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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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垂下眼不敢看他:“是我,你要罰就罰我吧?!?/br> 她這話謝鈺一個字都不信,見她還執迷不悟,謝鈺已是失望至極,連道了三個好字。 他冷冷撂下一句:“你好自為之?!?/br> 他甚至不想和她在多說一句,轉身拂袖而去。 他這一走,直到臨近年根兒都不曾回來。 第039章 沈椿穿好衣服, 抱膝坐了會兒,春嬤嬤進來之后,有些慌亂地道:“娘子,郎君他...” 沈椿看她一眼, 搖了搖頭。 春嬤嬤恨不得扇自己耳光, 懊喪道:“都怪婢亂出主意, 竟惹了郎君和娘子生隙!”她忙道:“婢去向郎君請罪?!?/br> 沈椿這才開口:“嬤嬤, 我不怪你?!?/br> 她沒有娘家, 不能和離,也不能真的等拓跋珠嫁進來,她去當謝鈺的小老婆, 不想坐著等死,春嬤嬤給她出的主意, 已經是她現在能想到的最好方法了。 這個法子,她自己也默許了,又怎么能推到別人頭上呢? 有件事她沒有跟任何人提起過,這些天她過的非常焦慮,她幾乎每天都在擔心自己一睜眼, 謝鈺就扔下一封和離書讓她滾蛋,或者干脆端來一杯毒酒,直接送她歸西。 她腦袋上好像懸著一把劍, 不知道什么時候利刃會落下來。 她盼望過謝鈺能撫平她的焦慮,告訴她自己不會另娶他人, 告訴她他堅定地選擇了他,但是沒有, 她這些日子根本見不到他,方才他又識破了她的打算, 說不定謝鈺真的在考慮要不要休了她。 謝鈺走了之后,沈椿頭腦空白地在家枯坐了一天,等到第二天才開始尋摸到了一些事情做——反正謝鈺怎么想也不是她能左右的,還不如找點事兒干呢。 之前在鄉下的時候,那個道人給她留下了一本醫書,她當時不認字,所以也就放著沒管,最近她把字都認全了,還在學一些古文,就把醫書取出來認真翻閱著,遇到不會不懂的地方就去學校里請教周先生。 她還給沈青山夫婦寫信詢問他們的近況,得知沈青山在咸陽的縣城里做吏員,倆人還邀請沈椿去咸陽轉轉,沈椿心情終于松快了點兒。 快到年關,長公主要忙著交際應酬,便把沈椿帶在身邊時不時提點著,實在忙不過來的時候,有些不太打緊的小宴她就放手讓沈椿獨個去了——反正謝家的名聲在外,大家瞧在謝家的面子上,也得對沈椿多擔待著。 臘月二十六這日,沈椿赴宴回來,馬車忽的顛簸了一下。 她撩開車簾,正要細問,居然就見兩匹駿馬長嘶了聲,猛地人立而起,一下甩開了駕車的車夫,拉著馬車狂奔而出,就連車后跟著的仆婢護衛都拋在了腦后。 沈椿腦袋磕在車圍子上,痛叫了聲,本想跳車逃跑,眼見著這兩匹瘋馬在長街上越跑越快,她只能勉強翻出軟枕褥子墊在身邊,免得被甩出去的時候缺胳膊斷腿兒。 兩匹瘋馬越跑越快,徑直沖進一條暗巷里,也不知道撞到了誰家的車架,車身劇烈震動起來,有人呵斥有人大罵,最終一把有點耳熟的嗓音 傳了進來:“誰敢沖撞本王的車架!” “把這兩匹瘋馬給我殺了,馬車里的人給我拖出來扒光衣服,吊起來抽五十鞭!” 這人話音剛落,就聽‘嗖嗖’兩聲,拉著謝家馬車的兩匹馬哀叫了聲兒,倒在血泊里一動不動了。 方才那人不耐煩地開口:“車里的人還不趕緊滾出來!” 沈椿心口狂跳,她聽出馬車外的那個絕非善茬兒,哪里敢出去?她反手把門窗都鎖好,待在車里一動不動,祈禱謝家的護衛快點找過來。 馬車外的人終于等的不耐煩了,拔出侍衛腰間的長刀,重重一下把馬車劈開,嗤一聲:“居然是你?” 沈椿抬眼看去,就見代王騎馬站在外面,身后還跟了一隊親兵。 他上下打量了沈椿幾眼,露出個頗為玩味的表情,昂了昂下巴:“謝夫人,你是自己走出來,還是本王把你扛出來?” 他這一聲謝夫人叫的輕佻極了。 沈椿可沒忘記他當初當中調戲自己的事兒,她身子頓了頓,縮在馬車里行了一禮:“我的馬突然受驚,驚了王爺是我的不對,等家里人過來,我這就給王爺賠償?!?/br> 她故意這么說,為的就是告訴代王,她的護衛等會兒就到。 代王上下掃了她一眼,扯唇一笑:“想賠禮也簡單,”他昂了昂下巴,指著身后的王府:“這里是我的府邸,你進來陪我喝上兩杯,這事兒我就既往不咎了,你覺得如何?” 當然不如何! 她一個已婚的良家女子,要是進了王府陪代王喝酒,傳出去她還活不活了! 沈椿心里發怯,仍是咬牙堅持:“我已經向王爺道過歉,也愿意如數賠償,王爺你別得寸進尺!” “喲,謝鈺把你調教得不錯啊,山里來的丫頭居然會用得寸進尺這四個字兒了!”代王又笑了下:“敬酒不吃吃罰酒,看來得本王親自動手拖你了?!?/br> 他直接翻身下巴,笑嘻嘻地就來扯沈椿衣襟,沈椿握緊了手里的簪子,正要給他來個狠的,就聽巷口又傳來一句:“怎么這么熱鬧???” 沈椿趁機躲過代王的手,轉頭往后瞧了眼,居然見到謝無忌站在巷口,他一身丹霞色圓領長袍,端的是鮮衣怒馬,倜儻無比。 他單手摸了摸下巴,一副看戲的表情。 她也不知道謝無忌怎么會突然出現在這兒,但這不妨礙她做出反應,她慌忙跳下馬車,一溜煙沖著謝無忌沖了過去,一臉驚喜地道:“大伯哥,你終于來接我了!” 她說完就慌里慌張地躲在了謝無忌背后。 謝無忌摸著下巴的手一頓。 代王微微擰了下眉,也看向謝無忌:“你真是專程來接她的?” 謝無忌本來就是多嘴一句,能救下就救,救不下來那也是謝鈺該頭疼的,他又何必為了謝鈺老婆得罪代王,沒想到居然被她給纏上了。 但...他低頭瞧了眼沈椿,就見這小丫頭在背著光的地方拼命給他打眼色,一只手死死攥住他的袖口,好像害怕被他扔下了似的。 這一幕似乎和他記憶里的某些畫面重合,他擰了下眉,看向代王,抱拳行了一禮:“正是?!?/br> 代王上下掃了他幾眼,冷哼了聲:“罷了,今日便給你個面子?!彼麑χH兵昂了昂下巴:“我們走吧?!?/br> 等代王徹底走了,沈椿才跟虛脫了似的,靠在墻根大口喘氣,還不忘向謝無忌道謝:“多謝大伯哥?!?/br> 謝無忌自打回長安,就沒回過謝家幾次,就連沈椿這樣的外行都能看出他和謝家不親,沒想到他今天居然肯出手相助,真是個熱心腸的好人呀! “誒,別叫的這么親熱,我算你哪門子大伯哥?!敝x無忌彎下腰,肆無忌憚地打量她幾眼:“你怎么跟代王撞上了?” 說到這個,沈椿一臉欲哭無淚:“我也不知道啊,拉車的兩匹馬突然就瘋了,一路給我拉到這兒來了?!彼畹闹眹@氣:“大概我天生倒霉吧,那車一直好好兒,偏就拉我的時候壞了?!?/br> 聽她說的邪門兒,謝無忌也來了點興致,走過去翻看了下馬尸,又檢查了一下車軸,最后篤定地道:“不是意外,這馬車被人做過手腳?!?/br> 他若有所思地撓了撓下巴:“瞧這般布置,就是沖著把你摔死摔殘來的?!?/br> 沈椿一臉錯愕:“好端端的害我干嘛???” 聽到這話,謝無忌沒忍住笑出聲兒了:“你是真傻還是假傻?” 謝鈺那種七竅玲瓏心的厲害人物,居然娶了個這么二百五的老婆,他想想都覺得好笑。 他揚了揚眉:“你不知道???最近為了那個回鶻公主的親事,多少人想要你的命,只要你一死,謝鈺的妻位空出來,晉朝和回鶻不就能順利結盟了嗎?” 他話音剛落,沈椿臉色一下子白得厲害。 這輛馬車最近跟隨她四處赴宴,也很容易被人動手腳,她有些驚慌地咽了咽吐沫:“是,是誰干的...” 謝無忌瞥了她一眼:“那可多了去了,你好好動動腦筋想想?!?/br> 現在兵部惦記著回鶻的好馬,內閣想要和回鶻聯合,就連宮里都一力想要促成此事,一雙雙眼睛盯著謝鈺的妻位,今兒是終于有人按捺不住,先出手了。 沈椿手心出了一層涼汗,如同驚弓之鳥一般的四下環顧了一圈,好像害怕哪里跳出個殺手來結果她的性命。 倒是謝無忌見他一臉惶惶不安,心底沒底兒的樣,他撣了撣衣服,奇道:“你是謝鈺的老婆,出這么大的事兒,他也沒安撫過你幾句?” 沈椿有些慌亂地搖了搖頭。 她沒好意思跟謝無忌說,她已經有好多天沒見到謝鈺了。 她甚至開始滿懷不安地揣測,會不會是謝鈺故意不告訴她的,會不會是他默許的? 謝無忌愣了下,一瞧她神色,了然了。 從出生起,謝鈺就是天之驕子,謝無忌不懷疑,即便沒有謝家的門第,光是憑借他的才智膽識,他照樣能闖出一番事業來。 他端坐神壇太久,無法共情凡人的驚慌不安猜忌無助,長此以往,夫妻必定離心,不過也是謝鈺活該。 謝無忌眼珠子轉了轉,有點不懷好意地問了句:“需要我這今天的事兒告訴謝鈺嗎?” 出于本能,沈椿立馬道:“不要!” 她不想把他想的那么壞,但她現在真的沒法信任他。 謝無忌摸了摸下巴,故意逗她:“那你得給我點封口費?!彼碇睔鈮训氐溃骸斑€有剛才我救你的護衛費,你一塊結了吧?!?/br> 沈椿愣了下,才反應過來他在說什么,眼睛都發直了:“我,我身上沒帶錢!” “那就拿東西抵債,”謝無忌上下打量她幾眼,取下她耳上的一只耳珰,在手里掂量了下:“成色不錯,就它了?!?/br> 他邊說邊打量著沈椿的表情,覺得逗她真是好玩死了。 第040章 沈椿第一次知道, 這位大伯哥居然還有些做土匪的本事,他搶了她一只耳環之后,居然扭頭就跑了,她想攔人都沒能攔住。 幸好沒過片刻, 謝家的護衛便尋了過來, 春嬤嬤上下打量幾眼, 見沈椿無事才松了口氣, 又訝然道:“娘子的耳環怎么少了一只?” 沈椿摸了摸耳朵, 沒敢說被大伯哥搶走了,隨便扯了個謊:“可能是剛才不小心掉了?!边@耳環也是謝鈺給她打的,她小心翼翼地問:“很貴重嗎?” 春嬤嬤解釋道:“貴重自然是貴重, 郎君送給您的東西無一不是稀世珍品,不過這倒不是關鍵, 您是高門女眷,如果這些貼身的物件兒被人撿了去,只怕會留下麻煩?!?/br> 沈椿這才知道,原來耳環屬于貼身物件。 想到謝無忌取走耳環時,食指無意中掃過她的耳垂, 她一下子不自在起來,又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心里生出一縷異樣感覺。 護衛已經另牽了一輛更加寬敞平穩的牛車過來, 春嬤嬤扶著沈椿上了牛車,忍不住嘀咕:“這馬兒都是專門訓練過的, 馬車也是日日檢查,怎么會突然就出事了呢?” 沈椿輕輕打了個激靈。 是啊, 車和馬都是有專人負責的,為什么會被人做手腳呢?除非...家里人。 她不敢再深想 下去。 謝鈺小時候救過她, 在成婚之后也屢次護著她,可以說他是在她見過的所有人里,對她最好的一個,她不應該懷疑他的。 沈椿一遍遍重復這些話給自己洗腦,神色漸漸地安定下來,手心卻不知不覺地被汗濕了。 她沒把馬車被做手腳的事兒告訴過任何人,只說馬匹突然發瘋,沖撞了貴人車架,所以被貴人持刀砍殺了,又讓護衛收斂了馬尸和殘破馬車,這才動身返回謝府。 次日就是臘月二十八,往年的臘八,長公主都會獨身一人去往白馬寺祈福,今年多了個沈椿,她猶豫再三,還是把沈椿給帶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