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重塵纓微愣,只一瞬間便發覺了宴玦態度的異常。 好像突然之間出現了一層不可見的透明屏障,隔絕距離,只剩下冷淡和疏遠。 手里轉圈的瓷杯轉瞬停了動作,眼皮閉上又睜開,他凝著視線輕聲問道:“怎么了?” 宴玦只當沒看見那猶疑探究的目光,偏開眼睛隨口回道:“什么怎么了?” 重塵纓站起身,盯著那人刻意避開視線的眼睛,暗自咬緊了后槽牙。 他故意放慢動作,一步一步走近。一尺、半尺,距離一點點縮短,腳步聲也一點點滯緩,直至兩人之間只剩一條窄縫。 重塵纓沒有碰到他。 宴玦抬起眼,目光投進那雙有些陰郁的眼睛里,不退。 視線交匯,無風爭鳴。 隔了半晌,重塵纓終于開口,嗓音發沉:“早上怎么了......” “還有現在,又是怎么了?” 宴玦緩慢地眨了眨眼,以一種毫無起伏的語調說道: “重塵纓......” 聲同死水,面如寡泉。 “我覺得我需要重新考慮一下我們的關系?!?/br> 空氣在瞬間寂靜,連窗外撫響樹葉的風都突然止息了吟唱。 重塵纓雙瞳忽擴,接著便壓低了眉眼。 “什么意思?” 他的聲音很輕,語氣里卻悄然藏著勁。 “字面的意思?!毖绔i冷著嗓子,把視線偏了開去。 重塵纓抿了抿嘴唇,眼睛里的光凝聚成實釘在那人臉上,就像是惡蟒探出猩紅的信子,高高直立著腦袋,危險又冒犯。 “你覺得我會相信僅僅兩個時辰的功夫,你就要毫無理由地跟我撇清關系?” 他再次前傾上半身,往宴玦湊過頭,幾乎貼近了鼻尖。 只是緊守著那固執又傲慢的距離,沒有真的觸碰。 “你忘了昨夜是和誰耳鬢廝磨同枕共眠,忘了兩個時辰之前又是和誰情難自已落荒而逃嗎?” 重塵纓陡然高昂了音調,厲聲追問步步緊逼,壓根沒有給對方留任何解釋和回答的機會。 又或者,他壓根不想聽,也不在乎。 他只在乎自己既得的東西。 重塵纓伸出手,抓住了宴玦的兩邊胳膊。 他的聲音再次回低,握住胳膊的手指愈發用力,深深嵌進了衣服里:“宴玦,到底發生了什么?” 宴玦從頭到尾都冷眼相看,甚至連瞳孔里些微的情緒波動也沒留給他看。 他轉回視線,雙目半斂,輕飄飄地看進重塵纓的眼睛里。 “出去?!遍_口也是輕飄飄。 重塵纓睜眼看著,沒動。 “我說......”宴玦閉了閉眼,喉頭一哽,忽得爆發一聲厲喝,“出去!” 同時還有瞬間炸開的靈力。 重塵纓被這猝不及防的沖擊逼得倒退幾步,被迫松開了手。 他拿下遮擋氣旋的手腕,也朝宴玦大聲喊了回去:“宴玦!” 宴玦仿佛沒聽見這聲喊,只是看著他,冷漠的,冰冷的。 重塵纓垂在腿側的手緊緊捏成拳,掌心忽然溢流出猩紅的水珠,凄凄切切地侵蝕了指縫,然后一點一滴地落在地上。 他是被自己掐出了血。 他感覺不到疼,只是干看著宴玦。 他知道宴玦聽得見那血珠滴落在地的聲音。 可不知道過了多久,那人依然只是單看著自己。 沒有結果的拉鋸戰。 重塵纓終于意識到自己等不到宴玦的挽留。 他緊了緊后槽牙,腳底好似膠黏了巨大的引力,連勉強抬起都叫他費盡心力。 重塵纓頹然垂下頭,無聲呼出一口氣,終于向這場沉默妥協??伤蜷T外還沒走幾步,便又聽見了宴玦的聲音。 “等會......” 那聲音沒什么情緒,可重塵纓還是精神一振,掩著顯眼的期盼小心翼翼地側過了臉。 “再有幾日去星沙宮,別出岔子?!?/br> 卻只得來一句公事公辦的交代。 重塵纓壓著表情,什么話也沒接,只寞然轉回去,沉著臉,故意作出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眼看著他一只腳已經踏出門檻,宴玦再次出聲,輕微柔和了語調: “給我點時間......” 重塵纓不自覺又愣了一瞬。 - 馬上就要去星沙宮。 宴玦說要給他點時間,重塵纓這幾日真就老老實實地待著,哪怕全然不知道宴玦為什么這樣做,為什么這樣說。 他不該這樣聽話的。 他想要什么東西沒有,干什么非得為了宴玦的一句話期期艾艾好幾天。 可他就是沒有宴玦的靠近、宴玦的擁抱、宴玦的親吻,還有宴玦的一切......而偏巧他就想要這些。 得不到的永遠都是凈天圣土,朱砂白月。 自己好像從最開始就沒了解過宴玦,除了那風雕雨啄的身體,他的良善,他的惡劣,他的靈魂,一無所知...... 那這塊骨頭啃得也太帶勁兒了。 “嘖......” 重塵纓抱臂站在原地,沒由來地便哼了聲。 從他身邊擦肩而過,正準備上馬車的朱砂聽見了這聲冷笑,把臉轉了過來。 “等宴玦?”她眉毛一挑,語氣倒是看戲一般地幸災樂禍,“說起來好幾天沒見你倆湊一塊兒了?!?/br> 腦袋一歪,唇邊的笑意已然壓不?。骸坝殖臣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