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整個蘇氏族學，竟然沒有任何人發現不對勁！

    謝柏崢欲言又止。

    葉文彬一無所知地問：“怎么了？”

    謝柏崢默默回頭，并沒有告訴葉文彬他身后有一道冰涼的視線如影隨形。

    只是謝柏崢也很好奇，為何只有他發現蘇璟蘭古井無波的眼神中并不是全然無動于衷？到底為什么蘇容邵會認為她是無所謂的??！

    ……

    沈大儒的后半程講學充滿了私心，或許一開始還聽不出來，直到快結束時他拖著士大夫慣用的語調問：“——諸位學子想必亦是通讀經義，不知對‘萬物相生‘是如何理解的？”

    謝柏崢仿佛聽見自己被點名了。

    好刻意啊，沈大儒！

    -

    沈大儒的講學結束后，告別族學眾人，葉文彬邀謝柏崢單獨一敘。

    自長安縣倉促一別再見，倆人都頗有些感慨。謝柏崢回憶一番過往，唏噓道：“不知葉世子今日找我有何事，我怎么覺得每次見你都有些勞心勞力？”

    不是要他破案，就是要他救人。

    葉文彬沉吟片刻，解釋：“我今日來，是想給你提個醒?！?/br>
    謝柏崢：“與瑛國公府有關？……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他昨日便感覺瑛國公對待他的態度有些奇怪，很像是——直到近日才知道有他的存在。

    而身在京城又恰好與他有過聯系的人，只有葉文彬了。

    “果然瞞不過你，不過我也只在陛下面前提過你?！比~文彬輕飄飄地拋出一句：“實則瑛國公那里，是陛下說的?！?/br>
    謝柏崢：“……??？”

    “嚇到了？”葉文彬輕笑一聲，又道：“陛下沒有壞心思，只是不忍你家骨rou分離。不過這事倒也怪我思慮不周，原只想叫陛下對你多幾分關照，卻不想他叫人一查，竟查到了瑛國公身上?！?/br>
    謝柏崢：“陛下查到了什么？”

    葉文彬：“你應該猜到了，瑛國公從前并不曉得你母親的下落，更不知道你?！?/br>
    果然如此，謝柏崢的料想并沒錯。葉文彬：“我當時接了欽差的任，出京城前，祖母特意叮囑，叫我既要在縣試案中既要保全你家，又不可打擾你們的清靜?！?/br>
    “只你卻是個變數，我這欽差還沒來得及做什么，你先破了案。在這之后又牽扯出地方的諸多弊案，連陛下都問起你?！?/br>
    謝柏崢：“……”

    他只是想還原主清白。

    “如今看來也算不上壞事，你在京中有瑛國公府和侯府關照，總歸好過你一個人?！比~文彬頓了頓，問：“你回京時是與慶王一道回來的？”

    謝柏崢有些不明白他的未盡之意，謹慎地問：“怎么了？”

    葉文彬卻只是笑笑：“倒也沒什么，只是沒想到你與慶王竟相處得不錯?！?/br>
    “……嗯，”謝柏崢有些不自然地轉移話題：“所以你今天來是想提醒我什么？”

    “我祖母叫與你說一件往事?！比~文彬道：“你想必已經知道，我祖母與你的外祖母是同胞姐妹。她們姊妹二人，你外祖母嫁在京師，我祖母隨祖父在邊關赴任，分開了十二年?！?/br>
    “我祖母回京時才知道你外祖母已經去世，且去世之前便已經與你外祖瑛國公合離?！?/br>
    “我祖母自然要去找瑛國公問個清楚，于是便托了我父親上門?！?/br>
    “那時瑛國公府給出的理由，是你母親自請離去，即便是被休下堂也不愿意留在瑛國公府?！?/br>
    “可我家私下派人調查卻得知，你外祖母膝下竟有一女?！比~文彬道：“得知自己做了姨娘，我祖母很是高興，很快便叫人安排與你母親見面——當時恰逢你父親中舉，你母親也剛好在京城，故而很快便見了面?！?/br>
    “可當時你父母卻皆不留戀京師，一心想著外放?！比~文彬無奈道：“……連我祖母親自出面也說服不了她，或許不想再叫人提起生母曾經合離一事?！?/br>
    “祖母也曾想過請瑛國公出面說服她，可又想到meimei那樣決絕離開，想必也是不愿意再與瑛國公有牽扯?！?/br>
    “更何況，瑛國公府當時已經有一位嫡女，正與寧遠侯府議親……”

    “算也來也有十多年了，直到陛下派我去長安縣查那樁縣試弊案，這才勾起祖母心中的這一段舊事?！?/br>
    葉文彬停下來，謝柏崢頗為無奈道：“其實我母親并不知瑛國公是她的生父?！?/br>
    葉文彬：“那她為何？”

    謝柏崢：“……”

    按照蘇氏的說法，是怕謝教諭得知此事在京里鬧起來，憂心他一介舉人在京城得罪了大人物不好收場，才不肯將此事捅出來。

    當時謝柏崢也并未深想，現在想來——為何蘇氏會想到謝教諭要為她得罪人，是有什么人對她說了什么？

    且謝教諭考中舉人時才二十一歲，不說是天縱奇才，也定是在科考一途十分順遂的，他為何不繼續考？

    本朝官場極看中科考成績，即便同是進士，在官場相見時也要分個名次高低，進士與舉人之間，就更是天差地別。

    謝柏崢暫且壓下心中的疑惑，又聽葉文彬道：“我祖母說來是你姨奶奶，若你愿意便來我家見見她。這些年，她其實一直念著你們呢?！?/br>
    “并非是要勉強你，只是想全我祖母一點心愿?！比~文彬嘆道：“其實她對當年內情曉得不多，至今也不知道為何你外祖母非要合離。當年此事被傳開時你外祖母已經和離，沒過兩年便傳出她的死訊。想來，她去世前做的最后一件事便是送你母親出京城?！?/br>