡耍了,我是正經人,夜里玩鬧便罷了,天明起來便要學念書寫字的?!?/br> 說著,他翻身起來,尋了墨和筆,將一塊木板墊在膝頭,在上頭鋪一張麻紙,有模有樣地寫起字來。只是寫來寫去都只“一二三亖”四個字。方驚愚也不曉得他發什么瘋,只知自昨夜起,他便興抖抖地鬧著要習字,還要自己教他筆畫。方驚愚道:“楚長工,我自個的字寫得都似蜘蛛爬一般,還能將你教得鐵畫銀鉤么?”楚狂道:“殿下,我這弱矢正待你這強弓呢。也不是要一口吃成胖子,幾筆寫成書法大家,你就教我‘五’字怎么寫便好了?!?/br> 于是方驚愚把著他的手,一筆一劃地寫字,兩只帶著劍繭、略略粗糙的手疊在一塊,暖暖熱熱,手心里攥著火爐似的,教兩人的心都怦怦亂跳。 筆尖不慎一歪,楚狂脫口就罵道:“真入他娘的難寫?!狈襟@愚說:“不許說臟話?!背耦D時舌頭打結了似的,之后便乖乖埋頭描筆畫去了。 寫了許久,楚狂寫得滿頭大汗,仍舊寫不出一個完字。方驚愚道:“楚長工,我記得你是因腦袋受了傷,不會寫字了。既然如此,便莫要強求了,你畫畫我也看得懂的?!?/br> 楚狂不聽,咬著筆頭,倔犟地趴在木板前,突然間,他頭痛發作,捂住腦袋呻吟起來。 方驚愚趕忙給他拭汗,又盛了些水給他飲下。這回的頭痛不過片時就好了,楚狂歇了一會,忽興沖沖地對方驚愚道:“我會寫字了!會寫‘五’字了!” 方驚愚拿古怪的眼神脧著他,卻見他興致很高地爬起來,揮毫而就,在麻紙上寫了個大大的“五”字出來。方驚愚瞠目結舌,這字八面出鋒,劍拔弩張。 楚狂一氣呵成,順著那字寫下去:“五侯擁軒蓋?!惫P筆流利好看,看得方驚愚更是大驚失色:“你犯了什么病,怎就會寫字了?” 楚狂道:“方才頭痛,感覺有人在我耳畔指點似的,忽然間便寫得出來了?!?/br> 方驚愚憂心地望著楚狂,他曾聽楚狂說,吃了那rou片的人時而會幻聽、做噩夢,見聞一些仿佛在這世上不存在的音聲。但楚狂能寫字畢竟是件好事,他雖心有疑慮,也暫且按下不安。 這時他抬眼一看,只見窗外天光明晃晃,忽想起一事,便下了榻,對楚狂道:“我今日同如意衛有約,得去鳳麟船一趟,你在這兒靜養罷,我去去就回?!?/br> 楚狂卻捉住他的腕子,不愿松手:“我也去?!?/br> 方驚愚點頭應允。 兩人穿戴齊整,一同出了鳳麟船。楚狂緊攥著方驚愚,死不撒手。方驚愚甩也甩不開,便只得較勁似的回握,于是街里的人皆拿怪異的目光瞧著他倆,只覺這二人不似感情好才牽手,倒像是公差押人犯似的。 一面走,楚狂心里卻一面惴惴著。自吃了那rou片后,他耳畔便常有私語聲。隨著服食的rou片愈來愈多,那聲音也漸漸明晰起來,嘈嘈切切,烏蠅似的繞耳不散。最奇的是里頭有個聲音很教他諳熟,方才他頭痛時一氣地低叫道:“楚狂……楚狂?!蹦鞘菐煾傅穆曇?。 楚狂困惑不解,為何他會聽到師父的耳語聲?且在聽到這聲音之后,他便突而耳清目明了一般,先前辨不出的字兒竟一個個浮在腦海里了。 這困惑并未在他腦里停駐許久,因又有新的憂悶在他心里油然而生。昨夜他雖大哭一場,大抵消了心頭苦楚,然而仍有心結未解。事到如今,他尚不敢向方驚愚說出他的真名。想必方驚愚也是不愿聽到這名姓的。他倆雖非血親,卻理應兄友弟恭,然而現今不但親嘴弄舌,連案子也做下了。若是被方驚愚知曉,他還有甚臉面?倘使往后再有機會回蓬萊,見著瑯玕衛,又當如何是好?楚狂忽而臉上燒紅,恨不得尋個地縫鉆下去。 所幸方驚愚并未發覺他的羞窘。他們走過浮橋,只見橋邊密實實站了一堵人墻,都戴麻帶、穿粗衣,前頭的人神色哀忱,只見他們將手里捧的小耳罐放入蓬船,船里還放著些沾露夜合花和水草,原來是在哀悼在同玉雞衛接戰時故去的兵士。 兩人停步默禱了一陣,卻被旁人瞧見。悼念禮畢,一時間眾人皆涌到他們身邊來,七嘴八舌,沸沸揚揚。人人爭著往他們懷里塞禮贄、香花,不少人大叩大拜,感念他們打敗玉雞衛的恩情。二人連連推辭,好不容易才脫身。 兩人來到鳳麟船,走進艙室,卻見鄭得利也在。鄭得利赧然一笑: “驚愚和楚兄弟,你們怎么也來了?” 原來自從向如意衛討來比對瀛洲古文字的書冊后,他便時時來此求如意衛指點。此時鄭得利一手拿著那只桃源石鐲子,另一手撮著灰,正在耍玩。 方驚愚道:“托如意衛大人的福,我身上新縫了些鐵骨,只是創口仍痛,今日是來勞煩她再上些傷科膏藥的?!庇謫栢嵉美?,“你呢,日日鉆研這桃源石鐲子,可有咂摸出什么門道來?” 鄭得利道:“門道倒沒有,只是有一事匪夷所思?!?/br> 他攤開手,給兩人看那穿過石鐲的灰燼?!拔覍椫鞯幕彝高^鐲子灑下,兩指再穿過鐲子一捏,便取得些木屑回來。如意衛大人當時也是如此向咱們演示的,是罷?” 方驚愚點頭:“不錯?!?/br> “可我發覺,取回的不是棗木屑,是杉木屑?!编嵉美跗鹈碱^,“穿過桃源石鐲子取回的,已不是原來的那物件?!?/br> 聽到這話,在場的幾人突而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他們見過如意衛的演示,曾以為穿過桃源石便能回到往昔,白帝也堅信這一點,方才在仙山間設下桃源石門??扇舭脆嵉美讲诺脑捦茢?,桃源石門并不能回到過去,它興許前往的是一個截然不同的過往! 眾人正因這一設想栗栗危懼,這時只聽一陣“篤篤”的腳步聲,原來是如意衛出來了。 女僮叉腰笑道:“這桃源石甚是奇妙,老身也尚未摸清其間玄奧。玉雞衛那老兒如今不在了,你們如今也無追兵咬尾,這段時日便好好在瀛洲休養罷。鄭小兄弟若有意,這桃源石鐲便留予你把弄?!?/br> 鄭得利忙不迭道謝,樂孜孜地摩挲擺弄那鐲子。如意衛招手讓方驚愚過來,坐在榻上,教他除了衣衫,看那鐵骨的創口縫痊愈得如何,又讓船上的醫師敲打上藥了一番。 一面包扎,如意衛一面道:“殿下也可放寬心了,好好在此地耍樂便好。不過在殿下走之前,老身有些物件欲要給您?!?/br> 她在大琺瑯盒兒里拿出幾個描金小瓶,遞給方驚愚。方驚愚蹙眉:“這是什么,是‘仙饌’么?我可不要?!?/br> 如意衛哈哈大笑:“怎么可能!這是我和玉雞衛、靺鞨衛、玉玦衛和玉印衛的血,是用來開血餌鎖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