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醫院的住院部里，婦科與產科是同一個病區。

    一進門，就看見了好幾個大肚子快要臨盆的孕婦在老公的攙扶下散步。王mama看的心里酸津津的，想到自己女兒懷上了卻只能流產，眼眶不禁有些紅了。

    只得快步穿過走廊，找到王楚楚住的病房。

    王楚楚吃了藥流的藥劑，此時整個人蜷縮在床上，承受著宮縮的劇痛，臉疼的煞白煞白的。在她看見王mama進來的瞬間，忍了一上午的眼淚再也憋不住了。

    像擰開了的水龍頭，狂流不止。

    王mama心肝寶貝的叫了起來，單手輕撫著女兒的背脊，四處環視了下，沒看見程守明的身影，“小程去哪兒了？”

    王楚楚痛的話都說不清楚，只是一個勁的往王mama懷里鉆，整個身子都在發顫。

    王mama心疼的不行，恨不得自己能夠替女兒受苦。

    “媽，你來了?！背淌孛鳉獯跤醯呐苓M來，手里還拿著一疊資料，看見被王mama摟在懷里的王楚楚咬著牙憋著勁，頓時急了起來，轉頭就要出去，“我去找醫生?！?/br>
    正巧撞到了進來給隔壁病床換藥水的護士，小護士看了眼王楚楚，一副習以為常的態度，“她是藥流吧，這都是吃了藥引起宮縮的正常反應，見紅的話你們按護士鈴，如果兩個小時后還沒出來也記得按護士鈴，再給你們加藥量?！?/br>
    “好好，我們知道了?！蓖鮩ama搶著說著，“就是有沒有什么止痛的藥啊，你看我女兒痛的哦?！?/br>
    “沒藥?！毙∽o士早就習慣了心疼子女的家長，耐著性子解釋道，“這還是你女兒周數小可以直接藥流，月份大了人流的話更痛?！?/br>
    王mama，“那不是有無痛人流嗎?！?/br>
    “阿姨，蔣醫生也是為了小姑娘好，你別以為無痛人流不痛就是好，那可比藥流傷身體多了?！毙∽o士一邊說著一邊給隔壁床的婦女換藥水。

    王mama見沒有法子，只得更加抱緊王楚楚，看著女兒承受一波又一波的宮縮痛。

    好在王楚楚身體一向不錯，一個小時后就見了紅。

    程守明急忙按了護士鈴，來的還是剛才那個小護士，小護士拿走了東西，沒過多久，蔣醫生就來了病房。

    蔣醫生是一位四十歲出頭的婦女，留著一頭燙卷的短發，眉眼看著和藹親切。

    “我剛看了護士拿來的東西，藥流挺成功的，等會兒再掛兩瓶消炎藥水，掛完水就可以辦理出院手續了。半個月后再來做個b超復查，回家后注意休息，清淡飲食，一個月內禁房事，三個月內做好避孕措施?！笔Y醫生一一仔細的囑咐，說完后，又對程守明說道，“小程，有事隨時給我電話?！?/br>
    “好的，謝謝蔣醫生?！?/br>
    蔣醫生離開后，就有小護士進來給王楚楚扎針掛水。

    大概是剛才已經痛到麻木了，平時蹭破點油皮都大呼小叫的王楚楚愣是沒吭聲，看的王mama心一陣兒一陣兒的抽痛。

    “囡囡啊，好點兒沒啊?！?/br>
    王楚楚只覺得渾身都像是被千斤重的大貨車碾壓過一般，渾身沒有力氣，小腹仍是一小陣一小陣的刺痛著，不過比起剛才的痛感，此時小腹的痛更像是細針綿密地、頻繁的扎人，不會讓人痛不欲生，但也無法讓人安然入睡。

    隱隱的痛感在一點一滴的折磨著王楚楚疲憊至極的身體。

    對于王mama的問話，她只能用輕哼聲回答，連開口說一個字都覺得累。

    王mama的眼眶都紅了，“媽在這兒呢，你睡一覺吧啊，睡醒了水也掛完了，媽帶你回家?！?/br>
    王楚楚的腦袋動了動，更加往王mama的臂彎里鉆去，聞著mama身上淡淡的肥皂水的香味，她才覺得舒適，甚至連身上的痛感都減弱了那么些。

    輸液了十幾分鐘后，王楚楚就睡著了。

    呼吸聲淺淺的，睡得不踏實，眉頭時而緊蹙時而放松的。

    王mama這才有空問程守明，“小程啊，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說就來怎么嗎？怎么一下子就做藥流了呢？”

    程守明從剛才起就一直坐在床邊，雙手在輕輕揉捏著王楚楚的小腿。

    大概是藥流藥物的反應，她一直說腿麻，腿疼，程守明捏著她小腿的動作就沒有停下來，直到她睡著了，他才將動作放輕了。

    “蔣醫生說，楚楚在懷孕初期就做了那么多的檢查，非常容易造成胎兒流產、畸形，不建議我們繼續保胎，越早藥流，對身體傷害越小，恢復的越快?！?/br>
    在安靜的病房里，他的聲音輕柔，平和，低的一晃神就能讓人錯過。

    王mama便沒有再說什么。

    昨天晚上她翻來覆去睡不著覺，覺得女兒和小程都是仔細的人，女兒更是年前做了那么多檢查，小夫妻倆不可能不知道要避孕吧？她沒忍住，給王楚楚發了信息過去，得到的結果絲毫沒有出乎她的意料。

    就是親家母搞出來的事！

    氣的她一晚上愣是睡不著，此時更是心肝脾肺胃都在騰。

    雖然這事從頭到尾都是程守明的mama錢秀琳給搞出來的，如果錢秀琳在這兒，王mama恨不得沖上去扇她兩巴掌，狠狠的扇她兩巴掌都不能解氣！自己就這么心肝寶貝似的女兒，這婆婆來了才多久啊，就讓自己的女兒進了兩次醫院，一次比一次受的苦都重……

    王mama握著王楚楚才好沒幾天的右手，又看著女兒蒼白如紙的臉色，滿眼都是心疼。

    “程守明，”王mama的目光依舊停留在王楚楚的身上，話卻對著程守明說的，“這件事你讓你媽必須給我們一個交代，至于之后關于你贍養你媽的事情，你自己好好考慮清楚?！蓖鮩ama說到這兒頓了一下，語氣陡然變得嚴厲起來，“我先把我和老王的決定說在前頭，經過這兩次的事情后，我們是絕對不會同意你媽和你們住在一起的?！?/br>
    程守明手上的動作不由得加重了。

    似是捏痛了她，睡夢中的王楚楚不由得哼唧了一聲。

    王mama不動聲色的掃了他一眼，“快中午了，您要不要出去吃點東西？”

    “媽，你先去吧，我來守著楚楚?！背淌孛鞯哪樕@才恢復如常。

    “不了，我沒什么胃口?！?/br>
    兩人之間的氣氛實在有些僵硬，王mama因著錢秀琳的關系，有些小心眼起來，不太愿意和程守明熱絡的聊天說話，況且她現在也沒有什么心情聊天。

    程守明糟了冷落，也就不再勸說了，“媽，那我先出去一趟?！?/br>
    王mama只點了點頭。

    程守明從病區出來后，離開醫院，就近找了一家粥店，打包了一碗白粥。在等待的時候，他坐在位置上，沒有給自己點任何食物。

    沒過一會兒，手機震動了一下。

    微信跳出來一條來自錢秀琳的語音。

    錢秀琳：“兒子啊，媽還有一個小時就要到站了啊?！?/br>
    程守明一想到錢秀琳到來后一定會大吵大鬧的場景，就不禁覺得頭痛起來，單手揉著眉心骨頭，眉頭擰得打結。

    絕對不能讓丈母娘知道媽來了，不然到時候兩個人對面對，一個因為楚楚，一個因為孫子，誰都不愿意讓誰，到時……

    這個問題簡直比攻克項目還要棘手。

    白粥打包好后，程守明就提著回了病區。

    汪楚楚睡了一覺醒來后，精神看著像是恢復了些，不再像剛才那陣蔫兒吧唧的模樣了，連胃口都好了不少。

    一碗白粥喝下去了半碗。

    王mama的臉色這才好轉了些，與她低聲的聊著天，“晚上想吃什么??？我讓你爸買菜去?！?/br>
    王楚楚揚起腦袋，看見了王mama微微泛紅的眼眶，扯了嘴角笑了笑，“糖醋排骨，菠蘿咕咾rou，還有香菇筍尖雞湯?！?/br>
    “不行，醫生說了，你這幾天要清淡飲食。mama給你燒牛rou蛋花粥好不好？牛rou燉的爛點兒，容易消化?！?/br>
    王楚楚撅了下嘴巴，“既然你都決定好了，干嘛還問我呀?！?/br>
    “你睡了一覺，又活絡了是吧?！蓖鮩ama的話看似嚴苛，實際語氣卻溫柔的不像話，又哄又夸的說著，“囡囡乖啊，等你身體恢復好了，mama帶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br>
    “再多好吃的也沒有mama的糖醋排骨好吃?！蓖醭缤L不大的小女孩似的，賴著mama不停的撒嬌。

    王mama被哄的眉開眼笑的。

    母女兩人低著聲你一句我一句的，讓病房里都變得溫馨起來。

    鹽水掛完拔針后，王楚楚坐著程守明的車回王mama家。

    王mama則是開車去接王爸爸，順道去菜場買菜。

    原是王mama想讓程守明去接王爸爸的，自己送女兒回家好好照顧，但就怕王爸爸一時沖動說重話，程守明又是一個自尊心重的人，現在說他幾句他還能因為女兒的身體忍下來，若是說的再狠一點，萬一他就記心里了怎么辦？

    王mama對程守明的性格已然不如以往那么信賴了。

    畢竟有那樣一個媽，且都說兒子隨媽。

    王mama已經把狠話撂下了，想必程守明心里自然有數，現在最重要的事情還是讓女兒早點恢復身體，這個節骨眼上能少一事就少一事吧。

    在回家的路上，程守明三不五時的從余光里看她。

    王楚楚被他頻繁注視的渾身不自在，不由得伸手捂住自己的臉，甕聲甕氣的說道，“我現在是不是很丑？但是我再丑你都不許嫌棄我?！?/br>
    程守明無奈的嘆氣，“你又在胡亂琢磨些什么有的沒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