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一聽這話,白閻羅頓時興趣更甚,上半身往前傾斜,手肘壓在棋盤上,將棋子揮散一地:“我此前就好奇了,你怎么舊人不用,竟挑些年輕人,雖說功夫不差,但總差些閱歷......” 可男人只是為那轉瞬狼藉的桌面苦了聲輕笑,對這發問置若罔聞。 “不能說?”才頓了兩秒鐘,白閻羅便瞇起眼睛,退回來坐好擺了擺手,“那便當我沒問?!?/br> 她隨性靠著椅背,并沒看向男人,只是目視前方,忽然淡了表情,冷不丁說道:“另外,辦完這件事,我可就不欠人族什么,也和你徹底兩清了......” 空氣陡然間涼了下來。 重塵纓頓覺不妙,靜悄悄撤退半步,站在了白閻羅身后。 果然,男人猛得一愣,抬頭盯住了白閻羅的側臉,面色發沉。 陰云壓下來,讓鬼域本就逼仄的氣息似乎更加叫人窒息。重塵纓半闔著眼,暗暗呼出一口接一口的長氣,想著這火真是 一次比一次燒得猝不及防。 “你這算什么表情?”白閻羅歪著頭,全不理會這橫起的威壓,直直迎上了他的視線,目光灼灼,“我又沒對你、對人族做什么?!?/br> 似是被那眼神刺及傷處,男人一抿嘴唇,把眼睛垂了下來,重重嘆出口氣:“你若想趕我走,直說便罷,不必拿這話氣我?!?/br> “既然知道,你還愣著做什么?” 這句話接得很快,快到讓男人再次發了愣。 白閻羅冷著表情睨他一眼,徹底移開了臉,語氣寡淡。 擱在桌面上的手死死握成拳又再度松開,男人擠著眉,硬生生憋住胸口的疼痛,把喉腔里即將溢出的沸血給咽了下去。再開口時,幾乎連嗓音都在發顫:“好......” 又一眨眼,人便消失不見了,那股逼天的窒息感也在轉瞬間消散。 重塵纓終于xiele口氣,他一邊順了順胸口,一邊觀察著白閻羅的表情,連說話都變得更加小心翼翼起來:“二師父他......” 可沒等說完,白閻羅便忽然笑出了聲,她回過頭,看向了重塵纓:“阿纓,你說......” 眼皮緊壓,唇角勾起,是看戲一般的譏誚表情。 “等你作出決定的時候,他也會是這副表情嗎?” - 星沙宮內放眼無邊,周圍暗夜高懸,群輝閃爍,真真假假難分虛實,似乎只有腳下的赤金地面大殿和正中的那口青銅大鼎才是唯一真切的存在。 而在那輝煌的巋然之前,卻獨獨站著一位身穿樸素灰衣,頭發花白的老婦人。在她身后右上方,懸浮著一輪圓盤,上刻二十八星宿,鎏金璀璨。 宴玦走到三人跟前,率先躬身行禮道:“晚輩見過封堂主?!?/br> 封玉疆,三大世家中最為神秘、最為縹緲的白玉堂堂主,窺天地而辨陰陽,御四時而破際空,世有道祖之稱。 皇族踞四洲以統天下,世家馭靈力以行江湖,一個在朝一個在野,才有了如今的域內河山。故而哪怕是天子,也要對世家家主禮敬三分。 玄南彥和朱砂緊隨其后,急忙彎腰拱手。唯有在最尾的重塵纓站得顯眼,在封玉疆投來視線的瞬間才微微欠了欠身,點頭致意。 “后生可畏,無須多禮?!狈庥窠嫔吞@,唇邊溢著笑,將眾人領到了大鼎之下。 可還離著幾尺距離,便有磅礴氣勢壓頂而來,伴隨颶風掀起,叫人頓時停了腳步。 后有千斤拖拽,在瞬間動彈不得。 是鼎中靈力散發出的浩浩威壓,不待完全接近便如此蠻橫,可見其能量蓬勃。 “?!?/br> 重塵纓耳朵上曜石墜子無端打起了晃,甚至發出聲低微轟鳴,在頸側躍躍欲試。他一抬手,把這細微的躁動按了下去。 可宴玦還是察覺到了聲響,見他捏住了自己的耳朵,便以為是這威壓波及到了不知有沒有痊愈的內傷。他偏過臉,低聲問道:“沒事吧?” 重塵纓面色微愣,轉而便扯了個輕浮的笑:“這是在關心我?” 宴玦兩眼一斜,干脆不再搭理。 “莫非這鼎里就是樓前輩當年建立域河封印留下來的靈力?”在一旁的朱砂忽然開口,雙眼冒光,語調中雖夾著急促的呼吸,卻依然難掩興奮。 封玉疆點點頭,似乎沒受到半分影響,語氣依然溫和:“當年身為江湖游俠的樓月歸便是在此犧牲性命建立起兩族屏障,其靈力在道鼎的庇護下經久不衰,這才保全了十年太平?!?/br> “樓前輩無門無派,不拘一隅,卻甘愿以身殉道,此等魄力,朱砂欽佩......”朱砂語調悠揚,仰首向上看去,雖然看不見鼎上風景,但光瞧見虛空中蕩漾的氣波,光聽見鼎中沸騰如火的嗡鳴,便足以想見那人凌世風姿。 重塵纓在她眼底看見了不同于常人的敬仰,那是更加濃烈的狂熱,不禁揚起了眼睛:“你很喜歡她?” “那當然......”朱砂答得毫不猶豫,語速飛快,“武能力抗百兵之刃,靈能掣肘世家魁首,普世之下能稱為天縱奇才的,于我心中,唯她一人而已?!?/br> “不止欽佩,不止推崇,更是仰慕......”她絲毫不在乎在場之人,不在乎所謂面子里子,周身竟漫起了赤色朱焰,在越發明顯的鳴嘯鼎聲里昂揚躊躇,“明月長照夜火,她便是我朱砂此生之志!” 笑語澎湃,風鼓紅衫。 那鼎中的靈力似乎感應到她對自己主人的無限追逐,嗡鳴聲再次高漲,竟無端燃起了沸騰星光,隔著厚厚的青銅壁蕩漾起guntang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