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兩秒之后,便猛地拽住手腕,聲音冷冽:“跟我回鬼域?!?/br> 她瞪著云流止,幾乎咬緊了后槽牙:“我就不該信你的鬼話讓他來凡世?!?/br> 云流止低著眼睛沒說話。 樓月歸要把重塵纓帶回去,這事完全超出了宴玦的意料,他忽一愣神,下意識上前半步,就要開口。 重塵纓抬手拉住他,指尖鉆進垂落的手里,摸到了一掌心的汗。表情微滯,接著便把宴玦輕輕牽帶到自己旁邊,安慰般捏了捏手背。 “不了吧?!敝貕m纓面無表情地應了聲,“回去干什么呢?!?/br> “被人戲弄嘲笑,然后等著仇家上門再去死嗎?” 樓月歸瞇起眼睛,語氣很沉:“阿纓,在鬼域,沒人敢挑釁你?!?/br> “可我不想回去,”重塵纓也望向她,神色異常篤定,“我想留在這里?!?/br> 牽著宴玦的手被握得更緊。 這是重塵纓第一次明確拒絕師父的要求。 樓月歸沉默片刻,最后冷眼看向了宴玦,語氣不善:“宴玦,他如果再出什么事.......” “本尊絕不會放過——” “師父?!?/br> 重塵纓驀然打斷她,隱隱呼出口氣:“您回去吧?!?/br> 樓月歸眸色更深,凝著視線,幾乎是甩袖而走。 云流止急忙跟上去,只留下一句話:“經脈的事,我會再想辦法的?!?/br> 但重塵纓知道沒什么可能,世上可還沒有過寸斷的經脈重修于好的先例。 等院里只剩下兩人的時候,重塵纓又把相互牽住的手抽走了。他轉著輪椅,背過身,獨自回了屋。 宴玦垂著眼睛,知道他在生自己的氣,只一步步跟在后面,不插手也不說話。等重塵纓嘗試自己站起來去床上歇著時,再上前去搭手。 重塵纓沒拒絕。 宴玦把他扶穩靠在床頭,腿上蓋好薄被,聲音很輕:“阿纓,我......” “你已經做好決定的事,以后就不要再問我了?!?/br> 重塵纓也同時開口,語氣淡極了。 宴玦喉間一哽,呼出團緩慢的氣,沒解釋也沒反駁:“抱歉......” 這兩個字落進耳朵,前所未有,濕漉漉的。 重塵纓眼神忽頓,他當然明白宴玦是為自己好,只是不得不接受的現實和難以排遣的燥郁沖撞在一起,心里說不出的煩悶滋味。 歸根結底,他不想讓宴玦看見矛盾扭曲又無能為力的自己。 “宴宴......”眼睛閉上再睜開,回避著視線,連呼吸都變得壓抑又纖細,“我最近,脾氣很不好?!?/br> “沒關系的,”宴玦瞳孔幽暗,手臂圈住后腦攬過人,讓他靠在自己肩膀上,輕輕撫順后背,“你可以沖我......” “可我舍不得那樣對你......”重塵纓闔上眼睛,并沒有回抱住,只是輕輕打斷了話。 “所以能不能讓我,一個人待著?!?/br> 宴玦再次愣神,他掰正重塵纓的臉,卻撞上了陌生又疏遠的寡淡視線。 一灘冰涼的水。 只能嘴唇微張,細若游絲:“阿纓......” “出去吧?!?/br> 是即將爆沸的沉音。 一連好幾天,除了拒絕失敗的早晚洗漱,重塵纓都刻意避著宴玦,連平日里的復健和三餐都無端配合起來。 重塵纓的脾氣不止是不好,幾乎全陰無晴,周身無時無刻都籠罩著拒人千里的黑云,讓伺候的下人膽戰心驚,不敢直視。 連白櫻都只敢蜷在他腳邊,不愿像以往那樣趴上膝蓋。 宴玦知道他心里有刺,也知道他想要獨自消化,卻全不知道自己究竟該如何做,如何才能安慰到根本。 只能躲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暗中關注,又在深夜無人、萬籟俱寂的時候守在床頭,指尖落在眉眼,描摹那張已經熟睡的面龐,以慰白日里可見卻不可觸的相思。 重塵纓的問題來源于他,他寧愿重塵纓怪罪自己,而不是如今這樣時刻都是瀕臨極限的孤弦,將本來外放的脾氣都變得內斂深重,隨時都能崩裂斷掉。 這樣沉默的交鋒一直持續到傘南把不渡生送來。 這把劍被主人忘在又扔在了南洲,且從未提起。傘南在清掃戰場時發現了幾乎被泥濘掩埋的劍身,便立刻叫人快馬加鞭,送到虛城,出現在了重塵纓眼前。 擺放在案上,越加沉默陰鷙。 正值飯點,伺候的侍女替他布好菜,捧著瓷碗遞上前,比平日更加小心翼翼地開口道:“公子,該用飯了?!?/br> 重塵纓沒接話,眼睛依然看著正前桌案上的不渡生,表情壓抑。 侍女緊張地吞咽口水,退有責罰,進也不敢,一時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宴玦不知何時出現在背后,將侍女手上的湯羹接了過來。一擺手,讓人下去了。 他在重塵纓旁邊屈腿跪坐著,壓低身形,手上湯匙攪拌幾許,又出口氣過涼,往唇邊伸過去:“多少吃點吧?!?/br> “我說了不吃,沒聽見嗎?” 重塵纓不耐煩地加重語氣,手臂猛一揮開,將瓷碗掀翻在地。 碎片濺落和湯水飛撒的聲音撞進耳朵,他下意識側頭去看,卻看見了宴玦。 霎時僵硬。 宴玦也愣了半秒,接著便當什么也沒發生般,低著眼睛去檢查他的手腕,聲音很輕:“沒燙到吧......” 水一樣流淌的嗓音周身環繞,讓重塵纓再次遲緩,腦子也在瞬間放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