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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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不遠處的一個攤位上,一個高嗓門的大媽忽然喊了一句:“少了?怎么可能少了?我告訴你,老娘在這地方擺攤三年多,從來沒做過缺斤短兩的事!你說少了就少了?我還說是你回去炒了吃了特意回來訛我的菜呢!滾滾滾,老娘的生意好著呢,你不買有的是人買,我不做你生意就是了?!?/br> “……” 那一嗓子嚎出了方棋久違的記憶。 他認識那個賣菜的大媽,和他們是鄰居,方慧當時帶他們住的地方,和那個大媽的住所是門對門的。 方慧給人當情婦的事傳遍了街坊鄰里,多虧了那位大媽天生的一副好嗓門。 而大媽剛剛喊的那些話,方棋也是有印象的。 因為他當時就在附近。 他被方慧支使著出來買菜,正好遇到了被騙之后來找菜販子對質的顧客,那位顧客本是來討公道的,沒想到自己被倒打一耙不說,自己的聲音還沒菜販子大,根本反駁不了人家,他腦子被大媽的聲音震得嗡嗡作響,連怎么辯解他拿回來的菜是“原封不動”的都忘了,生生地把自己憋成了臉紅脖子粗,哼哧哼哧地直喘。 方棋沒去看那個被氣得快吐血的顧客大叔,轉頭在菜攤附近看了看。 既然是他記憶中出現過的場景,應該不會是單純的做夢。 他又被玉佩拖進了寅遲的記憶片段里了嗎? 很快他又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他目光輾轉,在顧客大叔遮擋住的盲區找到了自己——一個穿著小學校服的孩子,破舊的校服有條紋的部分已經洗得有點發白了。 那年他八歲,上小學三年級。 按時間算,這會兒寅遲應該剛被換魂到他身體里不久,他在四周找了一下,卻沒找到代表了寅遲的那個白影。 這時被騙的大叔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怒聲道:“我訛你?你裝好的菜老子壓根沒動!你打包的時候什么樣現在還是什么樣!在場的這么多人都可以給我作證,就是你吃了老子的稱!” 說著他還轉頭看向其他老板求證。 不料其他人一對上他的視線,紛紛視而不見,實在躲不過的,也是訕笑著擺手說自己“沒看見”,“記不清了”。 顧客大叔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回頭對上大媽小人得志的神情,更是怒發沖冠,卻又無可奈何,最后憤憤地拿起自己的菜,轉身走了。 在他走后,岔路口的菜販子們抬頭朝他看了看,又若無其事地繼續整理攤上的菜,或者大聲叫賣,完全沒拿他的質問當回事,好似已經習以為常。 可不得習以為常嗎? 這種事隔三差五就會鬧上幾次,最后都是這樣平淡收場。 因為缺斤短兩,是這里的菜販子心照不宣的默契。 “呵,傻缺?!?/br> “……” 心里正想著,一個聲音突然傳來,方棋一怔,恍惚間他以為自己聽錯了,又聽那個聲音繼續道:“人家菜販子一早就串通好了,你還找菜販子給你作證,傻成這樣,不訛你訛誰?!?/br> 方棋:“……” 他微微瞪大了眼,朝自己的身體看過去。 剛剛的聲音是從他的身體里傳出來的,卻不是出自他口。 那是……寅遲的聲音? 可之前的記憶片段不都是啞劇嗎? 而且,這么直白的嘲諷似乎不像是寅遲開的。 “是我?!?/br> 忽然耳邊微震,方棋猛的轉頭,看到了熟悉的人帶笑的臉,對他解釋說:“這是我的記憶世界?!?/br> …… 第120章 認識 方棋不是很意外這里是屬于寅遲的記憶, 也不奇怪自己是怎么進來的,他怔了一下,問:“你怎么也進來了?” 寅遲失笑道:“我的記憶世界, 我為什么不能進?” “……” 方棋反應了一會兒,“你是說這里是你自己的記憶, 不是玉佩里記錄的影像?” 寅遲:“嗯哼?!?/br> 方棋:“……” 難怪這里的記憶是有聲音的。 他沒想到寅遲這么快身體力行地證明了自己的不敷衍, 居然直接把他拖進了他的記憶里。 方棋想說什么, 寅遲已經牽起了他的手,拉住他說:“事先說好, 不管看到什么聽到什么,想分手是不可能的?!?/br> 方棋:“……?” 他有些愕然地轉頭,不明白寅遲這話的邏輯。 隨即他恍然想到了剛剛聽到過的話。 從他身體里傳出來的聲音還很稚嫩, 只聽聲音甚至分辨不出那是寅遲說的話, 而且那幾句話嘲諷拉滿,畫風也不太對。 如果那確實是寅遲說的話,那他應該不只是說過那位顧客大叔的壞話。 現在是兩人“相遇”之后記憶的開始,寅遲對他, 和對其他人, 應該也沒多大區別。 方棋不著痕跡地挑了下眉。 所以寅遲在他一無所知的時候偷偷說過他的壞話? 還是有可能導致分手的那種? 正好其他人的目光動了, 方棋順著那些人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瘦小的身體。 那個高嗓門大媽的攤位前,“方棋”緩緩走上前, 站在了剛剛那個顧客大叔的位置。 他那會兒也就比賣菜的攤位高出一點兒, 突兀地出現在菜攤上,賣菜的大媽先是愣了一下, 隨即緊緊地皺起了眉。 “你來干什么?我不做婊子家里的生意, 趕緊滾!” 大媽一臉嫌惡,對著一個孩子出口的話都帶著不加掩飾的惡意。 原因自然是方慧。 說來諷刺, 方慧在這條街上被人鄙夷唾棄,但她長得確實漂亮,所以仍有人對他趨之若鶩,賣菜大媽的丈夫就是其中一個,兩家又住對門,每次大媽收完攤回家,總能看見自己的丈夫倚在門框上,癩蛤蟆想吃天鵝rou似的盯著對面的房門,只等著里面的女人出來能跟她說上一句話或者一睹芳容。 這位大媽對方慧可謂是恨之入骨,因此恨屋及烏,對住在對門里的所有人態度都很惡劣。 而方慧雖然迫于無奈住進了這片老舊的街區,但她是有豪門夢的,買菜這種事她不會紆尊降貴,她兒子是少爺命自然也不行,那會兒覃瑤還太小,所以遭人冷眼和白臉的始終只有方棋。 方慧從來不管他出來買菜要面臨什么,她只要求結果。 方棋和她相反,他不在乎菜能不能買回去,他要的是賣菜大媽的態度。 所以他被驅趕了也沒走,站在原地仰起頭,面無表情道:“為什么?” 大媽問:“什么為什么?” 方棋說:“你管不住你自己的丈夫,又比不上別的女人,只能通過貶低謾罵別人來維護你的自尊心,你不把菜賣給我們,你丈夫也不會回心轉意的?!?/br> “……” 誰都想不到這樣的話會從一個幾歲的孩子口中說出來,菜場上的人集體靜了幾秒,有人驚訝地張大了嘴,有人噗嗤笑出了聲。 被公開處刑的大媽先是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反應過來之后,一張臉直接黑成了鍋底,她胸口劇烈起伏道:“小兔崽子,你說什么?你再說一遍?誰教你說出這樣的話?是不是方慧那個賤人?那個臭婊子賤蹄子!看我今天不撕爛她的嘴!” 成功把大媽惹得暴跳如雷之后,方棋菜也沒買就轉身走了,被激怒的大媽遷怒方棋還想拽住他發泄一通,被其他菜販子好聲攔住了。 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他們是不會跟一個童言無忌的孩子計較的,甚至樂得看人笑話,可以拿回去當談資。 回去的路上,方棋聽到自己的身體里再次傳出了聲音。 “蠢蛋,你激怒那個賣菜的有什么用?菜買不回去,你等著回去挨打嗎?” “……” 八歲的孩子身后,方棋偏頭看了一眼。 寅遲一臉坦然道:“誰還沒有過年少輕狂的時候呢?” 頓了一會,他又說:“哦,你沒有?!?/br> 方棋:“……” 年少輕狂的人說得沒錯,菜沒買回去就少不了挨一頓打,看著他兩手空空走進門之后,方慧的臉頓時就變了,問:“讓你去買的菜呢?” 方棋還是一副懨懨的面無表情的樣子,說:“賣菜的說不做婊子家里的生意,不賣?!?/br> 那一瞬間,他滿意地看到了方慧扭曲的臉。 在她一通需要被和諧的語音輸出之后,她似乎終于意識到了“方棋”剛剛也同樣罵了她,頓時有了發泄口一樣,一巴掌直接扇了過去。 玄關處清脆的一聲響,瘦小的孩童被摜倒在地,臉上很快浮現出了手掌印。 方慧單手叉腰,指著他罵道:“你跟著那群低賤的潑婦瞎叫什么?你以為你是怎么長到這么大的?他們不賣菜給你,你就不會跑遠一點再去買嗎?多跑幾步路能累死你嗎?” 倒在地上的孩子一言不發,臉上只有麻木。 方慧見他這副樣子更加來氣,又把他拎起來打了一頓,才拿起錢包自己出門了。 在她走后,“方棋”抹了一下嘴角磕出來的血,緩緩站了起來。 這會兒在他身體里的人又說:“沒用?!?/br> “你是廢物嗎?她要打你你不知道躲嗎?真沒用?!?/br> 稚嫩的聲音帶著恨鐵不成鋼的惱怒,又罵罵咧咧地說:“賤女人只會拿孩子出氣,你干脆買菜的時候給她下藥毒死她得了?!?/br> “……” 那時候的寅遲,不知道一個孩子和成人之間的力量懸殊,也不懂一個孩子的反抗會招致什么樣的后果。 方棋在買菜的時候激怒了作為鄰居的大媽,又轉述大媽的話讓方慧不斷破防,原本作為豪門女主人的接班人,方慧自持身份是不愿同一個大媽計較的,但耐不過別人一次又一次變本加厲的挑釁謾罵,尤其是在覃家的人遲遲不肯接她離開讓她淪為笑柄之后。 沖突爆發是在一次出門時的偶遇,大媽的丈夫終于按捺不住對方慧發出了邀請,剛好被回來找錢包的大媽撞破,持續了很久的唇槍舌戰終于變成了真正的大戰。 賣菜的大媽看到的明明是自己的丈夫在糾纏別人,第一時間沖上去打的卻是方慧。 她知道有錯更多的是她的丈夫,更恨的卻是“勾引”了她丈夫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