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起來，目送老夫人出門。

    偌大的中堂，陷入死寂。

    “簽了吧?！敝芑纯到钇Ａ?，一分一秒不愿面對周夫人了，“對外瞞著，等京臣松口氣，再公開?！?/br>
    “離了之后呢？”周夫人冷笑，“你安排好下家了吧?！?/br>
    周淮康甩掉她，自己走。

    “今天上午，阮菱花打了周家老宅的座機?！敝芊蛉藫芘鵁o名指的翡翠戒指，不陰不陽的，“她聯系不到你，因為我用你的手機拉黑她了，也拉黑了葉家的座機。她借口約我打牌，從保姆口中套話，得知你在李家?！?/br>
    周淮康腳下一停。

    “離了我，娶她？”周夫人面露狠色，“你做夢！我不簽字?！?/br>
    “我最后說一遍，我與你過不下去，無關任何人?！敝芑纯挡铰拇掖?，去祠堂。

    “京臣要當父親了，你娶個后媽，不嫌害臊！”周夫人跟著他，“你去哪？”

    “我在祠堂睡?！?/br>
    “回東廂房，你睡外屋。分床不分房，我不想李家人瞧笑話！”

    他不理會，繼續走。

    “你挑戰我的底線是吧？”周夫人惱了，“你一路爬上來，大錯沒犯過，小錯犯了不少，一樁樁一件件，我幫你記著了?！?/br>
    周淮康再次停下。

    良久，他笑出聲。

    脊背一聳一聳。

    悵然，嘶啞，“韻寧，你我結發夫妻，風雨同舟三十年。到這一步，真是可悲?！?/br>
    周夫人也一僵。

    視線里，周淮康強撐著，邁上祠堂的臺階，門一合，木框嘎吱響，夕陽余暉的照射下，悠長，荒蕪。

    她心一涼。

    ......

    翌日一早。

    周京臣返回煙城。

    門虛掩著，沒鎖。

    四處空空蕩蕩。

    “禧兒?！彼崎_臥室門，無人；廚房...衛生間，不見她的影子。

    他心臟一霎膨脹，幾乎爆炸，“程禧！”

    “哥哥?！彼ひ艏毿?，捧了一束花，長發披散，鉆出陽臺，“我買了百合——”

    “怎么不回答我？”周京臣拽住她，太陽xue的青筋仿佛要沖破皮rou，一縷縷猙獰鼓脹，“我進門喊你，你沒聽到？”

    程禧懵怔。

    他愛發脾氣，多數是欺負她玩兒的，沒動真格。

    極少連眼睛都是猩紅的。

    如此驚慌，無措。

    “窗外施工，太吵了，我沒聽到你喊?！?/br>
    周京臣松開她，雙手叉腰，低下頭，急促地喘息。

    青筋消褪，男人一張臉白皙得沒了血色。

    經歷了一場災難一般的大起大落，大悲大喜。

    程禧主動拽他的袖子，“我以后注意...”

    周京臣靠著沙發，臉埋入手掌，一陣陣顫栗。

    “我以為你離開了?！?/br>
    她迷茫，“我一直在家?！?/br>
    “我知道?！彼曇魫炩g，像鐮刀在割，割一下，糙一下，糙得不忍耳聞。

    “吃飯了嗎？”周京臣平復了情緒，拉她手。

    拉入懷里。

    “牛奶，粗糧餑餑?！背天种笖?，“昨天晚餐是海參小米粥，涼拌素菜?！?/br>
    “沒吃rou？”

    “何姨燉了雞，味道太清淡，沒食欲?！?/br>
    周京臣親吻她眼尾，“我下廚，你喜歡的口味?！?/br>
    “算了吧...”她避之不及。

    他嚴肅，“我真會?！?/br>
    “真算了?！?/br>
    周京臣又吻她。

    程禧貼著他胸膛，“你心跳這么快?！?/br>
    他重新閉上眼，摟著她，懸吊的一顆心踏實了。

    不知為何，總有一種一切要天翻地覆的預感。

    “哥哥，你遇到意中人了？”

    周京臣逗笑，打量她，“你本事不小啊。惹怒了我，又學會氣笑我了?！彼锲鹚掳?，“我意中人是哪個？”

    “是小芳?！?/br>
    他一時沒反應過來，“小芳？”

    “李家老宅澆花的姑娘，你那天和她講悄悄話?！?/br>
    周京臣有印象了。

    老夫人收養的孤兒，負責花園和池塘。

    “替你收拾殘局，你拈酸吃醋了？”他手又捏她臉蛋，“院子里的白牡丹，你揪禿了；池子里的麒麟魚，你喂撐死了，姑婆生氣了，我教小芳撒謊，對付姑婆?！?/br>
    程禧臉抵著周京臣的衣領，“姑婆相信嗎？”

    “不信?！?/br>
    她不吭聲。

    “闖禍精?！敝芫┏嫁糇∷?，“早晨洗澡了？”

    發絲，裙衫，幽香浮動。

    “嗯?！?/br>
    他挨著她脖頸，鼻尖的香味更濃。

    “哥哥?！彼W，一邊躲他，一邊問，“你為什么以為我離開了?！?/br>
    周京臣身軀一震。

    “你是不是做了對不起我的事了?！背天崮X袋，望著他。

    他面龐清爽俊朗，只是蒙了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晦暗。

    “沒有?！逼?，他抬眸，“你會離開嗎?！?/br>
    程禧搖頭，又點頭。

    周京臣胳膊一緊，死死地箍住她。

    “取決于發生什么事了?！彼嗡念^發，又拔了自己的一根長發，長的包裹住短的。

    藏在手心。

    何姨買菜回來，周京臣在客廳看報紙，程禧在一旁插花。

    她走上前，“姑爺找...”在周家叫習慣了，周京臣目光陰駭，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