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巒岫綠前,白墳孤立。 青山卻枯骨。 縱使良時已過,暴雨傾盆,依然人群攢動。 重塵纓停在墓前正中,辨認出碑上刻字,喉頭順雨滴滾動,再度驚顫。 經行的路人觀其不對,自覺避讓。 落下的雨凝成桎梏,將他釘在原地。 半晌,僵立許久的人猛地跳上墳頂,破開封層的巖石,跪在泥土里,徒手去刨宴玦的墳。 “不,不可能......” “這不是你......” 重塵纓兩眼無神,動作飛快,完全沉在飄渺的自我里。 指尖劃落的血混著雨水浸進墓土,像粘稠的淤泥,死死纏住他,死死困住他,不得脫身。 散落的行人受到驚嚇,大叫出聲,急忙上前阻止,卻又被難以跨過的靈力氣流逼退。 巡守的侍衛得到消息,立刻去稟告陛下。 玄南彥來得很快,隔著數米遠便怒火沖天。 “重塵纓!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嗎!” 重塵纓聽見聲響,回頭看過來,但也只是頓了一秒,又轉回去繼續刨。 玄南彥察覺出他散發出的靈力氣流,驀然一愣,但礙于破不開這道屏障,便隔著距離張口大罵。 “你他媽還好意思出現在這里,你怎么敢!” 重塵纓指尖一頓,似乎并不明白這話是什么意思。 玄南彥氣急更甚,憋了大半年的話一股腦全涌了出來。 “他那么在乎你,當初你走的時候他躺了一個月,為你取骨草又躺了一個月,宴七什么傷沒受過,哪次不是兩三天就好,可為了你,一躺就是整整兩個月,你知道他傷得多重嗎?那些時候你又在哪!” 重塵纓猛地直起脖子,回過頭,瞳孔閃爍間,直直盯向了玄南彥。 “還有這次,和蝰整整三天三夜的圍困,我想了多少辦法,世家又想了多少辦法,這么大陣仗,你他媽就全然無動于衷,當作不知道嗎!” “他出事的時候你不聞不問,現在人死了還要去刨他的墳,你到底是多恨他,你還是不是人?” “宴七怎么就看上你這么個混蛋!現在他死了,你滿意了?” 一字一句像棱角鋒利的石頭,一塊塊砸進胸腔,嵌進心臟,刺痛到麻木,逼得重塵纓頭腦昏聵。 重塵纓壓根不知道在他走后的幾個月里發生了如此多事,他滿心以為沒了自己拖累,宴玦只會更好,哪知會變成這樣。 可如今事實入肺腑,將血rou啃噬得一干二凈。徒剩干癟跪在墳前,搖搖欲墜。 雨水刺進眼睛浸出酸氣,叫他不斷眨動眼皮,神情恍惚,喃喃自語: “我,不是的......” 心緒動蕩,靈力無以維系,攔人的屏障也終于消散。 發現跟前再無阻礙,玄南彥一把揪住重塵纓的衣領,把人提起來,躁火更旺。 “是,他是欠你一條命,可他那半年里對你多好你自己沒數嗎?宮里的娘娘日子都沒你過得滋潤,更何況還廢了半條命給你去取骨草!” “他欠你的早他媽還干凈了!” 他憤恨一甩衣袖,儲物靈器閃爍間,一個精致長形木盒被扔了出來,砸在地上,摔出了一把劍。 是不渡生。 “你的劍他也一直給你收著,現在物歸原主,你也發發善心,別再糾纏宴七,死了都叫他不得安生!” 重塵纓盯著那把哐當落地、躺在泥水里的劍,視線模糊,腦中嗡鳴不止。 宴玦真的死了...... 死了。 玄南彥見他始終不接話,一時更加上火,之前不聞不問,現在又擺出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給誰看? 便抬手指著人,語氣兇狠:“要不是現在兩族混戰缺人,朕一定會殺了你?!?/br> 然后猛地甩開袖袍,踏著將停的雨快步離去。 徒留重塵纓癱坐在地。 他動了動嘴唇,嗓子被銀針縫上,什么都說不出來。 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 死的應該是他,而不該是宴玦。 怎么會變成這樣...... 眼神無序晃動,無意瞥見了一旁削薄的劍身:因為主人的靈力激蕩,已經自覺破開封層,銀光乍現。 鋒利的側刃翻涌寒芒,腦海里無故就浮現出剛剛玄南彥的話。 一定會殺了你。 像是在等他。 他也會等他嗎? 重塵纓猛一醒神,跌跌撞撞從地上爬起來,指尖摸到了宴玦的墓碑。 血跡隨觸碰而下,印出數道鐵銹紅痕,嗓音因為夾雜嗆音而劇烈震蕩。 “宴宴,宴宴......” 他將頭抵在堅硬的巖石轉角,粗糲的鈍痛磨破額頭,混著雨水血跡,滿身狼藉。 瞳孔逐漸聚焦,復歸清明。 忽得背靠墓碑,像是央求著某種回答,兀自失神開口。 “你等等我......你等等我好不好.......” “我馬上來找你......” 重塵纓猛地拿起不渡生,握住劍柄,毫不猶豫地捅向了自己。 (卷二完) 【作者有話說】 卷二就到這里啦,再次感恩看到這里的各位(三鞠躬)。卷二其實算是一個過渡,卷三是最后一卷,也是劇情的高c點,主打一個刺激帶感的追老婆 回過去看之前的部分發現有些地方劇情節奏比較慢,所以后面會加快一下進度,減少一些廢話拖沓的部分(不可說部分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