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縱驕狂 第48節
方驚愚將那小孩兒打量一番,只見他五官四瀆雖清秀,但那種與兄長相似的感覺卻消散了,大抵是更近似于小濱蟹本來的相貌。也許楚狂原先也并不生得像兄長那般,而是個被仙山吏擄去的可憐人兒,被強行剪去面皮,改了容顏。他再問了些問題,便和這家戶告別,隨司晨一齊上了船。 他心中正亂,卻見司晨笑嘻嘻地擺著槳,便冷著臉開口問道:“你見我無頭蒼蠅一樣瞎忙活,尋不到想尋的人,很快活?” 司晨撇嘴,“是很快活呀。在瀛洲,竹籃打水一場空是常事,你這金枝玉葉的殿下哪兒知道咱們的苦處?” “你又有什么苦處,說來聽聽?” 聽他這樣問,司晨反而惱怒,道:“我憑什么要同你說?你懂個屁!”她扔下槳,跑到烏篷里去了。方驚愚望著她的背影,默然無語。在這樣一個不討喜的小女孩兒的身上,他卻好似看到了過去的自己,硬頭釘一樣。 送走方驚愚后,司晨孤仃仃地抱著膝坐在烏篷里。夜色像厚褥子,將天與海遮蓋。偌大的世界里,仿佛只有她一人。 自遇到那“閻摩羅王”后,她的心情就莫名變得不快?!伴惸α_王”這樣有本事的人,昔日為何要棄瀛洲而逃?她想起自己總是這樣孑然一身,而今如此,往時也一樣。海潮一浪接一浪打來,記憶也如水一般漫上心頭。 她想起了過往。 ———— 司晨一生下來便是奴隸。 溟海漆黑如墨,天穹布滿鉛灰色的密云,她日復一日看著這樣的景色,打從一開始,她的世界便晦暗無光。仿佛打一睜眼,她便在奴營里干活兒,身上生來便帶著輿隸的烙印。她無父無母,不曉得自己緣何而來。每日清晨,她要拖著瘦小的身軀去搬扛欑柱,背負浮橋用的石料。 石料、木材又重又糙,她的肩背常被磨得血rou模糊,若不慎摔跌在地,那石料能將自己肋骨壓斷。每一日渾身骨架都似脫了榫的一般,身上結滿厚厚的血痂。一日下來,一人可得二十文,她是小孩兒,便只得十文。傳聞只要向瀛洲府納上兩百兩銀子,他們便能消去奴印,重獲自由。司晨不會數數兒,問熟識的禿頭輿隸道:“兩百兩銀子要攢多久?” 那禿頭輿隸道:“三十年!” 三十年是多久,司晨也說不上來,她只知自己身邊的輿隸一個接一個地倒下。有的被海浪吞湮,有的因欲要脫逃而被虐打而死,捉進爐中當柴薪,三十年太長了,許多人走不到這個終點。 她能等到那一日么?司晨不知,她只是拼命地做工,將每一文錢仔細地放進用破布縫的荷包里。她相信等她攢夠了銀兩,便能走出這暗無天日的瀛洲。 然而荷包卻從未鼓起。一日,司晨打開荷包一點數,卻發覺銅錢少了大半,急得心里似貓子抓,又恰望見那自己熟識的禿頭輿隸正樂顛顛地蹲在蓬船邊數子兒。干活時,唯有他老隨在自己后頭,還總時不時替自己扶一把肩上木材,那時司晨以為他是好心,現今想來,應是他乘攙扶之機悄悄順走了自己的銅板。 司晨沖過去,奪下他手里的銅子兒,禿頭叫道:“你作甚?”她借火光一瞧,上頭果真有自己用石子劃下的淺淺劃痕。 司晨叫道:“這是我的銅板!你也不怕昧心,偷我的錢!” 那禿頭輿隸忽伸一只手出來,猛地將她搡倒,奪過她手里的銅板,那昔日低順得似綿羊的臉龐上浮出兇意:“叫嚷什么!是你這小蹄子搶我的錢!”司晨爬起來,叫道:“那銅板上有我的記號,是我的!” 輿隸卻反而揪她起來,啪啪扇幾個巴掌,將她的臉打得猴屁股一般腫,發犟道,“一氣兒亂吠,你再胡說亂道,看老子不打爛你嘴巴!” 司晨不服,咬他手掌。禿頭輿隸急了,將她發狠往地上摜。司晨年弱力小,被摔了個頭破血流。禿頭輿隸踢了她幾腳,還奪過她腰里的舊荷包,唾了一口后轉身離去:“叫你頂撞老子!” 司晨躺了一會兒,才緩過氣來。雨淅淅瀝瀝地下,洗去她身上的血污,這下她一貧如洗了。她那三十年才能結束的苦役,從今日起又要從頭算起。 接下來的幾日,她吃生魚、飲雨水,餓得青腸見白腸,勉強捱著性命。奴營里狹暗,躺也躺不下,只得挨坐著。外圍的輿隸無錢,少能吃上蔬果,患佝僂病的人極多,齒落血流,奴營里滿是污血穢物,骯臟不堪。每日清晨她會被監工的長鞭打醒,再度開始繁重的勞作。 被禿頭輿隸打出的傷還未好,司晨又在運送石料的過程中被劃得皮開rou綻。她發起高熱,渾身綿軟無力,感到創口好似在潰爛。她接下了從青玉膏山運木料回來的活兒,可需經一條陡峭的小徑,一旁是如削的懸崖。許多人因從巑岏高山上跌下而死,鮮血染紅了山腳。她艱難地推著運木柴的輪車,眼前卻出現了重影,腳下一軟,她忽而覺得眼前天旋地轉。從旁突然伸來一雙手臂,挽住了她。 “沒事罷?”有人道。她回過頭去,望見一張黧黑而敦厚的臉,是個粗眉大眼的少年。 少年說:“你這樣年幼,怎么來搬木料?” “不搬哪兒有飯吃?你來養我?”她歇了一會兒,也不道謝,惡狠狠地道。被禿頭輿隸坑害后,她再不相信任何人。 少年蹙眉沉思片刻,道:“我瞧你身上傷口都爛了,再這樣下去,你會死的?!彼麖膽牙锾统鲂┌总颇?,說,“你留著罷,敷在創口上,興許能好過些?!?/br> 司晨甩開他的手:“黃鼠狼給雞拜年,誰知你安的什么心!” 少年無奈,道:“我看你可憐而已,誰知你生了一身刺兒,不許人靠近。我好心勸你一句,莫在這搬木料了,若不慎在這里跌死,太不值當。我聽聞如意衛大人在尋手腳伶俐的仆侍,不如你去試一試,在她那鳳麟船上,好歹能混個吃飽穿暖?!?/br> 司晨不答,只是扭過身,將那少年甩在了身后。 然而她卻一直記著那少年說的話。能在瀛洲飽衣足食,誰不想過上這樣的日子?如意衛挑選仆侍的那一日,司晨特地著了洗凈的麻布衫子,將頭臉用海水洗凈,來到鳳麟船外。 不出所料,鳳麟船外人頭攢動。一排排人走上跳板,卻又喪氣地下來。輪到司晨了,她心頭怦怦跳,走上前去。 甲板上站著一個女孩兒,看著不過十歲,戴一只虎頭帽,瓊花玉貌,不客氣地叉著腰。司晨仍在發愣,余光卻瞥見其余人齊刷刷跪下,膝蓋被斬斷了一般。于是她也跪下,只見得一雙著青緞幫弓鞋的小腳丫在面前走來走去,履面光滑,不沾雨污,看得出那女孩養尊處優。女孩兒將他們看了一遍,挨個點數,“你,人窮智短;你,油耳胡臭;你,是個賊娃。你們統統下船去?!?/br> 因與足食豐衣之機失之交臂,被點到名兒的輿隸們一陣鬼哭神號。有些剁菜似的磕著頭,膝行向女孩兒爬去、不住懇求的,卻被那女孩兒一腳飛踹下船去??磥砟桥尥蘧褂猩詈竦娜_功夫,踢一個成人同踹飛一粒小石子兒似的。司晨正怔愣,那女孩兒已走到她跟前,將她上下打量一番,道: “資稟不錯,可惜是個喪門星?!?/br> “喪門……星?” 這是個司晨不曾聽過的詞兒,她愣愣地重復了一回。女孩兒道:“不錯,便是神煞之意,又名地喪星。只要你活著,你身畔的人便大多會亡故?!彼尺^身,說,“走罷,老身不需要這樣的殃星?!?/br> 忽然間,司晨如墜深淵。 她感到視界搖搖晃晃,腳下海決地動一般。她是殃星,是會教人遭大難的神煞? 真是如此么?自打生在瀛洲以來,她便不曾遇見一件好事。人人欺侮她,許多人欲奪她錢財,身邊的輿隸接二連三地死去。她無父無母,這也因她是晦氣簍子的緣故么? 司晨正發著顫,身周的輿隸們已紛紛驚恐地起身,自她身邊逃開,有人大喊: “殃星!”“快走,快走!同她待在一塊兒會掉腦袋的!” 輿隸們四散奔逃,船下亦是一陣sao動。甲板上唯有一位老婦跪仆于地,那女孩兒望著老婦,笑道:“你不怕殃星么?” 老婦不寒而栗,卻依然貼地恭順道:“即便是怕,逃開又有何益呢?我老了,已搬不動石料,下船去也是死路一條。殃星再可怖,也抵不過外頭吃人的世道?!?/br> 女孩兒笑道:“你倒看得通透,有點得道高人的樣子。這樣罷,你留下來做老身仆侍。老身不想見人時,有你這樣的仆從,倒也能應付一二外客?!?/br> 如意衛選出了心儀的仆侍,輿隸們失望地散去。司晨從鳳麟船上下來時,天正落著小雨,一道道雨針落在她身上,仿佛刺進她心底。她喪魂落魄,望見人群在她面前驚惶地分開,無數浮言訾議蜂起:“喪門星!”“別靠近她!”于是她明曉,她不僅一無所得,往后也將一無所有了。 翌日,司晨來到了青玉膏山下。監工見了她,卻甩起長鞭,狠狠打來,叫道:“小殃星,滾一邊兒去!” 這一日她不被準許進入青玉膏山干活,便是回到奴營,也是被攆走。人人見了她,都捏著鼻子,撇過眼,仿佛她行經之路上布滿瘴霧一般,如意衛的話已飛也似的傳開了,無人再愿與她答話。 連拆骨燒爐這樣一日僅拿五文的下賤活兒也無人愿交予她干。她拼命地向輿隸們說話,可無人理會她,她無處棲泊。頃刻之間,司晨仿佛被打入十八泥犁。 她在傾盆大雨里形單影只地邁步,天地廓大,冷雨瀟瀟而下。 那一刻,她再也看不清前方。 第57章 司晨警夜 司晨干起了最粗重的拉纖活兒。 粗厚的麻繩每日都會在她肩頭摩出一道道血痕,刀割一般鉆心的疼。她用布衫子裹住胸口,同赤身的纖夫們在激流邊拉纖,拖一里路能得一文錢。她常被纖繩絆倒,被急流吞沒,又凍又饑。這活兒還不是她輕易得來的,是先前在青玉膏山道上攙扶她的那少年讓與她的。 少年名叫言信,年紀雖小,卻是邊軍里的運丁。他因司晨的境遇而心下惙然,畢竟若不是自己告知她如意衛找尋奴仆一事,司晨也不會落到現今這積毀成山的下場。 言信寬慰她道:“雖說掙不到幾個銅子兒,也只能教你委屈一下了,待我尋到更好的處所,便帶你去?!?/br> 司晨對此嗤之以鼻,在瀛洲,能信的人只有自己。她默默拉纖的這段時日里,瀛洲似起了平地風波,穿號衣的差役們來來去去,似在大肆搜捕何人。司晨無暇去顧,只是日復一日地干著拆筋斷骨一般的疲累事,然而有一事打破了她生活的平靜,那便是有輿隸出逃了。 溟海渺渺無邊,照常理而言,輿隸們少有萌生逃意的,卻有人決意一試。那是個灘姐兒,盜了一艘小舲欲逃,卻被仙山吏們擒住。這一日司晨行過浮橋,正恰望見密密匝匝的人群在集議吵嚷,她擠進人群一看,只見一個女子跌落地上,鼻青臉腫,仙山吏們似在圍著毆打她,水火棍雨點一般落下。 “快招!”仙山吏兇神惡煞地叫道,“你的同伙是誰?是誰助你盜了那小舲?” 女子抿口不言,司晨知曉她為何而逃。她在灘上見過這人,女子有個幼沖之子,是為了再不受毒打罷,她們動了出逃的念頭,也是為了保住她的孩子,女子即便飽饗仙山吏的拳腳,也不愿吐露其名。如此一來,哪怕是出逃不成,那孩兒悄悄將舟舲靠了岸,也能再度回到輿隸之間。 正出神間,她忽見女子仰起頭來,目光在人群里逡巡,突然間像鏃頭中了箭垛一般死死釘在她身上。 “是她!”女子忽而伸手指向司晨,“我同她盜舟出逃,可遇上了風海流,她并未成行,又回到了這里……她便是主使!” 司晨大驚失色,她不過是一經行此地的路人,怎就平白背上了黑禍?她叫道:“胡說!我連話都沒同你講過!” 那女人搗蒜一般向仙山吏們磕頭,“官爺,官爺,您千萬信我,那便是主使!” 女人是想栽贓到自己身上,好教仙山吏們無暇出海去追她孩兒。司晨忽想明白了,粗著脖子爭辯,可落在身上的懷疑目光卻愈來愈多。有人悄悄地叫一聲“殃星”,結果這論議聲便同瘟疫一般,頃刻便蔓延開來。 無人會為一個殃星辯解,仙山吏們也樂得拿下一匹替罪羊。司晨被揪住頭發,拽倒在地。棍棒雹子一般砸下來,將她打得鼻青眼腫。懷里藏的荷包掉落在地,仙山吏將其拾起,掂了掂,咧一口白厲厲的牙,笑道:“這小喪門星倒有些家實!” “還給我!”司晨像被蛇咬到一般,猛地跳起來,但又很快被打落在仙山吏們的腳下。劇痛從四體百骸傳來,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仙山吏們將她的血汗錢奪走。 那不僅是她數年來不敢yin慢、起早貪黑掙下的銅板,更是她往后能走脫瀛洲的希望! 然而身上痛得厲害,待她爬起來時,那攫走她希望的仙山吏已再無影蹤了。他們早知她不過是被誣陷之人,卻也乘機揩凈她的油水。仙山吏們架走了那女人,入牢中再行熬審,而司晨再度囊空如洗,那三十年的苦役也再度從頭算計。 卒風暴雨里,浮橋搖搖曳曳。司晨站在橋頭,渾身水漉,如一只孤魂野鬼。 她焭焭無依,再度一無所有。這時的她凝望著漆黑的溟海,只覺其似一口巨大的棺柩,仿佛要將自己吸進去,打上子孫釘一般。那浪聲則像嘁嘁喳喳的叫聲,一疊疊地叫著:“殃星!”她感到疲累,她想死了,活著又有甚生趣? 若說她對人世間有甚留戀的事物,那便是火了。 打生下來起,她便沒能烤過幾次火。瀛洲少樹,柴薪昂貴。她喜歡嗅著棗枝的燃煙,喜歡那從死木里迸發的光和熱。能在火邊睡覺的時日,是她一年里最快活的時光。 司晨垂著腦袋,正要投水自盡,眼角卻瞥得一抹白生生的影子飄來。那影子在溟海里浮浮沉沉,碎瓷片似的,格外惹眼。 她眨了眨眼,忽辨清了——那是個人,興許還是個活人!這時那尋死的念頭忽拋諸腦后了。所幸海浪將那影子拍至浮橋邊,她捉起手邊的竹篾繩,綁作一繩圈,高高地拋出去,套住那影子,往橋邊拉。她干慣了纖夫的活兒,此舉并不十分費勁。 待將那影子拖上來一看,卻見是個著絨布袍的女人,渾身披創,皮rou翻卷,甚是猙獰可怖。司晨吃了一驚,卻見那女人胸脯有微微的起伏。 司晨拖著女人回到了一座蓬船里。 這是她新尋到的去處,這蓬船雖破孔漏雨,但因是曾被匪賊血洗過的兇船,里頭的血跡都未洗凈,少有人愿來。 司晨先將女人兩腳負在肩上,背著她走,女人身軀沉重,好似鐵一般。過不多時,她咳嗽幾聲,吐出水來,這是司晨向纖夫們學來的救溺水之人的急方。她又小心地除去女人衣衫,發現女人身裁倬爾健實,肌rou分明,銅澆鐵鑄一般。司晨在她傷處敷了些白芷粉,又去宿在左近蓬船里的象姑借了些凈布,給女人扎上。 這女人健壯得好似一匹馺馳駿馬,究竟是何來頭? 司晨將先前向言信賒的油蚶和香椒一通拌了,草草吃了幾口,這時饑餓漸消,尋死之心也云飛天外了。不知過了多久,女人低低呻吟,轉醒過來。 借著黯光,司晨隱約望清了一雙角鷹似的眼,凌厲生威。 女人的眼睛在半空里旋了一圈,落在了司晨身上,不知為何,司晨陡然一顫,似一只鷞鳩抓起的小兔。 “我這是在哪兒?”女人喃喃道,然而那聲音也是渾健有力的。司晨聽了,身子倒先軟下來了,娖娖地道,“我看你……落在海里,便將你撈上來了?!?/br> 女人緩緩坐起,她雖身負重傷,可臉上并不顯出痛楚之色,仿佛那創傷不過是身上的掛飾一般。她打量著司晨,神色忽而軟下來了: “小娃娃,你是誰?為何要救我?” 司晨聲音顫著,似深秋的蟋蟀:“我、我是一位輿隸。本是要投海的,不想卻見了你?!?/br> “見了我,便忘了尋死么?”女人爽朗地笑起來了。 “我只想一個人死的,若對你見死不救,現時死的便是兩人了?!?/br> 女人哈哈大笑。她的笑容熾烈如火,司晨見了,不知為何,仿佛心里也生了一簇火一般,暖洋洋的。高大的女人坐起來,卻望見她手上滿是纖繩磨破的傷口,蹙眉捉過她的手,問:“怎么傷得這般厲害?” “救你起來時……不慎磨破的?!?/br> 女人眼角的余光瞥見放在一旁的白芷藥粉瓶,便將其拿起,捉過司晨的手,竟不由分說地都傾了上去。司晨低叫一聲:“你作甚,這可是珍貴的藥粉!” 女人道:“藥留著就是給人使的,放著只會生蟲,往后我賠你一瓶?!彼酒饋?,頭頂險些撞壞蓬頂,四下環顧,問:“這是你家?” 她分明重傷,卻好似沒事人一般。一立起,便威勢盡顯,仿佛是這蓬船的主子一般。司晨已是啞口咂舌,半晌才訕訕地點頭。女人又望見司晨腳邊放著一只碗,里頭盛著未吃完的香椒油蚶。她彎身拿起碗,蹙眉道:“怎吃這樣的生食?” “蓬船易著火,何況柴薪這樣貴,咱們平日里吃生的多?!?/br> 這時司晨才想起自己還不知曉這神秘女人究竟是何來頭,問道:“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