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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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椿腦袋空白了一片。 城里謝鈺大肆搜捕,她幾次被逮到就不說了,就連出城都是在謝鈺的掌控之中,也就是說,就算她沒有給謝無忌送那封書信,她也很快會被謝鈺扣下,她自以為天 衣無縫的計劃,在絕對的權勢面前,什么也不是。 也就是說,她很有可能這輩子都無法逃離謝鈺的掌控,除非有一天謝鈺對自己膩了倦了,否則倆人會這么糾纏到死。 她被謝鈺嚇得心口亂跳,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謝鈺靜靜地看向她:“昭昭,你就沒什么想對我說的嗎?” 從她醒來到現在,謝鈺的聲音一直很平靜,似乎并沒有計較她下藥偷跑的意思。 沈椿咬了咬唇,努力逼迫自己鎮定下來,還是決定攤開了說:“謝鈺...” 她要說的都是心里話,表情頗為誠摯:“你是長安城有名的第一玉郎,出身高門,人人向往,我不過就是個出身鄉野的野丫頭罷了,咱們之前也不是沒在一處過過,但結果你也瞧見了,咱倆怎么都過不好,你不痛快,我也別扭,只要你愿意,隨便就能找個才干學識勝我百倍的,咱們老這么耗著也不是個事兒啊...” 謝鈺神色未起一絲波瀾,輕輕頷首:“這就是你想對我說的?” 不曾為給他下藥而歉疚,不曾為拋卻他后悔,只是一臉真誠地勸她和離另娶,這樣才能方便她去找謝無忌。 沈椿遲疑著點了點頭,兩只手絞緊:“給你下藥是我不對,但是我說過許多遍了,咱們倆真的不合適,你能不能...”她邊說邊打量謝鈺的臉色,鼓足勇氣:“放了我???” “不能?!?/br> 謝鈺終于抬起眼:“你答錯了?!?/br> 沈椿微微怔了怔,他又另起了個話頭:“昭昭,你知道你離開這幾日,我都在想什么嗎?” 他不等沈椿回答,便異常平靜地道:“我在想,這次若是找到了你,我就把你鎖在我身邊,讓你一生一世不得離開?!?/br> 屋里的空氣忽的凝滯。 他說出這句話之前,在沈椿心里,他一直是冷漠而理智,他之所以攔著不讓自己和謝無忌相認,是因為他不想壞了自己和家里的名聲,他想讓她懷孕,讓謝無忌成婚,這一切都是權衡之后的理智考量,能夠付出最小的代價得到他想要的結果。 短短幾天,他好像換了個人一般,沈椿忽的毛骨悚然起來。 她站起身,驚恐地向后退了幾步,語無倫次地道:“你不能這樣,你為什么,你憑什么...” 她尚未退出幾步,腳踝忽的一緊,她沒保持好平衡,踉蹌著跌倒在地上。 她這才看清楚,自己的腳踝上不知什么時候套了一根赤金色的鎖鏈,這鎖鏈打造的輕巧靈便,乍一看倒像是裝飾用的腳鏈,輕的幾乎毫無分量,難怪她醒來沒有第一時間覺察。 而鎖鏈的另一端,拴在了謝鈺的另一只腳上。 沈椿驚呆了。 謝鈺撐起身子向她走近,腳上鎖鏈嘩啦啦作響。 “昭昭,我同你說過,”他語調如此:“我能?!?/br> ...... 謝無忌即將動身去往突厥,在這之前,他還有一樁很要緊的事兒沒做,未免束手束腳,他徹底擺脫了和崔家的婚事, 他本想帶沈椿一道走的,令人在長安城里搜查了兩日都沒發現她的蹤跡,謝無忌一拍腦袋,終于反應過來,立馬吩咐心腹:“你去盯著謝鈺?!?/br> 這下沒過兩個時辰就傳來了動靜,心腹回報:“參將,昨天夜里,小公爺擦黑去了趟郊外,我們的人沒敢跟的太近,只留意到他去了龍靈山上?!?/br> 謝無忌擰眉思索片刻,忽的低罵了聲,一揚披風便縱馬跨出了府門。 第066章 謝鈺又抬眼看向窗外, 淡道:“這里是郊外的驛館,等明早我會帶你回長安?!?/br> 沈椿簡直毛骨悚然,身子不住地向后縮。 對付謝鈺,求饒或者發火都是沒用的, 當務之急是先想法兒讓他把兩人之間拴著的鎖鏈解開。 沈椿捂著小腹:“我, 我想小解, 十萬火急?!彼浡晳┣螅骸拔胰司驮谶@兒, 也跑不了, 你能不能先把鎖鏈打開?” 她就不信,謝鈺這種目下無塵的神仙還能看著她解手? 謝鈺垂眸靜靜地看了她片刻,忽的把她打橫抱起, 繞過一側的屏風。 沈椿還沒反應過來他要做什么,他就調整了一下姿勢, 兩臂把著她的兩條腿——就是小孩把尿的姿勢。 他手指已經靈巧地挑開了她的腰帶,沈椿快嚇瘋了,不要命地掙扎:“你干嘛!” 她的褲子已經被褪下,底下光溜溜的鉆入一股涼風,她覺得羞恥無比。 謝鈺將兩條腿微微分開:“你不是要小解嗎?” 沈椿死死掐著他的手臂, 驚慌失措:“不要不要,我不解了!” 謝鈺長睫垂下:“人有三急,總是憋著容易傷身?!?/br> 沈椿拼命搖頭:“我不急, 我一點都不急?!?/br> 謝鈺低頭仔細幫她整理好衣褲,又抬眸看了她一眼, 眼里淡淡嘲意:“不是十萬火急嗎?” 他分明是什么都明白了,卻順著她的話故意作弄她, 沈椿險些氣了個仰倒。 她氣的聲音發抖:“夫妻本就是講究個你情我愿,你這樣鎖著我又有什么意思!” 她哽咽了下, 竭力鎮定下來:“你這么跟我一直鎖在一起也不是個事,你又不是沒事干的閑漢,你要去衙署辦公,去外地辦差,去宮里見皇帝的時候怎么辦?難道也走哪兒都把我拖著?!” 她越想越覺得有理,心里悄然松了半口氣。 謝鈺一眼看出她心中所想,輕聲道:“等回到長安之后,我會帶你去別府另居,到時候你只管在府里安心修養,無事不必外出?!?/br> 他安撫似的摸了摸她的后腦:“即便你我百年,也是要葬在一處的?!?/br> 沈椿霍得抬起頭,憤憤地看著他。 她之前以為,謝鈺雖然冷淡迂腐,但總歸還算是端方君子,誰知道他如此偏執! 她又是害怕又是憤怒:“你是打算關我一輩子了?” “本來是不想的...”謝鈺緩緩道:“但方才你還是沒想明白?!?/br> 她又氣又怕,禁不住嗚咽了聲,委頓在地上哭個不?。骸拔矣譀]做對不起你的事,你為什么要這樣待我...” 聽她問到這個,謝鈺面色終于顯出一點冷淡來,他慢慢重復:“從沒做對不起我的事...” 他一掀眼皮,眼神鋒銳:“自你我成婚,我對你稱得上一心一意,謝家夫人應有的尊榮我也未少你半分,你也曾應允過要和我白首偕老,但長兄一來,你說變心就變心,二話不說便扔下了一封和離書要棄我而去,你又置我于何地?!” 這些話謝鈺囤在心頭許久,只是他素來高傲自持,不愿說出來讓自己像個被人拋棄的怨夫一般,但被沈椿這般詰問,他終于忍不住說出了口。 沈椿驚住,下意識地反駁:“誰說我是為了謝無忌才跟你和離的?” 她覺得自己冤屈極了:“那次在行宮里我被人下了藥,是謝無忌仗義出手救了我,我那時候才認出他是原來那人,你憑什么說我變心了?!我要同你和離,跟謝無忌一點關系都沒有!” 這下輪到謝鈺怔住了。 他之前一直以為,夫妻二人縱然有些齟齬,但總歸還稱得上恩恩愛愛,他自出生起,便是旁人對他細心周全,這還是他頭一次對人如此上心,他著實想不通她為何要同自己和離。 到后來,他以為是她認出了謝無忌,所以狠心想要拋棄他,甚至在被她拋棄之后,他屢次想要挽回,她也無動于衷,他原以 為問題都出在謝無忌身上,只要徹底打消她的念想,她就會回到他的身邊。 但她現在明明白白地告訴他,她是在和他和離之后才認出的謝無忌——從她的語氣和表情,謝鈺能判定她沒有說謊。 不是謝無忌,那是因為什么? 如果不是因為謝無忌,他就算強行拆散了二人,沈椿又會回頭嗎? 他以為洞悉一切,沒想到從根兒上就判斷錯了。 他心口開始劇烈地跳動起來,終于不復往日從容,微微生出些慌亂來。 他閉了閉眼,方才問:“那你是為什么要同我和離?” 他從頭到尾都沒把她當成妻子,怎么好意思問為什么? 沈椿氣惱至極:“是,你是沒有納妾娶小,你也給了我很多很多好東西,你以為這對我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對不對?” 她眼角發紅:“可是咱倆成婚那么久了,我知道你喜歡穿素色簡便的衣裳,你喜歡匣子里第二格放的白玉發簪,你喜歡喝沖泡過三遍的綠茶,因為能提神醒腦,你不愛吃大葷大rou,偏好鮮活的魚蝦...你呢?你知道我喜甜還是喜酸?平時愛穿什么樣的衣裳愛戴什么樣的首飾?你有留心過半點嗎?” 她擦了擦眼淚:“每回咱們倆鬧別扭,你總是晾著我十天半個月不管,覺得時候到了就派人送些稀罕寶貝來送給我,但你仔細想想,你對待下人不也是這樣嗎?既然這樣,你娶老婆做什么?!” 謝鈺舌尖似系了千斤墜,異常艱澀地道:“我...” 沈椿吸了吸鼻子,打斷他的話:“是,你給我的那些好東西我這輩子也沒見過,但對你來說,這些身外物你既不在意也不稀罕,你根本就不在意我,你心里也從來就沒有我,你是世間少有的神仙人物,我高攀不起,但咱們既然過不下去,我為什么不能跟你和離?” 和謝鈺在一塊自然是榮華富貴受用不盡,但跟他過日子,就好像被關在一處華麗冰冷的籠子里,她進不得退不得,被壓的幾乎喘不過氣兒來——這富貴當真不是常人能消受的。 她抽噎道:“你若是覺得被我提出和離有損顏面,不如出具一封休書,就說我粗鄙淺薄,不配為謝家宗婦,這樣你總滿意了吧?!” 謝鈺仿佛迎面被人重擊了一拳,腦中嗡鳴不斷。 竟然是他,居然是他。 平生頭一次,他思緒混亂,竟是久久不能言語。 直到沈椿一臉疲憊地道:“我說這些,不是為了跟你計較什么,而是想要問你,你到底能不能放了我??!?/br> 謝鈺搭在案幾上的手指微微收緊。 就在此時,底下有人高喊:“走水了走水了!” 一股滾滾濃煙沖入門窗,才熏得二人回過神來。 他們住的地方在驛館二樓,濃煙能夠飄入,火勢必然不輕,謝鈺立即扶著她起身:“你...” 他話還沒說完,突然有兩個黑衣刺客破窗而入,舉著刀就向謝鈺劈砍過來。 謝鈺此時手無寸鐵,護著沈椿側身避過,胳膊上卻被劃了一道血痕,鮮血很快冒了出來。 他仿佛感覺不到疼痛,旋身拔出墻上佩劍,先是一把斬開沈椿腳踝上的鎖鏈。 他橫劍擋住了兩個刺客,用力把沈椿往門外一推:“走!” 謝鈺肯放她走了?沈椿猶有些不敢置信,忍不住看了他一眼,見他神兵在手,那兩個刺客已經徹底被他壓在了下風,她才矮著身子匆匆跑了出去,為了躲避刺客,她沿著二樓走廊七拐八拐地繞了一圈。 大堂里鬧哄哄一片,刺客和謝鈺的部曲奮力搏殺,大堂里許多地方已經起火,火勢正以極快地速度向二樓蔓延——驛館亂成了一鍋粥,沒人顧得上她! 沈椿在的地方正是二樓的一個死角,這里有一處樓梯直通著一樓的小門,也就是說,她只要趁機偷偷跑了,完全不會有人發現。 她又是慌亂又是激動,壓低身子沿著長廊要逃跑,手臂忽然被人一把拽住。 長樂不知道什么時候摸到她身邊,一臉懇切地道:“小公爺帶著人在清理刺客,底下亂著呢,小公爺特意叮囑,千萬不要放夫人亂跑?!?/br> 他姿態雖然謙卑,但是抓住沈椿的那只手卻怎么也不肯松開,就跟鐵鉗似的,大有把她強行拖走的架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