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重塵纓被這熱浪撲面,雖不覺攻擊逼人,卻還是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 他剛站穩腳,便聽見耳邊傳來了異常清晰的聲音:“樓姑娘若知道自己柴薪未盡,九泉之下定然安眠?!?/br> 是封玉疆的聲音,明明沒有看向自己,卻的如同直接貼在耳邊輕語。 重塵纓眉眼低垂,暗自在心底接了話: 知道又如何,知道了也不會安眠...... 緊接著不過瞬間,那聲調又回歸正常。 “那就請諸位上前一步,位于鼎下四角......”封玉疆嗓音漸遠,眾人抬頭望去,才發現她竟已懸停于高鼎之上,盤腿而坐了。 白發紛揚,隨浪而舞,身后的星盤亦飛行至頭頂,輪轉出無限星芒。 “重塑封印并非一蹴而就,需要各位每十日便聚于星沙宮內,如此三番,一月之時便能修復完全?!?/br> “而今日,無需諸位耗費靈力......”封玉疆行法開陣,靈力流轉之時竟連聲音都變得悠遠空靈,如落世之仙。 “只需閉氣凝神,入我陣來......” 躁動嘈雜的聲音在瞬間止息,閉上眼睛,重塵纓幾乎只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 他們已盡入陣中。 他本該遵循封玉疆的指引步入陣法幻境,可卻趁著神志還未模糊,忽然睜開了眼睛。 他可不在乎什么陣法不陣法。 四周寂然沉睡,獨一人清醒。 入目便是道鼎西面,左右相鄰坐著宴玦和朱砂,玄南彥在他對面,被鼎完全擋住了身形。 再抬頭,便是封玉疆閉眼打坐,似乎對自己的擅離職守并未察覺......又或者,壓根不為所動。 重塵纓斂著視線,看向了朱砂。他知道樓月歸在人族極負盛名,可沒想到這么久過去,她在眾人心中的形象依然輝煌,甚至追捧眾多...... 他忽得溢出個無聲的冷笑,卻無意間發現有什么東西從朱砂眉心鉆了出來。 是一條紅色的靈線,繞過道鼎,悠悠然從自己眼前飄過...... 然后鉆進了宴玦的眉心里。 第18章 為什么選他 血,撲面的血腥味。 人,擁擠的人尸塔。 睜開眼,紅,滿手遍身的紅,滿天遍地奪目的紅。 瞳孔驀然睜大,心跳陡然加快,濁氣堵塞了胸口,叫他幾乎不能呼吸。 不,不應該這樣,他不能這樣...... 雙腿忽然沒了力氣,他砰得一聲跪倒在地,腦袋無力垂下,將額頭聚積的冷汗砸進了紅泥地里。 他揪緊自己領口處的布料,虎口收緊,衣領猛拽,就像扼住了自己的咽喉。 窒息感鋪天蓋地地涌來,口腔里忽然彌漫出了濃烈鐵銹味,令人作嘔。 “噗——” 他吐出了一汪血。 - 宴玦吐出了一汪血。 他神思混沌地半闔著眼,上半身還沒來得及栽下去,兩條胳膊便被一左一右架住,勉強穩住了身形。 陣法被猛然打斷,重塵纓和玄南彥同時接住了他。 “宴七!” 重塵纓抓住宴玦的瞬間,便聽見玄南彥焦急開口,又看見他飛快搭上宴玦的手腕,兩指扣緊,沿著筋脈將靈力源源不斷地輸送進去。 重塵纓斂下眼睛,盯著那亮藍色的光芒無端便愣了神,他一哽喉嚨,靜悄悄地把宴玦的胳膊往自己身前拉,讓他幾乎靠在了自己肩膀上。 宴玦似乎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眼皮輕輕顫動,連睫毛也抖個不停。 重塵纓看著他的臉,托在腰上的手更加圈緊,自己的吐氣聲也跟著他的呼吸一并放輕,越發小心翼翼起來。 幸而沒多久,宴玦便緩緩掀起了眼皮,瞳孔放空過片刻,便復歸清明。 他先將手腕從玄南彥手里抽出來,又定定看了眼重塵纓,然后按著他的胳膊借力支起了身。 “你為何突然有這么重的內傷?”玄南彥擰眉問道,“我們怎么什么事兒都沒有?!?/br> 宴玦額頭冷汗未干,唇邊也染著血,殷紅濕亮,順著嘴角劃下,在邊緣聚成泛光的小滴,晃晃悠悠地懸掛在下巴尖上。 像懸在尖勾上的餌。 鬼使神差的,重塵纓下意識便伸了手,用拇指指腹將那滴血抹了去。 這動作不僅叫他自己一愣,更叫另外三人也為之一怔。宴玦回過神,余光瞟他一眼,便自己托了手腕,將唇邊未凈的血盡數抹去。 他輕輕搖了搖頭,聲音還發著虛:“不知......” 寡淡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異常,似乎只是簡簡單單的一場靈力反噬。 簡簡單單,單單純純,無事發生。 宴玦抬起頭,看見封玉疆從鼎上飛身而下。喉頭滾動間,望向她的眼神里似有不解。 封玉疆對此情形并不驚訝,反倒眉眼彎彎,唇邊還含著淺笑:“諸位的靈力終歸不是出自樓月歸本人,產生相斥反噬也屬正常......” 她悠悠一抬手,星沙宮大門再次打開,柳文尚還候在外頭:“今日便到此為止,將軍務必好生歇息?!?/br> 重塵纓盯著她,想到那根紅色靈線,臉色忽得暗了下來。 他將宴玦從地上扶起來,沉聲說道:“你如今傷重,還是和朱砂玄南彥他們待在一起的好.......妖族的人發現四角不缺,定會再次行動?!?/br> “是啊,也不是怕他們,但封印才是要緊事,咱憋屈點就憋......”玄南彥也跟著接話,但還沒說一半就被朱砂瞪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