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他斂低視線,順著宴玦說了下去:“的確是個好辦法......現在直接回去?” 宴玦點點頭,邁開了腳步。 可事還未畢,突變卻至。 “咚——” 身后忽起一陣悶響,好像有什么東西激烈碰撞在了一起。不小的劍風從背后襲來,向前掀起了宴玦散落的鬢發。他從震驚里瞬間回神,猛一回頭后退,抬起眼睛,是重塵纓手持一把木劍,擋在自己跟前。 而在他面前,是一個看上去三十出頭的男人,長相清俊秀麗,眼尾向上吊起,透著股玩味又輕蔑的笑。 鐵劍和木劍相抗,那木劍卻沒有斷裂,甚至連劃痕印記都沒落下。 裊裊黑霧攏在劍器相接處,似乎更加催化了激烈的力量相爭,劍刃交磨在一起,撕扯出刺耳低鳴。 重塵纓和他拉開距離,又往后退開半步,和宴玦并肩而站。他低聲開口問詢,眼睛始終落在眼前的男人身上:“沒事兒吧?” “嗯?!毖绔i淡淡應了聲,往前一步便站在了重塵纓跟前,也望向了對面。 縈繞在男人身邊的黑霧,和楊凌傷口處留下的氣息極為相似,幾乎一模一樣。 他放緩了聲音:“八方將軍,何濁?” 何濁帶著隱隱的笑,忽得把劍收在背后,左手放至胸前,竟向宴玦彎下腰來:“何濁,見過云麾將軍?!?/br> 宴玦微微一愣,斂下視線壓低了嗓音:“說人話?!?/br> “宴將軍威震四洲,何濁佩服,這是何濁的禮......”何濁勾了嘴唇,重新挺直脊背,又在瞬間起勢長劍,直指宴玦,“而取宴將軍的命,是何濁的兵?!?/br> “虛張聲勢......”宴玦對這造作置若罔聞,周身在轉瞬間聚起藍光,蒼蒼碧色,輝輝鱗甲,于耳下發尾照亮半臉,又于手中化虛為實,凝成長槍。 兩相而較,爆發出的靈力似乎不比何濁纏身的怨氣少。 他初來鬼域,剛剛一時不察,竟差點被偷襲得手,幸有重塵纓相助......只是那人的敏銳程度似乎遠遠超出了的預期......可他現在沒空多想。 宴玦屏息凝神,持槍于右手,腳下撤步再起,迎著撲面勁風,直直和何濁撞在了一起。在鬼域的壓制下,宴玦卻依然能和何濁打個平手,甚至還隱隱有超出之勢,已經不勞重塵纓再動手了。 他抱著手臂在旁看著,眼見何濁額角都冒了冷汗,眼睛便忽得一轉,落在了腳邊不大不小的鵝卵石上。只輕輕拿腳尖推動,便和地面磨出了細細聲響。 何濁聞聲一頓,當下便掉轉劍頭,直向重塵纓。 重塵纓本是打算勉強同何濁過上兩招,然后再假裝不敵故意放他走,可他沒想到宴玦會這么快地沖上來。 劍刃即將觸碰到重塵纓的瞬間,宴玦猛地上前一步,將他從襲來的攻擊前推開距離,自己卻因為來不及躲閃,而在右手胳膊上直直挨了一劍。 宴玦呼吸一滯,陡然間竟連身形都站不穩了。 不是因為疼痛,哪怕是再危急再兇狠的傷宴玦也全受過,而是這切口里頭回滲進了怨氣,竟直接麻痹了半條胳膊,叫整個人頭腦都發起昏來。 這異樣的感覺讓他霎時頓在了原地,沒注意到重塵纓是何時又迅速出現在自己跟前,一手帶著他的后腰,接住了自己忽重忽輕的意識:極端的疼混著極端的麻,就像整個人突然掉進了荊棘叢里,哪怕只是稍微動動手指,都能牽扯出隱隱切切的眩暈,牽扯出密密實實的窒息。 人與鬼竟如此有別,能叫那么小一道口子有這么大后勁兒...... 宴玦昏昏沉沉地想著,并沒注意到此刻正托著自己的人和自己背后的人究竟在做些什么。 重塵纓將人正面攬在自己胸前,視線猛地一抬,正正對上了何濁的臉。他緊著眼皮,那層薄薄的皮rou因為使勁而用力擠壓在一起,半遮的瞳孔里逼出陰鷙的光,鋒利又尖銳地釘進了何濁的眼睛里。 哪怕在面具的遮擋下看不清表情,何濁也能猜到他在說什么。 滾。 他哽了哽喉嚨,一低頭,在瞬間消失不見。 重塵纓垂下眼睛,再抬起時,已把那乍現的狠態斂了回去。 他緊盯住宴玦胳膊上的那道口子,猩紅中夾著黑霧和藍光,在燃燒里撕扯著血rou,落進眼睛,直叫人眉頭都緊緊擰在了一起。他抬起手臂想要去觸摸,可近了又遠,遠了又近,最后卻只是落在了宴玦肩膀上,輕輕拍了拍,語氣涼得厲害:“宴玦,你是真不怕死啊......” 他知道宴玦絕不是單純為了救自己。 宴玦半闔著眼睛,下巴抵在他肩頭上,呼吸還有些重:“少說兩句吧......你若是死了,我更沒法交代?!?/br> 重塵纓聞言臉色更沉,在他看不見的身后忽然勾起了冷笑。果然是為了那所謂的自討苦吃的責任。 宴玦不知道他的表情,因為短暫地肢體麻痹限制了動作,為了讓那疼痛作緩,只被動地將額頭抵在重塵纓肩頭。他緩慢地深呼吸著,鼻尖里隱隱鉆進點苦竹的淡香,清清繞繞地卷在心頭,將那鉆窩子的麻給渡了過去。他終于稍微緩過點勁兒,從肩膀上支起了腦袋。 重塵纓扳著他的肩膀把人扶正,宴玦穩住身形,又抬起胳膊,把他的手臂自然而然地拂了下去。 重塵纓壓著表情,漠然開口:“還行嗎?” 劇烈的疼痛已逐漸減弱,只是那團黑霧尤在,大幅減緩了靈力復原的速度。他吐了一口氣,沒半分驚險后怕,反倒若無其事地看向了傷口:“鬼域當真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