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辛西婭屬于后者,她實在受不了這充滿了后現代風味的美食,選擇吃自己從前存下來的干面包和腌rou。 那些存貨硬的和石頭一樣,需要泡軟了才能下咽,往日如果吃這個,她都會配一碗熱湯,今天為了自己精神和身體的雙重健康,辛西婭決定用水泡一泡就行了。 淡水箱是放在甲板上的,辛西婭拎著水袋,還沒走出艙門就看到了大片的血跡。 不光是地上,桅桿上,墻壁上,圍欄上,縱然已經被雨水沖刷過,還是留下了抹不去的痕跡。 昨天船長下過命令清理,今天大概是覺著清理不過來了,根本沒有命令,水手們當然不會主動往身上攬活,所以那些血跡就殘留著,滲入木板的縫隙,過上今天,就再也清理不掉,成為月光女神號上永久的傷疤。 辛西婭已經見怪不怪,但在看到水箱的時候,還是氣的罵了一句臟話。 那些水手沒被人擎著皮鞭看著就能摸魚到這地步嗎?淡水箱都壞掉了他們愣是誰也沒發現??! 萬幸的是,水箱雖然是壞了,里頭卻還剩了三分之一的淡水,辛西婭打完水回船艙的路上,聽到有人抱怨室友失蹤,她面無表情的加快了腳步。 但愿只是想不開跳海了,而不是被水鬼附身,就算是,也別再來找她的麻煩了! 等走到艙門的時候,一個男人迎面走上來,停在她面前。 通身皺巴巴的西裝,幾乎和辛西婭一樣長的黑色頭發擋住了大部分面容,只有那雙略顯陰郁的翡翠色眸子會讓人忍不住多看兩眼。 他主動打了招呼:“午安,辛迪?!?/br> 辛西婭萬沒料到自己會遇上查爾曼。 說起來,查爾曼也是個文化人,聽說還是念過正經大學的,可惜因為一些錯綜復雜的原因蹲過監獄,之后就找不到體面的工作了,只能上船來討生活,負責了所有和文字有關系的工作,兼職財務和文書,平日里總是埋頭在一堆幾乎沒人看的文檔中,沉默寡言,懷才不遇的心境都寫在了臉上。 或許是因為同樣都算文化人,他對辛西婭的態度倒是比較友好,但也就到見面會打招呼的程度而已,反正在她女人的身份暴露后,這人也沒來關心過她。 但辛西婭倒不會因此記仇,只是覺著哪里不太對。 “你要去甲板上?” 還記得重生前,自從偏離了航線,這人就在他房間里閉門不出,期間船長還以為他死了,去讓人把他從房間里給喊出來,最終結果不得而知,但既然沒讓辛西婭去驗尸,顯然這人就是還活著,只不過被嚇得連房門都不敢出而已。 如今他突然出現,辛西婭下意識就覺著不對勁。 該不會……又是個被附身的倒霉蛋吧? 只見查爾曼舉了下手里的水壺:“去打點水,今天的湯就是災難……難道你喝了?” “當然沒有?!?/br> 辛西婭讓開一步。 查爾斯很自然的從她身邊走過,她轉頭看了兩眼,沒從男人略微駝背的背影上看出問題。 看來是她神經太緊張,想得太多了。 直到她走下樓梯,查爾斯也停了下來,脊背不再彎曲,目光也不帶躲閃,只是貪婪的凝視著她的背影。 它能看的更遠,哪怕她的背影已經徹底沒入陰影,它也能勾勒出那纖瘦卻倔強的輪廓。 甲板上,男人的影子模糊不清,數不清的纖細觸須在空氣中捕捉著她殘留的體溫和氣味。 雖然決定要耐心的接近,但它并不想忍耐太久。 當然,只要再過一天就夠了,到了第三天,她就該面對現實,知道自己應當向誰求助了。 這一天沒人受傷,辛西婭竟然難得過的清閑,甚至有些無聊了,只是快到傍晚的時候,來找她討要安眠藥的水手很多,他們都說一進船艙就很不舒服,仿佛被人偷窺一樣。 辛西婭敷衍的安慰:“這都是因為睡眠不足,吃點藥吧,晚上好好睡覺就沒事了?!?/br> 畢竟只要睡著了,就不會見鬼了。 事實上她自己也是這么打算的。 結果剛要將藥丟進嘴里,她就聽到一聲變了調的尖叫。 推開門,就見走廊另一頭的船員宿舍里,一個水手只穿了條短褲迎面跑過來,嘴里嚎叫著:“化了——化了啊啊??!” 他徑直沖過了醫務室門前,沖進了遠處的黑暗,腳步逐漸消失,似乎是直接沖出了船艙,去了甲板上。 而他先前的嚎叫自然將不用值夜的船員都給喊醒了,一群人睡眼惺忪的推門出來,都往先前那人的房門里探頭看去,也都被嚇得夠嗆。 撒腿就跑的,狂吐不止的,還有用家鄉話瘋狂罵人的。 鬼哭狼嚎的,這覺是別想睡了,辛西婭拎著提燈過去查看情況。 微弱的燈光流淌進門后的黑暗,昏暗中,一具融化的身體搭在床邊,隱約能看出是在試圖爬上床的時候突遭不幸,此刻他破碎的皮膚已然兜不住內臟,仿佛濃湯一樣一半浸濕了被褥,一半流淌到地面上。 辛西婭皺了皺眉,她不覺著可怕,反而有種終于找到了謎底,松了口氣的感覺。 這融化的尸體,就是船艙內彌散不去的腥氣源頭。 而房間內的地板在涌動著,如同正開足馬力消化食物的胃袋,很快就將尸體吞噬殆盡。 月光女神號似乎活了,她在吞吃消化肚腹中的人類。 親眼見證了這番詭異的景象,門邊剩下的幾個水手也尖叫著跑掉了,其中一個腦子還算清醒的在前頭領頭:“去找船長,他老人家一定有辦法!” 辛西婭也在跟著跑。 雖然自己枕下的槍基本已經判了船長死刑,但她覺著自己還是表現的合群一些比較好。 一路上,她也有花幾秒鐘反思,自己是不是少根筋,怎么就不害怕呢? 但轉念一想,怪物之所以可怕,就是因為它能殺人,但月光女神號的攻擊很隨性,并沒有刻意針對她,先前附身過大副和維克托的怪物倒是陰魂不散的纏著她,但殺意不重,挺好對付的。 反倒是這些水手們,若發現她是個女人,肯定會讓她背這口黑鍋,同心協力把她弄死,她有槍也最多能帶走一個人陪葬。 所以怪物還沒有人可怕,她冷靜的很合理。 一行人到達船長室之后,發現船長也消失了,在絕望之中,不知誰說了一句:“是海怪,我們一定是遇上海怪了……我們之中,肯定有它看中的祭品!” 辛西婭扶額。 這艘船的選拔標準是□□徒預備役嗎,怎么遇事就知道獻祭? 作者有話說: 辛西婭:你們這些人也太脆弱了吧! 船員們:有沒有一種可能,你這么冷靜才是不正常的…… 辛西婭:沒有這種可能【并掏出了槍 第8章 抽簽 ◎“你可是我喜歡的小玩具”◎ 海上從來不缺恐怖詭譎的傳說。 據說有一種海怪,若是被路過它巢xue上方的船只所驚醒,就會扭曲船員的方向感,讓船只在它巢xue上方這一小片海域打轉,除非它得到了中意的祭品,否則永遠不會放這艘船離開。 一般而言,祭品會是年輕漂亮的女人,介于很多商船貨船海盜船上根本就沒女人,所以放寬到俊俏的男人也行。 當然,全是據說,聽聞,前輩的經歷,以及我有一個朋友,只是從來沒有證據。 就在幾天前辛西婭還對此嗤之以鼻。 從前是不相信海怪的存在,大部分所謂的獻祭,不過就是偏離航線后彈盡糧絕的船上,強者對弱者開刀,將其丟下海來節約糧食,甚至將弱者直接當做了口糧,待脫險之后為了逃避懲罰,編出一套故事來逃避罪責而已。 如今親眼見過了海怪,她仍然不覺著獻祭有用,形如水母的軟體動物有沒有腦子都不好說,如果有誰想跟那玩意談交易,只能說他的腦子還不如水母。 那是只憑本能行動的貪婪掠食者,想吃就吃,想吐就吐,吐了也可能又要撿回去吃。 這時候,辛西婭還沒把那個會更換皮囊追著她跑的怪物跟重生前見過的巨大海怪聯系到一起,畢竟它們之間并沒有展露出多少相似之處。 夜還長著,水手們不敢繼續留在吃人的船艙里,湊在船頭的甲板上抱團取暖,辛西婭混在其中,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默默聽著水手們討論不著邊際的計劃。 只要她的身份沒暴露,就還是相對安全的。 今夜沒有下雨,甲板上沒再發生什么詭異的事件,安全又安靜,水手們關于獻祭的討論始終沒有結果,開始有人沉沉睡去。 四下安靜下來。 辛西婭本就是中午才醒,如今過去12個小時不到,又沒來得及吃安眠藥,睡意全無,她找了個沒占著血污的箱子,抱膝坐在里邊,時不時摸一下藏在寬大褲管里的槍。 后半夜陸續也有人從船艙內出來,都是些在崗位上等不到有人來換班,一路找上來的。聽說了月光女神號會吃人這碼事,都不敢再回船艙里。 天亮時廚師賈斯汀也來了,最后一個則是記錄員查爾曼,他面色越發慘白,掃視了一圈之后,走到辛西婭旁邊低聲問:“我能坐你旁邊嗎?” 辛西婭抬頭盯著他的眼睛。 那種詭異的感覺又來了,此刻的查爾曼,跟大副和維克托不同,乍一看毫無破綻,沒有過于直接毫不掩藏欲望的眼神,也沒有水淋淋的頭發。 但辛西婭還是篤定查爾曼有問題。 查爾曼的話太多了,也太淡定了,分明按著重生前的走向,他應當是最脆弱且疑神疑鬼的那一個。 更何況,他湊的過分近了,而這種接近讓她覺著汗毛倒豎,像是被危險的獵食者盯上了。 但對方既然鐵了心要玩角色扮演游戲,辛西婭也沒喪心病狂到打他一槍來揭露他的身份,只干脆的拒絕道:“不行?!?/br> 就見查爾曼的身體僵了一下,似乎很不可置信:“為什么?” 辛西婭白了他一眼:“箱子上坐不下兩個人,你總不會想坐在我身上吧?” 查爾曼沒再說話,就在辛西婭差點以為他要說“也不是不行”的時候,他終于轉頭走了,有樣學樣的也找了個箱子。 辛西婭用余光觀察著,斷了半截指甲的手癢癢的,下意識摸上了獵【】槍。 雖然平日總佝僂著身子所以不顯高大,但查爾曼其實是個長手長腳的男人,甲板上的雜物箱當然縮不進去,他研究了一下,最終只是將箱子充當凳子坐在上邊。 作為在試圖模仿人類的怪物,它進步飛快,辛西婭愿意給它打很高的分數。既然不論如何都甩不掉,那他最好能再裝久一點,久到航程結束江湖不見,她也就不用再一次打爆熟悉的臉了。 一夜過去,風平浪靜,清點人數發現又失蹤了兩人,水手們沮喪又沉默,上午還試圖繼續尋找方向,但幾個小時過去,月光女神號仍舊在陌生又詭譎海域上打轉,那些一度被陽光所壓制的惡意又涌動起來。 甲板上很安全,可這安全太過短暫,最迫切的問題就是食物。 船員們七嘴八舌的,還真討論出了結果:派人進船艙搬食物,一次去兩個,死在里邊就自認倒霉,若是沒事,能帶多少食物就帶多少出來。 這個順序靠抽簽來決定,公平。 當然,廚師賈斯汀被強制放在了第一組,因為他明明就住在后廚,出來的時候卻什么都沒帶,必須負起責任。 賈斯汀維持丟了魂的狀態已經很久了,對此也沒有意見,倒是抽到跟他一起下去搬東西的水手如喪考妣,眼圈立刻就紅了。 至于要不要丟人下海獻祭,他們一時還沒拿定主意。 船長跟大副都沒了,彈壓不住,老水手們自然認為應該獻祭年輕人,他們的臉還嫩,身材也更好,海怪相中的祭品一定在他們當中。 年輕的水手們也不愿等死,抱團反擊,說風浪最大,偏離航線的那一夜,他們都是跟著大副在船艙里修補破洞的,而在甲板上值班的基本都是老水手,肯定是他們中有人做了什么才惹來了災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