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早知道騙人的下場是這樣(番外四)
科研中心大廳的挑高穹頂下,冷白色燈光傾瀉如瀑。 光潔如鏡的地面映出你利落的身影。 “陸總?!鼻貙さ穆曇糇陨韨软懫?,帶著一絲急促。 她快走兩步與你并行,手里厚實的文件夾幾乎要抱不住,幾縷碎發從嚴謹的盤發中掙脫,垂在額角。 這位從京大生物研究所被你重金挖來的學姐,此刻眼底是熬夜后的疲憊,更有一種被壓力催生出的亢奮。 “‘心網’平臺的阿爾法測試數據出來了,算法對慢性心衰患者急性發作的預警準確率卡在百分之九十二點三,瓶頸在信號噪聲過濾和動態基線建模上?!?/br> 她語速極快,指尖劃過平板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圖表,“還有,墨嶺縣那個基層試點反饋,部分老年用戶對腕帶設備的長期佩戴耐受性不足,皮膚敏感問題比預想的高發……” 你安靜地聽著,目光掠過大廳盡頭那面巨大的深瞳LOGO墻——一只洞察一切的眼睛。 岳夕默契地為你展開一件漿洗得挺括的純白實驗服,你抬手穿上,衣料摩擦發出細微的窸窣聲,將方才踏入大廳時那身剪裁精良的裙裝隔絕在外。 “設備組和算法組聯調會議幾點?”你扣上最后一粒紐扣,聲音平穩無波。 “半小時后,三號會議室?!鼻貙ち⒖探拥?,將平板遞向你,“這是初步的優化方案?!?/br> 你沒有接,只掃了一眼屏幕:“告訴王工,把數據帶寬冗余再壓百分之五,用動態閾值替代固定基線。皮膚問題,”你腳步未停,徑直走向通往核心實驗室區域的電梯,“聯系材料研究所的林博,我記得他們有個新型生物相容性涂層的專利?!?/br> 秦尋飛快記錄,緊跟著你踏入電梯。 轎廂無聲上升,短暫失重感中,岳夕輕聲提醒:“陸總,中午十二點半,泰源的陳董約在‘云頂’餐廳?!?/br> “嗯?!蹦銘艘宦?,目光投向電梯內壁映出的自己——白大褂,素面,長發一絲不茍地束在腦后。 一個絕對理性、值得信賴的掌控者形象。 ----------- 三號研究室內,空氣凝滯得幾乎能擰出水。 巨大的環形cao作臺上,數臺“心網”原型機被拆解開來,暴露著精密復雜的內部結構,示波器的綠色光帶無聲跳躍。 組長王工眉頭擰成死結,手指焦躁地敲擊著桌面;副組長李工則對著電腦屏幕上一片刺眼的紅色報錯標記,臉色發青。 幾個核心研究員圍在周圍,氣壓低得嚇人。 你的到來像投入死水的一塊石子。目光瞬間聚焦。 沒有寒暄,你直接走向cao作臺。 “第九次聯調失敗報告?!蹦愕穆曇舨桓?,卻清晰穿透室內的沉悶。 李工立刻調出數據流圖,語速飛快地解釋瓶頸所在。王工補充著硬件適配的困境,手指在拆開的傳感器陣列上比劃。 爭論很快升溫,專業術語碰撞,空氣中彌漫著技術攻堅特有的焦灼。 你站在風暴中心,目光銳利地掃過每一個關鍵節點,精準地切入爭論的核心,剝離冗余信息,直指要害。 “……歸根結底,”你指尖輕輕點在示波器屏幕上一個異常波動的區域,那里代表著設備捕捉到的生理信號與算法模型預期之間的鴻溝,“是動態環境下的信號保真度與算法魯棒性協同不足。我們給了模型太多‘可能’,卻沒給它足夠的‘確定性’去錨定?!?/br> 長時間的沉默。 “如果,”你收回手,目光掃過他們緊繃的臉,“我能拿到淮市所有三甲醫院心內科、老年病科的臨床實時數據流接入權限,開放至少三個月的并行測試窗口。你們,”你的聲音平穩,卻帶著千鈞之力,“有沒有把握,把誤差壓縮到百分之零點五以內?” 研究室里落針可聞。 王工猛地抬頭,眼里的血絲都亮得驚人,喉結滾動了一下:“所有三甲?實時數據流?三個月?”他聲音因激動而微微變調。 “對?!蹦阒换亓艘粋€字。 “能!”李工幾乎是吼出來的,拳頭砸在桌面上,震得旁邊一個螺絲刀跳了起來,“只要數據管夠!別說零點五,趨近于零我們都敢拼!” 王工重重點頭,臉上的陰霾被狂熱的戰意取代。 你唇角極淡地向上牽了一下。 “好。我等著你們的報告?!?/br> 說完,轉身離開研究室,白大褂衣角在空氣中劃出一道利落的弧線。 走廊里,秦尋緊走幾步跟上,壓低的聲音帶著擔憂:“惜棠,淮市那些大三甲的門檻高得嚇人,數據壁壘更是鐵板一塊,我們之前接觸過,連門縫都撬不開一點……是不是說早了?” 午后的陽光透過落地窗,在你平靜的側臉上投下明暗分界。 你步履未停,目光投向窗外科研中心氣勢恢宏的園區。 “資源,”你淡淡開口,指尖無意識地在冰冷的窗玻璃上劃過一道看不見的線,“從來只會流向能創造更大價值的地方?!?/br> ------------ 時間被壓縮得像是高速旋轉的陀螺。 你接連巡視了幾個處于孵化階段的小型項目實驗室——關于視網膜病變的早期AI篩查、針對帕金森患者的步態分析預警系統。 與年輕研究員們簡短高效的交流,快速精準的指點,消耗的是高度凝聚的心神。 待最后一個實驗室的門在身后合攏,喉嚨深處已泛起干澀的灼痛,連一口水都未曾沾唇。 “秦姐,快去吃飯,辛苦了?!蹦懵曇衾飵弦唤z不易察覺的沙啞。 秦尋看著你眼下的淡青,欲言又止,最終只化作一句:“分內事?!鞭D身匆匆離去。 喘息片刻都是奢侈。 岳夕的身影已出現在走廊盡頭,手里拎著一個精品服裝袋,額角沁著細汗,小跑過來:“陸總,時間有點緊,得趕緊換衣服了?!?/br> 一樓的專屬辦公室更像一個簡潔的作戰指揮室。 你迅速脫下簡便的衣裙,換上袋中那條雪紡質地的長裙。 象牙白,沒有一絲多余裝飾,唯有極致的剪裁貼合著身體的每一寸曲線,流暢地從肩頸滑落,恰到好處地露出清晰脆弱的鎖骨線條。 岳夕手腳麻利地幫你拆開束發,十指翻飛,靈巧地將長發編成松散優雅的側邊發辮,幾縷微卷的碎發自然垂落頰邊,柔和了輪廓。 最后,一對小巧瑩潤的珍珠耳釘點綴耳垂,淺杏色的唇膏覆上略顯蒼白的唇瓣。 鏡中映出的女人,精致得如同最完美的工筆畫,每一根發絲都散發著精心計算過的美感。 你早已跨越了為這副皮囊帶來的粘稠視線而惶恐不安的階段。 它是精心打磨的利刃,是你踏入特定戰場時最趁手的武器。 你對著鏡中人,唇角緩緩上揚,勾勒出一個無懈可擊的微笑。眼底深處,是冰封的湖面下涌動的暗流。 ----------- “云頂”餐廳坐落于淮市地標建筑的頂層。 落地窗外,整座城市匍匐腳下,車流如細小的光帶編織著流動的網。 空氣里浮動著昂貴的香氛、現磨咖啡的醇厚,以及一種屬于頂級權力的無聲壓迫感。 悠揚的弦樂四重奏是唯一的背景音,更襯得這方空間的空曠與靜謐。 侍者無聲引位。 陳珩站起身,唇邊噙著一絲笑意,目光卻如精密的探針,在你踏入的時候便已無聲地掃描過你全身,最終落定在你臉上。 “陸小姐,幸會?!?/br> 他伸出手,掌心干燥,手指修長有力,握手的分寸拿捏得極準。 “陳董,久仰?!蹦慊匾酝瑯訕藴实奈⑿?,指尖一觸即分。落座時,雪紡裙擺如水般鋪開。 他穿著看不出品牌卻質感極佳的深色西裝,同色系馬甲勾勒出寬肩窄腰的挺拔身形,領帶是暗沉的深藍,一枚造型古樸的鉑金領針固定其上。 發絲一絲不茍地向后梳攏,露出飽滿的額頭和深邃的眼窩。 手腕上那塊百達翡麗星空腕表,在餐廳柔和的光線下折射出內斂卻不容忽視的鋒芒。 三十三歲的男人,正是氣度與鋒芒最盛的年華,英俊的面容沉淀著久居上位的威嚴與一絲閱盡千帆的深沉。 商界梟雄的氣場,無需言語,已彌漫開來。 “這里的安格斯肋眼配黑松露汁是一絕,”他示意侍者斟上醒好的紅酒,深紅色的酒液在高腳杯中搖曳,目光未曾離開你的臉。 “陸小姐昨天在發布會的風采,令人印象深刻?!?/br> 他切下一小塊牛排,動作堪稱優雅教科書,銀質刀叉在他手中馴服無比。 然而,當他手腕發力切割堅韌的肌理時,手背上微微賁起的青筋和那沉穩到近乎暴力的力道,無聲地泄露了優雅表皮下的強悍本質。 “年紀輕輕,深瞳這艘船就被你掌舵駛入深海,野心不小?!?/br> 你執起酒杯,杯沿輕觸唇瓣,冰涼的液體帶著復雜的果香滑入喉間,并未急著咽下。 他話里的試探像裹著蜜糖的細針。 “科技是工具,工具的價值在于解決問題?!?/br> 你放下酒杯,指尖在潔白的桌布上輕輕一點,不著痕跡地將話題引向深瞳在淮市的布局。 “陳董若有興趣,歡迎隨時蒞臨深瞳的科研中心參觀,我很樂意做個稱職的向導?!?/br> 陳珩眼中掠過一絲幾不可察的興味,他順著你的話題延伸下去,問及“洞察之眸”平臺的落地難點,深瞳在基層醫療推廣的規劃…… 問題看似隨意,卻每每直指核心,觸及資金、政策壁壘等敏感區域。 你應對從容,將復雜的技術邏輯拆解得條理清晰,將深瞳的愿景描繪得充滿前瞻性又不失務實。 一頓午餐在看似融洽實則暗流涌動的交談中接近尾聲。 盤中食物幾乎未動,交談才是主菜。 陳珩看你的眼神,最初的審視中,漸漸摻入了幾分欣賞。 “與陸小姐交談,時間似乎過得飛快?!彼闷鹧┌椎牟徒磔p拭嘴角,動作從容,“希望以后能有更多機會,聽你講解這些……充滿可能性的未來?!?/br> 你的唇邊笑意清淺,眼底卻似有星火燎原:“一定會的。更高的舞臺,”你頓了頓,聲音清晰而平靜,“才配得上更大的愿景?!?/br> 他微微挑眉,深邃的眼眸凝視著你,仿佛要穿透那層完美的表象。 片刻,他唇角勾起一個意味深長的弧度:“拭目以待?!?/br> --------- 餐廳門口,巨大的玻璃幕墻外,淮市的天際線在午后的陽光下閃耀。 陳珩抬手示意,身后如影子般沉默的助理立刻上前半步。 “讓司機送陸小姐?!蹦腥苏Z氣溫和,卻是不容置喙的安排。 “不必麻煩陳董了?!蹦隳抗馔断虿蛷d外下方開闊的環島車道,唇角的弧度加深,“我男朋友到了?!?/br> 陳珩順著你的視線望去。 一輛啞光黑的布加迪Chiron Super Sport 300 像是蟄伏的黑色巨獸,囂張地停泊在“云頂”專屬的環形車道中央,掠奪了所有經過車輛的目光。 車身線條凌厲流暢,低矮兇悍,陽光在它獨特的啞光車漆上流淌,卻吸不進一絲暖意。 車旁,倚著一個與這鋼鐵猛獸氣質渾然天成的男人。 男人穿著一身剪裁無可挑剔的深黑色精紡羊毛混紡大衣,身形挺拔。 他沒系扣子,露出里面同樣黑色的高領羊絨衫,愈發襯得脖頸修長。 他雙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姿態看似閑散,實則每一寸肌rou都蘊含著豹子般的蓄勢待發。 那張俊美面孔上沒有任何表情,薄唇緊抿,唯有一雙漂亮的桃花眼,此刻正牢牢鎖定在陳珩身上。 眼神里沒有絲毫溫度,只有冰冷的審視與壓迫,像淬了毒的寒刃,無聲地切割著兩人之間數十米的距離。 空氣仿佛凝固了。 頂級餐廳門口衣冠楚楚的賓客、泊車的侍者,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這充滿張力的場景吸引。 陳珩的目光在那輛超跑和車旁散發著危險氣息的年輕男人身上停留了不到一秒。 他臉上那溫文爾雅的面具紋絲未動,只是眼底深處掠過一絲極淡的漣漪,快得如同錯覺。 隨即,他轉回頭,對你露出一個帶著點長輩般寬容的微笑,仿佛剛才那無聲的交鋒從未發生。 “男朋友?”他輕聲重復,語調平穩,聽不出情緒,更像一種確認。 “是?!蹦愕幕卮鸷啙?。 陳珩點了點頭,笑容依舊得體,甚至更溫和了幾分:“陸小姐,再會?!?/br> 他不再看年輕男人的方向,仿佛那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背景板。 他姿態從容地走下“云頂”門前光潔的大理石臺階,步履沉穩。 他的助理早已拉開一輛低調奢華的黑色賓利慕尚后車門。 陳珩彎腰坐入,車門沉穩合攏,隔絕了外界所有的視線與喧囂。 黑色的賓利無聲地滑入車流,迅速匯入淮市午后的鋼鐵洪流,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