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也毫不留情的將她最后的一絲堅強擊潰。

    今晚，注定是一個無眠夜。

    王楚楚數次在眼淚朦朧中醒來，又數次在迷迷糊糊中睡去，夢里夢外難以分清，現實與夢境的距離變得模糊起來。

    直到手機傳來信息的提示聲，才將睡的昏昏沉沉的她徹底驚醒。

    王楚楚猛地睜開眼睛，眼底帶著驚醒后的慌亂，喘了好幾口氣后才緩過神來。她從床頭柜上摸出手機，屏幕上顯示著王mama來電。

    “媽——”她揉著眉骨，悉悉索索的從床上爬了起來，視線在看到旁邊空空如也的床鋪時，臉上閃過落寞的神情。

    出了這么大的事情，居然還沒有他的學生，他的研究項目來的重要，是嗎。

    “囡囡啊，起床了嗎？mama和爸爸正在去公司的路上，下午請假陪你去醫院。你休息好了嗎？早飯吃了嗎？昨晚睡得怎么樣？”

    王mama一疊聲的詢問聲才讓王楚楚覺得心里暖和了不少。

    她半靠在床頭，懶洋洋的說道，“剛準備起床，昨晚睡得還可以，早飯還沒吃。除此之外，請問尊敬的母親大人，還有什么其他的想問？您的女兒餓的快要低血糖了，要爬起來去吃口早餐續命了?！?/br>
    “你這孩子！”王mama聽著她貧嘴，嘴上雖然罵了句，但安心了不少，“快去吃吧，不然你老爸在年頭上好不容易養出來的幾兩rou又要被餓沒了，你老爸可不得心疼死了?！?/br>
    “遵命?！?/br>
    王楚楚在電話里與王mama是笑顏巧兮的，在掛斷電話后，盯著暗下來的手機屏幕，怔怔的出神。她的手指在觸摸按鍵周圍摩挲著，遲遲沒有輸入指紋解鎖。

    她在害怕。

    怕——

    解鎖之后，看不見程守明發過來的信息。

    在這段不對等的愛情中，她在每次的爭吵過后，等到情緒冷靜下來后，都會沉浸在患得患失之中，最后，任由自己用對程守明的愛情去原諒一切，到頭來，所有的問題都沒有被解決，不停的有新的問題產生，然后，問題堆積，越來越多，直到……直到……

    王楚楚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打住自己的胡思亂想。

    現在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肚子里這個小生命才對。

    就在王楚楚愣愣的出神時，房門從外面被人打開了，程守明站在門外，神情溫和的說道，“楚楚，我買了早飯回來，快起床?！?/br>
    程守明的出現讓王楚楚心中的絕望徹底消失，她掩蓋不住眼底涌動的驚訝，“你——今天沒去上班？”

    顫抖的聲音里，還有顯而易見的喜悅。

    程守明點頭，“我今天請假了，陪你去醫院?！?/br>
    原來，他不是無動于衷。

    王楚楚起床換衣服，見程守明并沒有從房間里出去，反而是坐在梳妝臺前，看樣子是在等她洗漱好后出去吃早飯。

    余光之中，她喜歡了多年的男人，從少年變為青年。

    大學時光里，青春的記憶力，從來都是她抱著書，抱著豆漿油條坐在一旁默默地等他，不敢出聲打擾他。

    在他看書翻頁的時候，她才敢小聲的問一句，“程守明，你是神仙投胎嗎？你都不覺得餓嗎?！?/br>
    說完話后，她的肚子卻叫了起來。

    為了制造兩個人說話的機會，她愣是沒吃早飯熬到現在。

    可程守明對她這類型的女孩絲毫不感興趣，甚至還覺得她黏人，麻煩，皺了皺眉，說道：“吃了。你自己吃吧?！?/br>
    她早就習慣被無數次冷冷拒絕，但每次仍是裝作有些受傷的耷拉下腦袋。之后，她就不再說話，拿出本子在他旁邊寫寫畫畫，構思大綱，寫故事。

    “東西都要涼了?！背淌孛鲗嵲谟行┦懿涣怂亲訒r不時傳出來的聲音，冷冷道。

    “我回宿舍熱一下還能吃?！甭犚娝鲃雍妥约赫f話，王楚楚立刻抬起頭，臉上露出乖巧可愛的笑容，嘴角露出兩個小小的深深的酒窩。

    “你為什么現在不吃？”

    王楚楚的臉頰微微泛紅，視線有些心虛的游移不定，說話的聲音像是嚼了一嘴巴的糯米團子，黏黏的迷糊不清，“那啥……我吃飯的聲音挺大的，我怕吵到你?！?/br>
    程守明看書的思緒停頓了一下，猶豫了半響，最終還是說了實話，“你肚子的聲音更大?！?/br>
    “啊?！蓖醭⒖躺焓治孀∽约旱亩亲?，臉頰紅的都像是西紅柿，被喜歡的男生聽見自己肚子叫的聲音，那真的是丟人丟到西伯利亞去了。她幾乎都把頭埋進了胸前，默默的消化自己的尷尬，還小聲的嘟嘟囔囔的說著，“聲音有那么大嘛，他怎么會聽得見啊，真是倒霉，早知道就多穿點了……說不定隔音效果還能好點?！?/br>
    隔音效果一個詞讓程守明的險些笑出聲來。

    他還是第一次聽見有人這么運用隔音效果這個詞。

    安靜的圖書館里，程守明的反應就像是一顆投入波瀾不驚湖面的小沙子，沒有驚動到任何人，卻清晰的落入了王楚楚的耳中。

    她偷偷的歪過頭，咬著唇，明眸里都是璀璨的光，清甜的嗓音輕輕響起，“程守明，你是不是有那么點喜歡我了呀?！?/br>
    最后一個呀字，被她咬在唇齒間。

    那一瞬的風景，時隔多年，程守明依舊印刻在腦海中，翻閱回顧起來，仍是色彩未褪，記憶鮮明著。

    大概，也是從那時候起，他第一次覺得這個長得特別——emm，嬌艷的小姑娘挺可愛的，也第一次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加快了一個節奏。

    多年過后，他們成為了夫妻。

    坐在同一張餐桌上吃早飯，陽光灑了半室，溫暖的就像是那一日的圖書館。

    坐在他對面的妻子，美味的咬著甜大餅，喝著豆漿，她的吃相慢條斯理的，速度卻不慢，在吃飯的時候嘴巴始終是不停的，讓人一看就覺得胃口大增的用餐方式。

    他忽然想起了她說的話，不禁低笑了聲，笑完后發現自己在這種時候笑不太好，立馬收斂住了。

    但依舊被王楚楚看見了。

    她咽下嘴巴里糯軟的麻球，聲音淡淡的問道，“你笑什么呢?！?/br>
    程守明的視線被她嘴角的芝麻粒吸引了，習慣性的就伸手幫她拿了下來，“我想起來了有人曾經告訴過我，她吃飯的聲音挺大的?！?/br>
    ……

    “那啥……我吃飯的聲音挺大的，我怕吵到你?！?/br>
    “你肚子的聲音更大?！?/br>
    ……

    王楚楚的心在一刻變得敏感又柔軟，如果不是她及時低下頭，她怕自己看見程守明的臉會掉眼淚。

    他居然還記得。

    那么小之又小的一個記憶，那么毫不起眼的一段對話，他居然還能記在心底。

    充斥在她心中的徘徊、迷茫似是找到了出口，憋悶了一整夜的心忽然就敞亮了起來。他還是關心的自己，他還是將自己好好的放在心里的，她不應該將這件事再次牽連到他的身上才對。

    只要他站在自己的身邊，那么，一切未知都不變的不再可怕。

    肚子里的不知去留的小生命也好，婆婆錢秀琳也好，她都有勇氣去面對了。

    王楚楚張開嘴巴，大大的咬了一口麻球，口齒不清的回道，“可某人覺得我肚子叫的聲音更加大呢?！?/br>
    說完后，她偷偷抬起眼。

    眼眶微紅，明眸璀璨，坦白、直接的望進了他的眼中。

    程守明回她以溫柔的笑容，卻在她低頭繼續與早餐奮斗的時候，他眼中除溫柔之外，又多了愧疚。在他買早餐的時候，收到了錢秀琳已經從老家出發的信息。

    他一夜未眠，也聽著楚楚似醒非醒的囈語。他搜索了一整夜的資料，在半夜三更發信息給醫學院的同事，給他的回復無一例外都是不建議留下這個小生命，楚楚做了太多對胎兒發育有影響的檢查項目，胎兒有極大的畸形幾率。

    胎兒健康的幾率太小了。

    他不舍得用楚楚一輩子的幸福、一輩子的負擔去做這個高風險的賭注。

    所以，他必須趕在錢秀琳抵達s市之前帶楚楚去醫院，然后把楚楚送回王mama家，讓她可以好好休息，自己留下來面對錢秀琳。

    吃完早餐后，程守明負責收拾殘局。

    他看了眼正在整理東西的王楚楚，說道，“等我收拾好后，我們就去醫院?！?/br>
    “我mama下午請假，她陪我一起去，你……下午要去學校嗎？”她整理的動作停頓了一下，內心揪了起來，就怕聽見程守明說一句下午有事要趕去學校，所以要讓她遷就著上午去醫院。

    “我請了一天的假。我昨晚托同事找了市醫院婦科的專家，她今天正好坐診?！?/br>
    王楚楚這才松了口氣，“那我和mama說一聲?！?/br>
    王mama知道后，連忙說小程總算做對了一件事，去醫院還得有認識的醫生才放心，更何況自己女兒這還是頭胎，第一次懷孕，如果要流產的話，必須得認識的醫生他們才放心。不過后面的半句話她并沒有說出來。

    掛了電話后忙去請了假，又打電話告訴王爸爸，既然小程去了，他就不要去了。

    等到王mama一通忙活結束，開車去市醫院，剛走到門診大廳，就接到了程守明的電話，急忙忙趕去住院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