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玄南彥眼睛一睜,頓時滔滔不絕起來:“豈止不高興,你沒發現連溫鐘最近跟你說話的語氣都變輕了嗎?” 溫鐘是玄甲衛另一位副將,宴玦不在時統管玄甲衛,和玄南彥平級,為人憨直可靠,是個粗線條。能讓他都察覺出不對,那一定是大大的不對。 玄南彥抱著手臂,盯著宴玦的臉看,說得煞有介事:“其實吧,就表情看好像和之前也沒什么區別......但就是讓人覺得兇了不少?!?/br> 宴玦斂著眼睛,聽見了也像沒聽見,不接話。 玄南彥也當他沒聽見,當面就擠兌了起來:“不過沒關系,你本來就挺兇了,兇還是更兇都無所謂......誒喲——” 宴玦踹了他一腳。 重塵纓再回到鬼域,已經是一個月之后。 他正要風風火火地直接闖進閻羅殿,卻被何濁攔了下來:“祖宗誒,你回來可真會挑時間,盡往尊主氣頭上撞......” 重塵纓聞言站住腳,在殿門前豎起了耳朵。隔著那并不厚重的銅門,聽見了一聲接一聲的凄厲慘叫,顯然不止一個人。 “怎么了這是?”他指了指里面。 何濁聳聳肩:“幾只修為不低的野鬼和妖族私自做了交易,跑進凡世里刺殺靈修,這不純找死嗎?” 重塵纓對這話置若罔聞,眼睛里卻暗起了點隱晦的光,沒管何濁的阻攔,徑直叩響了門:“師父,我回來了?!?/br> 門內的動靜突然停了下來,接著便傳起了一道低啞的女聲:“進來?!?/br> 重塵纓推開門,看見樓月歸斜靠在躺椅上,一手撐著下巴,撩著二郎腿,面色冷淡,瞧不出什么表情。 白色的衣袍干干凈凈纖塵未染,而她腳邊卻跪伏著一男一女,男人的右手被向后折斷,血淋淋地搭下來,女人看上去似乎還沒受什么傷,卻依然滿身污紅,哆哆嗦嗦抖個不停。 樓月歸聽見腳步聲越來越近,眼皮一抬,懶洋洋地說道:“交給你了?!?/br> 重塵纓沒接話,只是瞇起眼睛揚起淡淡的笑,壓著不急不緩的步子,像是踩在浸了水的棉花上,逼出刺耳又陰抑的噪音,叫人頭皮發麻。 他在女人面前蹲下來,兩根手指捻起下巴,沉默又異常溫柔地把她的臉掰向了自己。 女人受不了這無端瘆人又詭異的戲弄,瞳孔閃爍著把視線偏移開去,嘴唇卻不自覺抖得更加厲害。 重塵纓笑意更甚,捏著一如既往的倦賴腔調,沒有回頭便直接問道:“師父覺得她哪里最好看?” 白閻羅勾起唇,手肘移到膝蓋,身體前傾,似乎覺得很有意思,想也沒想便答道:“眼睛,魚類的眼睛,是最好看的地方?!?/br> 聽到這話,女人頓時激動起來,露出了原本隱藏在背后的黑色魚鰭。她試圖爆出怨氣往后躲,卻被一股巨大的內力壓制所阻攔,下巴上的手指也死死鉗著她,讓人動彈不得。 重塵纓將面上的笑收了回去,眼睛半斂,對外藏住陰毒刻薄的光,只讓瞳孔里點綴死氣,讓女人能夠清楚得見。 兩根手指探向了漂亮的眼睛。 “不、不要——啊——”在女人的尖叫里,兩粒眼球被剜了出來。 四行血淚。 她捂著眼睛,驚懼地向后退去,在不斷散開的黑霧里現出原形,一條長尾魚,接著在燃燒的嘶鳴里徹底化作一縷飛灰。 重塵纓視若不見,把那兩粒沾滿血跡的眼球捏在手里,等伺候的小鬼端著盤子彎腰上前,便遞了出去。 接著,視線落在旁邊的男人身上,同樣的表情,同樣的語氣,又問:“師父覺得他哪里最好看?” “嘖,這個哪里都不好看?!睒窃職w語帶嫌棄地搖了搖頭。 重塵纓笑笑,再次抬起來了手:“既然臟了師父的眼睛,那就都不要留了吧?!?/br> 手掌覆在男人頭頂,逐漸蒸騰起白色煙霧,內力灼燒下,又在轉瞬間點燃怨氣,大火澎湃,男人在吶喊里灰飛煙滅。 樓月歸臉色帶笑,揚起眼尾,翹起來的腿也晃晃悠悠,笑得張揚:“過癮了?” 重塵纓站起來,將手上的血甩掉大半,呼出一口氣,應得暢快:“過癮?!?/br> 憋了一兩個月的癢,終于撓到了。 樓月歸哼了聲,下巴指了指旁邊的椅子,叫他坐下。也沒問他這一個月去了哪里,只是兀自開口:“你如果誰都不選,那就和之前一樣,老老實實呆在鬼域哪都不去,可你如今既然在了人族,自然得有個人的身份,總不能再做個孤魂野鬼了?!?/br> 重塵纓拿桌子上的玉壺給自己倒了杯茶,可到了嘴里,卻發現是酒,眼睛一暗,皺著臉咽了下去。 他又咽了口唾沫,才接道:“師父想我以什么身份?” “年后去一趟云閣,到時候你二師父會把你認回去?!睒窃職w懶著嗓子。 重塵纓眼睛一沉,哪怕這個月已經想明白了不少事,可意識里還是有些抗拒:“我又不稀罕什么云閣弟子的身份......” “什么云閣弟子......”樓月歸忽然重了語氣,甚至有些不滿,“你是我樓月歸的徒弟,云閣是沾了我的光才能支使你,明白嗎?” 可不多會兒她又輕了語氣,緩聲囑咐道:“五個月后封印消散,彼時流止讓你辦什么事就盡心做吧,也不知道一把年紀了還在折騰些什么?!?/br> 重塵纓知道他倆一向面不和心和,連忙答應:“師父放心,我知道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