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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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可悲,卻不值得可憐。 男人在自己老婆沖上來時便經驗豐富地脫離了戰場,任由方慧被一把拽住了保養極好的頭發。 論戰斗力方慧自然是比不上菜場上的大媽的,很快被撕扯得妝容全亂形象全無,垂涎她的男人又是個慫貨,根本不敢幫忙,最后還是其他鄰居被驚動跑來拉架,才讓她不至于毀容破相。 對于方慧來說,臉就是她的命,是她能夠入主覃家的資本之一,差點被毀容的驚懼讓她對大媽忌憚又憤恨不已,而這種憤恨,在知道方棋曾在買菜時故意刺激那個瘋女人之后,完全轉移到了她可以掌控的目標身上。 那天晚上,方棋被打得下不來床。 他昏睡過去之后,他體內的聲音又開始了自言自語。 “喂,那個大媽的錢包是你故意拿的吧?我看你干小偷這行挺有潛質的?!?/br> “你還偷偷給那個猥瑣男人遞了暗示,讓他以為那個賤女人徹底被拋棄了?!?/br> “你故意挑撥他們,就為了讓賤女人把矛頭對外,你以為這樣她就不會天天打你了嗎?” “你真蠢,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現在你暴露了,被打成這個樣子,看你還長不長記性?!?/br> 一抹幽魂的自言自語自然沒人聽得見,只是看著床上躺著奄奄一息的人,方棋感覺到自己的手被另一個人捏得更緊了。 方棋不以為意地說:“你沒說錯,是挺蠢的?!?/br> 他的做法,是傷敵一百,自損一千。 但他當時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被打的第二天,方棋拖著餓了一天一夜的身體,一瘸一拐地去到了派出所。 派出所的民警看到他時嚇了一跳,看到他青一塊紫一塊的身體,當即帶著他回了家,對方慧進行了一番素質教育和警告。 是的,教育。 民警不會因為一次的挨打就徹底剝奪一個“母親”的撫養權。 方慧也是這么想的。 所以在民警走了之后,她變本加厲,一邊怒斥著“除了我誰還愿意管你這個累贅”,一邊再次對方棋動手,打的全是已經有傷存在的位置,不會被立即發現。 但是沒關系,方棋知道還會有下次,因為方慧正處于患得患失,覃總因為一個項目的事和他正室的妻子正扮演著夫妻恩愛和睦,沒工夫搭理方慧,焦慮和恐慌讓她的情緒經常失控,趁她酗酒之后,方棋再次激怒了她。 那一次,他是在派出所過的夜。 但也在第二天,他就被接回了家。 方慧養著他是為了他的兒子,在她成功成為覃夫人之前,她不會輕易放走自己的。 這事方棋知道,他身體里的人也知道。 “寅遲”就像個慣愛潑人冷水的杠精,對方棋這種堪稱自殘的行為嗤之以鼻。 “你這又是在干什么?博取警察的同情嗎?警察除了和稀泥還能有什么用?你不會還指望他們能救你出苦海吧?” 記憶外的方棋沒忍住又側頭看了一眼。 寅遲大概是深諳只要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的道理,臉都沒紅一下。 方棋問:“年少輕狂?” 這已經不只是年少輕狂了,簡直就是個憤青,仿佛是路過的狗都得被他咬上一口。 和現在遇事云淡風輕的寅遲簡直判若兩人。 寅遲只是笑笑,也沒解釋,眼睛還盯在記憶里的孩子身上。 方棋自然不是為了自殘才不停地激怒方慧的,他也知道警察不會過多的干涉別人的“家事”,就算他被打得遍體鱗傷,只要方慧不放過他,只要方慧假裝懺悔,他就還會被送回去。 所以他做了一個決定。 又一天方慧拿他撒氣的時候,他看準了客廳里的茶幾一角,在方慧推他的時候,用力把自己撞了上去。 那一次,頭破血流,進了icu。 他在方慧動手前特意把客廳的門留了一個縫,對門的賣菜大媽巴不得捏方慧的錯處,推門看見這一幕,當即把“方慧打死人了”的話嚷嚷開了,并且及時報了警。 民警終于不再只是警告,打算強制執行把孩子接走送去政府機構。 方慧也慌了神,纏著覃家的那人讓他想辦法把方棋留了下來,并對民警一再保證,她再也不會酗酒,也不會對孩子動手。 大師算過了,他的兒子是方棋帶來的,兩個人的命運息息相關,成年之前,方棋是絕對不能離開他們家的。 最終成功把方棋接回家的時候,方慧看著他的眼神幾乎是帶著恐懼的。 因為她清楚地記得,他當時推人的那一下,明明是避開了茶幾的位置的。 方棋也沒有否認自己的“刻意”,在方慧氣憤到扭曲,習慣性地抬起手要給他一巴掌時,他手里拿了一把剪刀,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方慧驚恐地瞪大了眼。 方棋說:“你現在動手,我可以讓自己身上再多一個洞,這次你再跟他們保證,你覺得他們還會不會信你?” 方慧顫著聲音道:“你……你不怕死嗎?” 方棋說:“我死了,你兒子也會死,我不虧?!?/br> “……” 沒有人喜歡被威脅,方慧當即就想把人關起來,綁起來,讓他餓不死,也逃不出去,想狠狠地給他一個教訓。 可因為她有了“前科”,她成了警察的重點關注對象,就算沒有警察,對面的鄰居也不會放過她,會時時刻刻盯著她,只要方棋“不見了”,他們會在第一時間報警。 她之前從來沒把方棋的“自救”當做一回事,她一直覺得一個八歲的孩子掀不起什么風浪來。 可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這個八歲的孩子,堵死了她所有的退路。 她對上方棋那張稚嫩卻狠絕的臉,不由自主地退了兩步,瞳孔放大像是在看一個怪物,她面部抽搐,渾身浸出了一層又一層的冷汗。 那之后,方慧再也沒敢對方棋動手。 最多是故意把他餓著凍著。 他身體里的聲音在他進了icu之后,似乎也跟著偃旗息鼓了。 成年的方棋等了一會兒沒動靜,忍不住問:“你怎么不出聲了?” 寅遲捏緊了他的手,狀似無奈道:“這不是被你嚇到了嗎?” 他從來沒見過對自己下手這么狠的“孩子”,很難想象那個用剪刀抵著自己頸動脈和方慧對峙的人只是一個孩子。 一個人可以不怕死,也可以鼓起勇氣去死。 可真正面臨過死亡的恐懼之后,還能有勇氣再死一次的人,少之又少。 方棋把自己磕在茶幾上的時候沒有留手,他只是在賭自己不會死,方慧不會輕易讓他死。 他用剪刀抵住脖子的時候也一樣,皮rou已經深深陷了進去,剪刀接觸皮膚的地方滲出了血珠,只要再一用力,血液就能頃刻間染紅他的脖頸和衣襟。 那是寅遲第一次認識到,這世上不是眾人皆醉我獨醒,也有清醒著沉淪,利用人性的卑劣,軟弱,利己來達到自己的目的,逆風翻盤的人。 那也是他第一次初步,且認真地認識了方棋這個人。 …… 第121章 申請 兒時“初見”的記憶并沒有讓兩人停留太久, 時間繼續往前,逃脫了方慧的毒打之后,方棋的生活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改善, 但人生路上的磕絆不會停止,只有層出不窮。 最主要的絆子就是覃元彥。 記憶沒什么新奇的, 讓方棋挪不動腳的是他以前沒見過的場面, 稍大一點之后, 寅遲不再只寄宿在他的身體里,而是以靈魂體的狀態跟在他身邊。 “換魂術消耗的不僅僅是施術人的力量, 被施術的靈魂也會有所損耗,所以最初那會兒,我沒辦法脫離你的身體?!?/br> 如果強行脫離, 可能會被他脖子上的玉佩當做一股能量直接吸進去。 方棋想了想說:“所以你才那么嘴碎?” 因為“身體”動不了, 哪兒都不能去,閑的。 寅遲忍不住一笑,“是啊,可惜是做笑臉給瞎子看, 沒人搭理我呢?!?/br> “……” 方棋一時無言。 很快他又發現, 寅遲可以“動”了之后, 他依舊很嘴碎。 他還是那副誰都看不慣誰都看不上的樣子,之前只能聽到, 現在可以直觀地看到。 以靈魂狀態飄在他身邊的寅遲, 年齡也和他同步。 小時候的寅遲,臉蛋圓潤, 有著精雕細琢而成的完美五官, 尤其是一雙眼睛又亮又傳神,忽閃的睫毛像兩把扇子, 然而這樣一張酷似玩偶般漂亮的臉,那雙霧色的瞳眸卻讓他看起來少了幾分靈動,透著一種與眾不同的輕蔑。 他會無差別地語言攻擊任何接近方棋的人。 覃元彥首當其沖。 “真是世風日下,啥人都有人捧臭腳?!?/br> “私生子還這么引以為榮,他這是把他媽的化妝品全糊臉上了才保養得這么厚嗎?” “腦子是個好東西,可惜他沒有?!?/br> 方棋在校外被圍堵,他直接原地吃瓜,看著被打趴在地上的一群人說:“東方不亮西方亮,憨批啥樣你們啥樣?!?/br> “……” 除了學生,不待見方棋的還有老師,他們看人下菜碟,沒錯也能挑出錯來,尤其是方棋參與打架,讓班主任拿出了經典話術:“為什么他們不找別人麻煩偏偏找你?你也該反思一下自己?!?/br> 寅遲:“為什么別人班上不出事就你班上出事?你也該反思一下自己,吃人嘴軟拿人手短,收了人家父母的錢,管不了人家的崽,還指望被欺負的人忍氣吞聲息事寧人,跟人沾邊的事你是一件都不干?!?/br> 他說話時聲色并茂,稚嫩的臉說出的話卻老氣橫秋,顯得十分臭屁。 但自從那次沉默之后,他的鋒芒再也沒懟向過方棋。 而在相對正直的老師找方棋談話時,他在一旁也沒消停,老師勸誡方棋要合群,不能太自閉太孤僻云云,他就在旁邊有一句懟一句地回應:“你才自閉,你才孤僻?!?/br> 很幼稚,很鮮活。 方棋仿佛看到了同一段經歷有人替他活出了別樣的人生,童年的沉郁隨著他句句有回應的反擊而消散了大半。 他又轉頭看向寅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